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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水到渠成

    岳雪莲布置好一大桌子饭菜,摘下围裙走进屋里,对母亲说:“审查到此为止,吃饭吧。”

    林一丹站起身说:“审查谈不上,晓楠是我的侄子,我们娘俩说说话唠唠嗑。”

    岳雪莲看着柳晓楠,笑道:“这么说,晓楠是我的远房表哥?有这层关系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从不让我见晓楠,说出来有什么意义?”林一丹嗔怪自己的女儿:“晓楠的奶奶,是我们林家大小姐,是我远房的姑姑,跟那个关先生私奔不成,才下嫁到柳子街。从你姥姥家那头论起来,你们的确是表亲关系。只不过哪,这层亲属关系有点偏远,可以谈婚论嫁的。”

    岳雪莲抱着柳晓楠的胳膊,亲切地叫:“表哥。”

    柳晓楠从长辈那里,早已知道有这层关系。只是老一辈人喜欢拉扯亲属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都能捋得清清楚楚,年轻人对此却很淡漠。

    岳雪莲的这声表哥,让他产生了一种新鲜感,既亲近又疏远,因此回了一句:“表妹。”

    表哥表妹,太有趣太好玩了!两个人忘情地笑成一团。

    林一丹拉着两个亲密无间的晚辈坐到饭桌前,缓缓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雪莲比晓楠早出生五六个小时。”

    岳雪莲吃了一惊,笑而不语。同样吃惊不小的柳晓楠对她说:“白叫了我两年的师兄,我该叫你表姐才对。表姐。”

    岳雪莲拍打着柳晓楠,连声叫道:“什么表哥表姐师兄,统统都不算数的。我只要我的学生。”

    久违的快乐,久违的温馨。林一丹问女儿:“你爸还不知道吧?我想,他要是知道了你俩相爱,一定会高兴赞同的。”

    “是的。”岳雪莲肯定地回答:“在我爸的眼里,只有晓楠这个得意弟子,别人他是看不上眼的。”又跟柳晓楠商量:“要不咱俩明天回去,让两家老人都知晓、都高兴一下。”

    林一丹表示赞同。柳晓楠说:“林阿姨,雪莲,我有个想法,你们考虑一下。家里盖上了新房子,我特别喜欢往家跑,我有切身的体会,居住环境的改变,能给人带来愉悦的心情。我打算趁着暑假,找人把这个家装修一下。换上新门窗,厨房卫生间贴上瓷砖,粉刷墙壁铺上地板,添几件新家具。这是我应该做的,让这个家有个新气象。”

    柳晓楠所设想的,正是在谷雨家里看到的样式。

    “难得你想的这样周全。”林一丹赞叹道:“我这个当妈的不称职,这么多年都没想到这一层。这个家的确需要变一变,让雪莲能够感觉到家的温馨。”

    岳雪莲对柳晓楠说:“我一个人生活惯了,对于居住环境要求不高。如果将来你能给我一个家,我会要求得更多。眼下的重点是你的那篇长篇小说,不利用暑假完成更待何时。”

    在岳雪莲的坚持下,柳晓楠做出让步,把装修房子一事往后放一放,集中精力完成他的第一个长篇小说的创作。商定明天返回复州城、柳子街,在乡下完成那篇《经纬线》的初稿。

    一顿晚饭漫长而温馨。饭后,林一丹小坐了片刻,当着柳晓楠的面,嘱咐女儿凡事不可使小性儿,有商有量,互尊方能互爱。

    她知道女儿独立而强势,这种性格是优点也是缺点,过于强势往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难以获得幸福感。两个人刚刚确定下关系,有必要点拨提醒女儿一下。

    岳雪莲与柳晓楠并肩坐在母亲的对面,她说:“妈,我和晓楠各自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走到一起,我们都会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的。”

    林一丹点点头对柳晓楠说:“回去代我向你父母问好。你写的电影上映时,我一定好好欣赏,看看你是如何写你林阿姨的。”

    岳雪莲代替柳晓楠回答:“晓楠的林阿姨,是一位忍辱负重的伟大母亲。”

    柳晓楠补充说:“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都是我敬重的长辈,心中有所顾忌,只怕写得肤浅。”

    林一丹欣慰不已,起身离开,不再干扰两个青年人。柳氏家风,她早有所闻,更在柳致心的身上得到验证。两个晚辈得天独厚相亲相爱,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送走母亲,回到家里。岳雪莲找出那枚玉观音,让柳晓楠亲自给她戴在脖子上。柳晓楠撩起她的长发,缓缓地把玉观音佩戴在她的胸前,退后几步,屏气凝神地欣赏。冰清玉洁,原来竟是这般绝尘之美。

    岳雪莲仰着脸,轻声问:“美吗?”

    柳晓楠没有回答,执着的眼神明确无误地告诉她:“不是一个简单的美字所能形容的。”

    岳雪莲抓起柳晓楠的一只胳膊,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两排牙印清晰可辨。尤其是两只小虎牙的牙印,深深的两个红点,透出血丝来。

    她抬起头来说:“既然你说我的小虎牙,是毒蛇的毒牙退化而成,现在你的身体里已经被我注入了毒素,从此只属于我一个人。”

    柳晓楠伸出另一条胳膊:“既然如此,何不多注入一点毒素,让我逃无可逃。”

    岳雪莲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下去,盯着柳晓楠慢慢用力。柳晓楠做出痛苦状,嘴里咝咝有声地说:“如梦,我化解不了你的‘毒’,注定与你相伴一生。”

    岳雪莲含着柳晓楠的胳膊,无声地啜泣。若不是今天的大风大浪,还不知要多久才能袒露彼此的心扉。幸福的泪水潮水般汹涌,淹没了她的身心。

    柳晓楠揽过岳雪莲拥在怀里,越拥越紧,感受她温和的体温,轻拂她柔软的秀发,一腔热血化作万丈柔情:“表姐,咱俩同年同月同日生,你为什么比我早出生五六个小时,叫我如何去爱你?”

    岳雪莲破涕为笑,用力捶打着柳晓楠的后腰,偎在他的怀里说:“不许再叫表姐。”

    腰部的伤口剧烈疼痛起来,柳晓楠咧着嘴咬着牙没出声,身体却下意识地躲闪着。岳雪莲突然想到柳晓楠腰部有伤,停下手说:“今晚不走了,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柳晓楠说:“那点小伤不用照顾,我得回去收拾一下书稿和衣物。”

    岳雪莲说:“这个家缺少的不是地板瓷砖和家具,而是一种气息。”

    “我留下。”

    “你睡我的床,我搬到小屋去。”

    鸠占鹊巢,柳晓楠并没有推辞,他知道岳雪莲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岳雪莲收拾好床铺,两个人分别躺下,白天劳累了一天,很快沉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两个人醒来的很晚。洗簌完毕吃早饭,岳雪莲问柳晓楠:“睡得好吗?我听你翻来覆去的,不习惯?”

    柳晓楠说:“腰部的伤口还是疼,不敢仰面睡,只能两面侧身。你哪?”

    岳雪莲说:“从未有过的踏实。”

    吃罢早饭,岳雪莲简单地携带了一点衣物,跟柳晓楠回到纺织厂宿舍。柳晓楠收拾好书稿,往背包里装了几件换洗衣服,顺手把所有的现金和一个存折揣进口袋里。想了想,找出柜子里仅有的两瓶茅台,一并装进背包里。

    岳雪莲看到了,问他:“干嘛还带着酒?”

    柳晓楠说:“头一次去见未来的老丈人,哪能不带着酒?”

    岳雪莲笑道:“你是头次去见老丈人?哪年不见个十回八回的。”

    柳晓楠也笑:“身份有所不同,礼品自然不同。”

    “你哪来的那两瓶茅台?”

    “无可奉告你必定猜疑,直言相告又怕你不肯接受,难以开口。”

    “那个女演员给的?”

    “酒是好酒,跟人无关。”

    走出纺织厂宿舍,柳晓楠想先去银行取钱,被岳雪莲阻止住,她带了钱。工作两年,积攒下的钱不多也不少,没必要存进银行,这次都带在身上。

    两个人先去商场买衣服,岳雪莲挑选服装很挑剔,质量样式颜色搭配,无不要达到她的审美观。商场里转了一圈,才给柳晓楠买了一件体恤衫一条牛仔裤。

    柳晓楠有些不耐烦,买件衣服不至于这么麻烦吧。岳雪莲取笑他,他的人物至今都没穿上适合的衣服,都是让他的麻袋片理论给害的。

    独立生活的这几年,唯有精致美观的服装能给她带来自信。

    柳晓楠大言不惭:“我让的人物以本来面目示人,你自然会替他们穿上衣服。”

    换了一家商场,岳雪莲才买了两套夏季的衣裙。乘长途汽车,下午时分回到复州城。下车后,去菜市场买了几样菜,兴高采烈地走在熟悉的小巷里。

    岳雪莲尤其兴奋,长发飘飘,面色红润,脚步轻快带有节奏感韵律感。之前每次回家,面对父亲探询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无言以对。今天将给父亲带来一个特别的意外惊喜,只怕父亲酒不醉人人自醉。

    站在自家的院墙外,岳雪莲看见父亲正在院子里浇花,忘情地高喊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女儿的声音有异。岳子凡抬起头,见女儿和柳晓楠并肩站在一起,这才放下心,兴致索然地说:“放暑假和晓楠一块回来,有了旅伴儿就高兴成这样?”

    站到父亲面前,岳雪莲一时难以开口,求助于柳晓楠:“你来说。”

    柳晓楠低下头看花,红的黄的花朵缀满枝头,大而鲜艳。他问道:“岳老师,您养的这是什么花?”

    岳子凡说:“这是扶桑花。美则美矣,花期太短。”

    顾左右而言他。岳雪莲催促柳晓楠:“说重点。”

    岳子凡这才注意到两个人神情古怪:“你们俩又联手创作新作品了?”

    “是的,爸爸。”岳雪莲挽起柳晓楠的手臂,笑靥如花:“我们俩即将创作与众不同的新篇章。”

    岳子凡惊诧地看向柳晓楠,柳晓楠一点儿都不谦恭严肃:“岳老师,如果有一天,我有幸成为您的女婿,我该怎么称呼您?”

    岳子凡哈哈大笑,用力拍打着柳晓楠的肩头:“臭小子,当然得叫爸。当年你爸从我手里抢走了第一名,我得从他手里抢儿子,看你爸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晓楠毕恭毕敬鞠了一躬,喊了一声:“爸!”随后又说:“岳老师,今天先叫您一声爸,结婚以后再正式改口。”

    岳子凡老泪纵横,仰天长叹:“再多的苦难,这一刻,也都烟消云散了。”

    几样清凉爽口的素菜,依然挡不住岳子凡的酒瘾,打开柳晓楠带回来的茅台,开怀畅饮。柳晓楠岳雪莲左右相陪,让岳子凡重新体验到家庭的气氛和温馨,这么多年的独居生活终有所偿,自然一醉方休。

    岳雪莲夺过父亲手中的酒瓶,晃了晃,给父亲倒一点,给柳晓楠倒一点,给自己倒一点,酒瓶空了,放到一边说:“爸,剩下的那一瓶,留着你以后慢慢喝,今天就到这儿。”

    岳子凡摸着自己的脑瓜顶:“好,听我闺女的。今天是我最快慰的日子,因此多贪了几杯。”

    岳雪莲故意逗父亲:“爸,以前想没想过,让晓楠做你的女婿?”

    “我心里急呀。”岳子凡对柳晓楠说:“你复课的那年,我心里就曾暗暗着急。柳致心的儿子,学习怎么会这么差劲?说实话,那时候我并没看好你,只是替你爸叫屈。这才几年的功夫,你闯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越来越有出息,我又替雪莲着急,她的心事我懂。你们俩走到一起也算是好事多磨、众望所归,有没有长远的打算,比如什么时候结婚。”

    岳雪莲抢先说:“我俩才刚刚谈恋爱,太心急了吧。”

    岳子凡武断地说:“你俩还用谈恋爱?两家长辈知根知底,你俩情投意合有共同的追求,早结婚早生子,我急着抱外孙。”

    岳雪莲面有羞色,对柳晓楠说:“你说句话呀。”

    柳晓楠对岳子凡说:“岳老师,我只是个代培生,随时随地都可以结婚,您和我父亲商量着办。”

    岳子凡对女儿说:“你看,晓楠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你还犹豫什么?我想,你母亲也不会反对。”

    岳雪莲说:“我妈见过晓楠,当然不会反对。”

    “那就好。”岳子凡问柳晓楠:“最近可有新作品?”

    柳晓楠说:“断断续续写了十几万字,有可能写成一个长篇。我和雪莲打算利用暑假,集中精力完成这篇小说的初稿。”

    岳子凡替二人作出安排:“你俩今晚在我这儿住一宿,明天返回柳子街。我这里四周嘈杂,不利于写作,雪莲也该体验一下适应一下乡村的生活。”

    岳雪莲说:“爸,我和晓楠多陪你几天吧。”

    岳子凡说:“我一个人生活习惯了,你俩每个星期天回来看我一次即可。雪莲,你早晚是柳家的人,公公婆婆家才是你永久的家。切记,你不要摆出大学老师的谱儿,力所能及的,能帮着婆婆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孝顺长辈,辅助晓楠,善待弟妹,对待村里人也要热情和气。”

    “没你这样当爸的。”岳雪莲快活地抱怨:“女儿还没出嫁,你就把女儿发配给人家当小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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