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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樱桃花开

    沙万里独自在土山上给大樱桃人工授粉,用一个秃毛笔头,在白色的花朵上点来点去。

    今年是大樱桃树头一年开花,每棵树开的花都不多,稀稀拉拉的。不过,他心里依然十分得意自豪。

    栽种下的大樱桃树苗,第三年见花,说明自己的修枝管理是成功的,也对得起柳晓楠对自己的信任。

    其他人都在海上忙碌着。第一年出海参,他本应到场帮把手的,可季节不等人,错过了授粉期,这些本就不多的樱桃花可就白开了。

    他像管理着自家的果园一样,精心地管理着这些幼小的樱桃树,浇水施肥、修枝除草除虫。樱桃花开,是他作为一个果农的成功标志,尽管果园是别人的。

    只剩下一层梯田了,今天必须全部完成授粉,沙万里闲庭信步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将今天捕捞上来的海参称重装车,柳晓楠把海产品加工厂的负责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洽谈以后长期合作的相关事宜。柳晓楠独家供货,海产品加工厂保证收购价格。

    洽谈完毕,人家给柳晓楠提了一个建议,海参产量还是有点低,为什么不扩大养殖规模?

    不用别人提示,养殖海参带来的巨大收益,已经让柳晓楠确定了以后的发展方向。海参靠自然繁殖生长周期长,产量低,见效慢。

    他决定今年加大投资,到人工繁殖基地去买海参苗,投放到这片开放的海域,加快海参的生长周期,提高海参的产量。

    送走海产品加工厂的相关人员,柳晓楠发现大门外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在走来走去,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衣着很简单,相貌憨厚似曾相识。

    他问道:“小伙子,你找人?”

    小伙子往大门里望了望说:“我找沙万里,我听说他在这里。”

    浓重的南方口音,柳晓楠心念一动,问道:“沙万里是在这里,你是他什么人?”

    小伙子说:“听俺娘说,他是俺爹。”

    柳晓楠拉着小伙子的手走进大门,让他坐进皮卡车,开着车直奔土山下。沙万里正在最下的一层梯田上授粉,柳晓楠喊了一声,让他下来。

    沙万里走过来,看了一眼小伙子,又看了一眼小伙子,突然抱住小伙子泣不成声。

    事后,沙万里通过询问儿子才知道,当年他老婆带着儿子只是想回老家,并不是要撇下他。半路上遇到人贩子,母子俩一同被卖到了大山里,想跑都跑不了。

    后来,他老婆给人家又生了两个孩子,更是难以脱身了。

    沙万里的儿子只读完了小学,便回家跟着养父干活。长大后出来打工,他母亲才偷偷告诉他的身世,让他去找他的亲生父亲。

    他按照母亲给的地址,辗转找到沙石沙山的家里,这才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

    沙万里感叹地对柳晓楠说:“怎么跟你书里写的差不多呢?”

    柳晓楠说:“当时我写大哥大嫂的经历时,对大哥儿子的去向有过无数种猜测,觉得被拐卖是最合理的。”

    沙万里说:“他妈也是个可伶的女人,只是有了家有了孩子,我又能怎样呢?”

    柳晓楠安慰说:“大哥还是先想想眼前吧。给儿子起个新名字,我带他去补办一张新的身份证,把户口落到大哥的户头上。”

    沙万里说:“我想好了,就照你书里的名字,叫沙洲。”

    “大哥对儿子有什么安排?”

    “能有什么安排?只读了一个小学,什么技术也没有,只会出大力。”

    “这样吧,还是照书里写的,让他去学个驾照。以后给我开车,自己出去开车都可以。”

    傍晚回到家里,柳晓楠本想跟孟想想说说沙万里找到儿子的事儿,说说人生的意外与巧合,说说命运的无常与反复。却见关小云出现在家里,正跟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只好把满腔的感慨憋在肚子里。

    又见孟想想在饭桌上多添了一副碗筷,偷偷地朝他使着眼色,心里便猜到了八九分。

    吃饭的时候,柳晓楠什么也没说,只跟两个孩子说笑。吃完饭,碗筷一撂,柳晓楠开口了:“小云,我家没有你住的地方,我开车送你回去。”

    关小云往沙发上一坐说:“我不回去,他凭什么打我?”

    说着,委屈的掉下泪来。

    孟想想赶紧过去安慰关小云,柳晓楠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穿衣出门。

    尽管他知道董小军不会无缘无故地动手打关小云,尽管他知道关小云在家里强势惯了,盛气凌人说一不二,不是盏省油的灯,他还是要替关小云去讨个说法。

    柳晓楠带着水果和给关小云的女儿买的玩具登门了,进门先说明关小云在他家里,让人家放心。

    董小军的父母知道柳晓楠是为了关小云来的,打声招呼抱着孙女出去遛弯了,留下董小军跟柳晓楠单独说话。

    柳晓楠对董小军说:“不管为了什么,不管怎么吵架,你都不该动手打小云。”

    董小军懊悔地说:“我被她气蒙了,实在没有控制住。她一直不想跟我爸妈住在一起,最近让我跟我爸妈要钱买房子,我没要。我爸妈都退休了,四五百块钱的退休工资,还要管我们一家三口的吃吃喝喝,能省下多少钱?再说,老两口手里还不得有点养老钱?一旦有个病有个灾的,伸手跟谁要?结果她骂我是窝囊废,我气不过,打了她一巴掌。”

    柳晓楠说:“你跟她讲讲道理,总不能为了一声窝囊废就动手打人吧?”

    董小军一肚子的苦水:“晓楠,你刚进厂时,咱俩就是朋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一声两声窝囊废,我至于动手打人吗?关小云是能干,住家过日子没说的,可她把窝囊废当成了称呼我的顺口溜。我可以忍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总有忍不住的这一天。”

    柳晓楠说:“这是小云的不对,回头我和你嫂子说说她。夫妻之间要相互尊重,说话要讲究个分寸,怎么能伤害你的自尊。”

    关起门来过日子,一家不知一家愁,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据董小军的倾诉,关小云在外是个大好人,在家却是个属毛驴的,得顺毛捋。在外有说有笑的,跟谁都能处得来,回到家里耷拉着脸,谁都得看她的脸色行事,好像谁都欠着她似的。一时不顺心,就摔摔打打的。

    董小军夹在关小云和父母之间,两头受气。

    柳晓楠暗想:把外人当成最亲近的人,把至亲的亲人当成可以任意伤害的对象,大概这就是人的两面性吧!

    董小军说:“结婚的头几年没这样。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休息的时候干点缝纫活,后来又有了女儿,我们一家挺快乐的。也就是在最近的两三年,她好像突然变了性情,对什么都不满意。嫌家里的房子小,抱怨工资低,抱怨我们买不起自己的房子,抱怨我没有能耐。无休无止地抱怨,可有能耐的有几个?大家不都是上班下班,靠着工资过日子?”

    对于这一点,关小云绝对做得出来。柳晓楠想起上初中时,关小云就曾对他说过的话,“我绝不能让我和我的孩子受穷!”

    他对董小军说:“小云是个好强闲不住的人,她想改变眼下生活状况的急躁心情可以理解。国企改革改制,下岗再就业的,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心里或多或少都有所焦虑。越是到这个时候,咱们做男人的,心里越要沉得住气,不能跟着女人的节奏走。”

    董小军说:“好像是这样。以前裁缝铺子活多的时候,又要上班又要干裁缝活儿,不管有多累,小云从来没有抱怨过。现在很少有人做衣服了,店里只剩下一点零活,除去房租,剩不下多少,勉强维持着。家里的收入减少了一大块儿,小云的心里就毛躁起来。也怪我没能理解她,真后悔打她那一巴掌。”

    柳晓楠说:“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我不是来指责你的,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先让小云在我哪儿住一晚,消消气,明天一早我再把她送回来。”

    说了一会儿闲话,柳晓楠告辞回到家中。孟想想陪着关小云说话,两个孩子自由玩耍。

    柳晓楠坐下来,对关小云说:“幸好我没有听你的一面之词。你怎么能称呼小董窝囊废?”

    关小云说:“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两口子之间什么话不能说?”

    柳晓楠说:“什么话都能说,偏偏不能说跟‘窝囊废’类似的词儿,你知不知道这是严重打击了男人的自尊心?如果你嫂子天天在我耳边说这样的话,我也忍受不了,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也就是小董能忍受你这么长的时间,自己置身于险境而不自知。”

    关小云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说起我的不是了?”

    柳晓楠说:“我向着理说话,谁对我向着谁说话。”

    “家庭是说情的地方,不是说理的地方。”

    “你从哪儿听到的歪理论?情理情理,情和理从来不是分隔开独立存在的。理是根基,情是外在的表现,二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

    “我听不懂你的大道理,我只知道穿衣吃饭买房子。”

    油盐不进,这哪像关先生的孙女?柳晓楠有些泄气,他说:“你想自己买房子,何必去抠公公婆婆手里那点退休金?差多少,让你嫂子拿给你,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关小云说:“我不跟你们借钱,到时候还得靠我自己来还。”

    柳晓楠苦笑着对孟想想说:“我是没法说服她了,你这个做嫂子的开导开导她吧。”

    柳晓楠脱身跟两个孩子玩去了。

    孟想想对关小云说:“这男人跟小孩子一样,得多说一些鼓励的话,少说最好是不说有伤人家自尊的话。越鼓励越能增加自信心,成长的越快。”

    关小云哪里听得进去:“你少来教训我。你比我小好几岁,叫你一声嫂子是抬举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嫂子了。”

    孟想想抱着关小云的肩膀,晃悠悠地笑道:“你是我的小云姐,你是我的裁缝师傅,这总行了吧?不过,我还是要说,不要总是去抱怨,要对自己和生活充满乐观和自信。”

    关小云白了孟想想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像你这样有一个能干的好男人,住着大房子,吃喝不愁,家大业大的,谁愿意去抱怨?”

    关小云留下来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柳晓楠开车送她回家。

    行驶在路上,柳晓楠对关小云说:“你买房子的想法是正确的。房价年年上涨,早买比晚买要好得多。也不能等着把钱攒够了再买房,攒钱的速度永远跟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你手里还差多少,我给你补上,你只跟别人说是三叔赞助你的。”

    关小云哼了一声:“你这算什么?是可怜我,还是显得你有钱?我不想欠着你的,我没有东西还你。”

    柳晓楠轻轻转动着方向盘:“我什么想法也没有,也不用你拿什么东西来还。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样做,这跟钱没有任何关系。”

    关小云把头扭向另一侧,有些感伤:“晓楠,我真后悔当初我们一同来到纺织厂。不然的话,我俩会是一对幸福的夫妻。”

    柳晓楠目光注视着前方说:“小云,过去的永远过去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到了五月末,大樱桃开始陆续地成熟,红灯在先黄蜜在后。虽然树小果子稀疏,可也星星点点地点缀着山坡梯田,远远望去,绿叶当中隐藏着红色、黄色的小灯笼,煞是醒目。

    大樱桃第一年挂果,柳晓楠本不打算出售,留给自己人吃个够。

    沙万里觉得应该让自己的劳动成果见到效益,他给柳晓楠算了一笔账,平均每棵树两斤果,近千棵树,那也是几万元的收入,自己人能吃多少?

    柳晓楠接受沙万里的意见,这是对这位耿直的大哥必要的尊重。

    开采前,柳晓楠给谷雨打电话:“姐,大樱桃熟了。我不给你送,免得你对我小心防范。双休日你和姐夫带着孩子来玩吧,亲自采摘大樱桃,别有一番趣味。”

    谷雨说:“我防范你什么了?真有意思你,傻了吧唧的,让我防范你还不够格。去玩也可以,你家小孟和孩子都要在场。”

    双休日,谷雨开车带着儿子来到养殖场。小家伙叫方书俊,三个孩子同一年出生,自来熟很快玩到一起。

    来到山脚下,柳晓楠带着三个孩子欢闹着冲进樱桃园,自己动手从树上采摘樱桃。三个孩子一边比较着谁的手里樱桃大,一边不停地往嘴里送,粘稠的果汁顺着嘴角往下流。

    柳晓楠摘了两串红樱桃,分开挂在女儿两侧的耳朵上,问两个男孩子:“你们的妹妹漂不漂亮?”

    两个男孩子吃着大樱桃,顾不上开口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柳晓楠教训道:“你们是男孩子,从小到大首要的任务是保护好妹妹,记住没?”

    孟想想和谷雨走在后面。进了樱桃园,孟想想摘下一串大樱桃,递到谷雨的手里。

    谷雨品尝着甜甜的红樱桃,环视了一遍生气勃勃的海湾,目光落在孟想想的脸上:“大樱桃很甜,甜到心里去了。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受益。”

    孟想想平淡地说:“自家的树自家栽自己管理,当然了,也要感谢赠送树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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