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4 机会
——去年秋天的某一天——
“陈先生，刚才您对海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训练场里，借着海棠进行自主练习的时候，零柒向陈墨昀搭话道。
“你指的，是哪一句，端木零柒？”
“‘当你真正忘记我教你的东西之后，你也就不需要我教了。’这句。我感觉这句话在汉语层面上就是个病句啊，如果海棠把您教的事情都忘记的话，那您的教导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句啊，嗯，也难怪你会有如此疑问。”
陈墨昀看向海棠，她的一招一式都极近完美，和兵书上的并无二样。
“是你的话，端木零柒，便将这话当作耳边风也无妨。这句话，我对海棠说过数次，虽措辞不尽相同，意味均一。这也是，我唯独想让海棠明白的事情。”
“唯独？”
“‘学到的就是自己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世间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因为这理所当然。可是，对于海棠来说，却并非如此。”
陈墨昀轻轻抬手，握紧拳头的同时，一根墨做的羽毛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就像这轻羽，它如果不脱离自己的根基，便永远不得自由。”
陈墨昀没有将话挑明，因为他的职责不止是教育海棠，还有零柒和队里的其他人。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需要由学生自己领悟。
而，零柒在不久之后，也确实理解了，这段对话究竟有什么意义。
——上学期期末复习的时候——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零柒绕到海棠旁边，看她正在盯着微积分的题发愁。
“我也就是拿微积分举个例子，没必要在上面死磕啦，你又不考这玩意。”
“可是，我有点在意。”海棠叼着笔，撑着脑袋说，“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出来呢？”
“呃，因为你不太聪明？”
“打你哦！”
“所以你到底是卡在哪里了啊？”
零柒凑上去一看，看到题目的第一眼，零柒便知道大体的做法了。
“你看啊，书上不是有例题来着？可是我按照例题的做法去做，到了这个地方再积分，不就回去了吗。”
“呃……不然，你试试先把这两个积分公式合并一下？”
“合并？可例题上面没有这一步啊。”
“你就非要按照例题去做吗……”
“例题是百分百正确的啊。”
零柒有些无语，这家伙的脑回路明显有些问题。
也是此时，他便明白了，陈墨昀话中的意味。
于是，零柒放下对海棠行为的不解，细心地一步一步引导海棠，完成了这一道题。
——现在——
海棠过于依赖自己的记忆了。
零柒看着不断出招的海棠，担忧地想道。
正因记忆百分百正确，海棠便会无条件相信自己的记忆，这就导致，在“想法”与“记忆”出现分歧时，海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这样的海棠，会变成一个没有自己想法的——“机器”。
可，即使零柒明白这一点，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对海棠挑明。
一是，陈先生一定不止一次地提示过海棠这一点，可海棠仍然没有做出改变的迹象，那这样的话，自己的提醒便一定也是没用的了。
二是，自己目前的水平还不如海棠呢，可没有资格去教别人。
现在，零柒所能做的，只有尽自己【磐垒】的职责，让海棠能够心无旁骛地出招获胜。
啊啊，真是无聊。一式结束，海棠不禁想着。这东西又不还手，我就只能用一些基础的招式，完全没机会去使用那些只有在危急情况下才能用的，帅气的招式啊。
好不容易轮上一次比较高级的任务，到头来还是这样……师父也是，端木也是，为什么都要拦着我呢？我可是很强的哦，我一个人去对付空异也没有问题的啊。
总感觉……有点不爽。
这空异还算挺耐打的，被削弱成这个样子之后，挨了我这么多下还没崩溃。就当它是个活靶子，让我好好出个气好了！
海棠并没有管正在帮自己抵挡旁边袭来的攻击的零柒，自顾自地使出了一招高速的突击枪技。
“喂，等等！”
零柒一直跟着海棠的步调，观察她的动作后做出跟随行动，动作本来就慢她半拍，海棠这一下加速，使得零柒和海棠顿时拉开了数米的距离。
“啧。”
情急之下，零柒只得收起雨伞，以降低移动时的风阻。
可是这一次，海棠的枪尖刺到空异核心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了“手感”。
权量体与质量体之间不会在三维层面上产生碰撞，先前，海棠能感到的，只有由于自己在长枪上附了权量，长枪贯穿核心时产生的一点软绵绵的阻力。这次，却是长枪结结实实地打在什么东西上的手感。
一瞬之间，海棠便明白了什么，她急忙后撤步拉开距离，可是，由空异核心发出的那一枚冰做的刀刃，比海棠的速度更快。
糟了，躲不掉了！
要是硬吃下这招，少说也要躺上半个月吧……因为星铃说过，肉体重塑类的治疗会折寿的，我可是还想多活一会儿呢。
可是，在那枚冰刃之前闪现在海棠面前的，却是那个不算壮硕，甚至还有些瘦弱的身躯。
零柒没有来得及重新撑开伞，他只是想着，面前的这个人有危险，便什么也没多想，就借着原先向前的速度，挡在了海棠面前。
病房里的场景，病床上的人，病床旁的自己，病床脚下的那两把伞——一切都是如此清晰。
“师父形容的那份悲痛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我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自己说过的话语，自己记得十分清楚。
面前的这个人，曾经因为自己险些失去生命，自己也记得十分清楚。
那两把伞交结在一起的誓言，竟然，这么快就要被打破了吗？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我……宁愿没有这些回忆。
不，不能消沉，海棠，快想想要怎么做啊！如果有不想看到、不想记住的事情，那就不要让它发生！
现在，按照记忆中的应对方法，我如果立刻使出枪法，把端木挑飞的话，既可以让他躲开攻击，我自己也能因为反作用力躲开。只是，这样的话，我要用的力气会很大，因为时间根本不够！
端木的话……如果，吃了我这一下，虽然比受下空异的这一击要好一些，但绝对也不会好受。
可恶……我不想这样啊，我不想……看到端木替我受伤啊……
如果，我们两个的位置交换一下……让我承受我本应承受的伤害的话，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短促的思考过后，海棠握枪的手松了力气。
她向零柒伸出了手。
零柒先是感到有什么力量抓住了自己，下一瞬间，他却惊奇地发现，海棠竟然跑到了自己的身前？变故发生的如此突然，零柒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海棠应该不可能在一瞬间就回到自己身前才对。这……究竟是为什么？
而，那枚冰刃，现在已经到了海棠面前。想要躲开，完全不可能。
“叮！”
一声清脆的声音。
“抱歉，是我判断失误。”
不常使用的鞭刃出鞘，这个曾经不稳重的男人，此刻正履行着自己的责任。
他只是又一抬手，鞭刃的柔软便完全被男人掌控，它坚韧的一面显露无遗。
“噌”的一声，刀刃与剑气一并斩向了核心，攻击尚未完全抵达，核心便已经崩解殆尽。
即使两人的位置变换了，两人却依然拥有先前的动量：海棠向后，零柒向前。而零柒在后，海棠在前——这使得海棠与零柒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零柒一头问号，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位置交换，而且两人的物理性质没有发生改变，能做到这样的，只有权术了吧？
他看向海棠，本想问问怎么回事，却发现海棠的眼中不止是惊疑，还有一分——恐惧。
我……我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
我为什么——没有按照自己的记忆行动……？
我又是为什么，做出了自己记忆之中没有的事情？！
“陈先生，刚才您对海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训练场里，借着海棠进行自主练习的时候，零柒向陈墨昀搭话道。
“你指的，是哪一句，端木零柒？”
“‘当你真正忘记我教你的东西之后，你也就不需要我教了。’这句。我感觉这句话在汉语层面上就是个病句啊，如果海棠把您教的事情都忘记的话，那您的教导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句啊，嗯，也难怪你会有如此疑问。”
陈墨昀看向海棠，她的一招一式都极近完美，和兵书上的并无二样。
“是你的话，端木零柒，便将这话当作耳边风也无妨。这句话，我对海棠说过数次，虽措辞不尽相同，意味均一。这也是，我唯独想让海棠明白的事情。”
“唯独？”
“‘学到的就是自己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世间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因为这理所当然。可是，对于海棠来说，却并非如此。”
陈墨昀轻轻抬手，握紧拳头的同时，一根墨做的羽毛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就像这轻羽，它如果不脱离自己的根基，便永远不得自由。”
陈墨昀没有将话挑明，因为他的职责不止是教育海棠，还有零柒和队里的其他人。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需要由学生自己领悟。
而，零柒在不久之后，也确实理解了，这段对话究竟有什么意义。
——上学期期末复习的时候——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零柒绕到海棠旁边，看她正在盯着微积分的题发愁。
“我也就是拿微积分举个例子，没必要在上面死磕啦，你又不考这玩意。”
“可是，我有点在意。”海棠叼着笔，撑着脑袋说，“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出来呢？”
“呃，因为你不太聪明？”
“打你哦！”
“所以你到底是卡在哪里了啊？”
零柒凑上去一看，看到题目的第一眼，零柒便知道大体的做法了。
“你看啊，书上不是有例题来着？可是我按照例题的做法去做，到了这个地方再积分，不就回去了吗。”
“呃……不然，你试试先把这两个积分公式合并一下？”
“合并？可例题上面没有这一步啊。”
“你就非要按照例题去做吗……”
“例题是百分百正确的啊。”
零柒有些无语，这家伙的脑回路明显有些问题。
也是此时，他便明白了，陈墨昀话中的意味。
于是，零柒放下对海棠行为的不解，细心地一步一步引导海棠，完成了这一道题。
——现在——
海棠过于依赖自己的记忆了。
零柒看着不断出招的海棠，担忧地想道。
正因记忆百分百正确，海棠便会无条件相信自己的记忆，这就导致，在“想法”与“记忆”出现分歧时，海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这样的海棠，会变成一个没有自己想法的——“机器”。
可，即使零柒明白这一点，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对海棠挑明。
一是，陈先生一定不止一次地提示过海棠这一点，可海棠仍然没有做出改变的迹象，那这样的话，自己的提醒便一定也是没用的了。
二是，自己目前的水平还不如海棠呢，可没有资格去教别人。
现在，零柒所能做的，只有尽自己【磐垒】的职责，让海棠能够心无旁骛地出招获胜。
啊啊，真是无聊。一式结束，海棠不禁想着。这东西又不还手，我就只能用一些基础的招式，完全没机会去使用那些只有在危急情况下才能用的，帅气的招式啊。
好不容易轮上一次比较高级的任务，到头来还是这样……师父也是，端木也是，为什么都要拦着我呢？我可是很强的哦，我一个人去对付空异也没有问题的啊。
总感觉……有点不爽。
这空异还算挺耐打的，被削弱成这个样子之后，挨了我这么多下还没崩溃。就当它是个活靶子，让我好好出个气好了！
海棠并没有管正在帮自己抵挡旁边袭来的攻击的零柒，自顾自地使出了一招高速的突击枪技。
“喂，等等！”
零柒一直跟着海棠的步调，观察她的动作后做出跟随行动，动作本来就慢她半拍，海棠这一下加速，使得零柒和海棠顿时拉开了数米的距离。
“啧。”
情急之下，零柒只得收起雨伞，以降低移动时的风阻。
可是这一次，海棠的枪尖刺到空异核心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了“手感”。
权量体与质量体之间不会在三维层面上产生碰撞，先前，海棠能感到的，只有由于自己在长枪上附了权量，长枪贯穿核心时产生的一点软绵绵的阻力。这次，却是长枪结结实实地打在什么东西上的手感。
一瞬之间，海棠便明白了什么，她急忙后撤步拉开距离，可是，由空异核心发出的那一枚冰做的刀刃，比海棠的速度更快。
糟了，躲不掉了！
要是硬吃下这招，少说也要躺上半个月吧……因为星铃说过，肉体重塑类的治疗会折寿的，我可是还想多活一会儿呢。
可是，在那枚冰刃之前闪现在海棠面前的，却是那个不算壮硕，甚至还有些瘦弱的身躯。
零柒没有来得及重新撑开伞，他只是想着，面前的这个人有危险，便什么也没多想，就借着原先向前的速度，挡在了海棠面前。
病房里的场景，病床上的人，病床旁的自己，病床脚下的那两把伞——一切都是如此清晰。
“师父形容的那份悲痛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我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自己说过的话语，自己记得十分清楚。
面前的这个人，曾经因为自己险些失去生命，自己也记得十分清楚。
那两把伞交结在一起的誓言，竟然，这么快就要被打破了吗？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我……宁愿没有这些回忆。
不，不能消沉，海棠，快想想要怎么做啊！如果有不想看到、不想记住的事情，那就不要让它发生！
现在，按照记忆中的应对方法，我如果立刻使出枪法，把端木挑飞的话，既可以让他躲开攻击，我自己也能因为反作用力躲开。只是，这样的话，我要用的力气会很大，因为时间根本不够！
端木的话……如果，吃了我这一下，虽然比受下空异的这一击要好一些，但绝对也不会好受。
可恶……我不想这样啊，我不想……看到端木替我受伤啊……
如果，我们两个的位置交换一下……让我承受我本应承受的伤害的话，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短促的思考过后，海棠握枪的手松了力气。
她向零柒伸出了手。
零柒先是感到有什么力量抓住了自己，下一瞬间，他却惊奇地发现，海棠竟然跑到了自己的身前？变故发生的如此突然，零柒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海棠应该不可能在一瞬间就回到自己身前才对。这……究竟是为什么？
而，那枚冰刃，现在已经到了海棠面前。想要躲开，完全不可能。
“叮！”
一声清脆的声音。
“抱歉，是我判断失误。”
不常使用的鞭刃出鞘，这个曾经不稳重的男人，此刻正履行着自己的责任。
他只是又一抬手，鞭刃的柔软便完全被男人掌控，它坚韧的一面显露无遗。
“噌”的一声，刀刃与剑气一并斩向了核心，攻击尚未完全抵达，核心便已经崩解殆尽。
即使两人的位置变换了，两人却依然拥有先前的动量：海棠向后，零柒向前。而零柒在后，海棠在前——这使得海棠与零柒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零柒一头问号，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位置交换，而且两人的物理性质没有发生改变，能做到这样的，只有权术了吧？
他看向海棠，本想问问怎么回事，却发现海棠的眼中不止是惊疑，还有一分——恐惧。
我……我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
我为什么——没有按照自己的记忆行动……？
我又是为什么，做出了自己记忆之中没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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