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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海鲜冬菇汤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轩墨国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街道上红灯笼高高挂起,醇厚的酒香和诱人的食物香气混合在一起,从形态各异的酒楼飘逸出来。

    “棠儿,你说我们吃哪一家啊?”

    韩棠儿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说,“醉和旨吧。听我爹说,来了轩墨国就一定要到醉和旨吃一次。”

    “好啊,我们就去那里吧。”苏秋附和说。

    到了醉和旨门口,沈容七看见眼前这个碧瓦朱檐、雕梁绣户特别闪亮的建筑,一时说不话来。萧夷希一身青衣率先走到前面,递给老板娘一块银子,目视前方,说了句:“包房。”

    醉和旨内部与外部金碧辉煌的样子截然不同,内部是古色古香的,出奇的很安静,沈容七扽住萧夷希袖子,把他往下拉,冲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萧夷希,酒楼怎么那么安静啊?”

    灵刹国的酒楼不是这样的,紫渊国的酒楼也不是这样的,可这轩墨国怎么这么安静?

    萧夷希的耳朵被女孩的气息吹得痒痒的,但也俯下身子,稍微凑近女孩说:“轩墨国人崇尚神灵,认为食物是神赐予的,吃饭时若是说话便是对食物的不敬,是对神灵的不敬。”

    沈容七觉得好笑,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就是神吗,何曾见到他赐予过人间一粒米。

    几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名为“清客”的雅间。包房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金丝楠木的长桌,两侧分别是三个座,桌子后面有一扇玛瑙穿成的珠帘,以深蓝色玛瑙为主,墙壁上画着飞鸟围绕着神灵在翱翔,神灵面部表情看不清楚,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脱落了一部分,但是能看出来是个很慈祥的老人,这轩墨国的人是很虔诚的了。长桌的顶上吊着长短不一的花灯,花灯即是形状大小皆不一样的风干鲜花里面安上小灯泡,这样投射出来的光的颜色也就五彩缤纷,这轩墨国的人对色彩的搭配真是有天赋啊。六个人落座,苏秋跟店小二说让他把这里的特色菜都上上来。

    待店小二走后,苏秋不禁感慨:“这轩墨国,连店小二穿的衣服都是天蓝色的,太鲜艳了吧,一点也不稳重。”

    沈容七见苏秋把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感慨不愧是从小的朋友。她却看见萧夷希单手拿起酒杯,轻缀了一口,连看都不看苏秋一眼。这六个人之中,萧夷希不爱或者是不屑和别人说话,韩棠儿也不是个爱说话的女孩,苍颐光顾着喝酒了,只剩下苏秋不停地问沈容七,“七七,你怎么到轩墨国来的?”“七七,你医术和谁学的,那么厉害!”“七七,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爹就成天盯紧了我,连家门都不让我迈出去…”诸如此类的话,沈容七倒没什么,萧夷希却觉得耳边像有只苍蝇一般,惹人烦躁,于是握紧了拳头,苏秋突然就爬倒在桌子上。韩棠儿一看苏秋突然倒下了,连忙摇晃他。

    萧夷希缓缓开口,声调平稳地说:“他话太多了,等饭菜上来,他自然会醒。”

    他脸上一如既往的从容,带着一种早就应该这么做的自然。

    于是饭桌上再次回归了平静。

    沈容七正想着如何打破这种尴尬,苍颐开口了,“容七,明天的比试很凶险啊,你要做好准备。”说着砸了咂嘴,又灌了一口酒。

    沈容七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捧着小巧玲珑的脸,因为流了汗的缘故,她的脸上一块白一块黄,像个小花猫,“嗯!但是没关系的,我会努力的!我一定要撑到最后!”

    萧夷希看着沈容七神采奕奕的样子,从宽大的青色丝绸袖子中取出一块绣着铃兰的丝帕,用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丝帕递给沈容七,“把脸擦擦”,语气中透露着一点嫌弃。

    沈容七先是一愣,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脸绝望地看着萧夷希,指着自己的脸说:“是不是我的脸花了?”

    萧夷希看着花猫一般的女孩,嘴角不由上撇,微微点头。

    “可恶!”说着,沈容七接过丝帕,低下头,潦草地擦着。萧夷希看他越擦越脏,便从沈容七手中抢过丝帕,轻轻扭过沈容七的脸,拿起丝帕细致地擦每一个角落,像在保养一副珍藏多年的名画,轻柔精细。

    沈容七愣住了,长睫向上翘出漂亮的弧度,大大的眼睛直视着男人精致的脸,萧夷希却不看她的眼睛。沈容七有点儿窘迫,这里又不只有他们两个,还有棠儿和师父啊,他怎么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自己擦脸呢,便抢过丝帕,磕磕绊绊地说:“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沈容七转身把丝帕递给韩棠儿,说:“棠儿,你帮我擦吧。”韩棠儿也感觉很尴尬,但仍镇定地接过,说:“小七,已经干净了,不用擦了。”

    沈容七将丝帕叠好,塞进萧夷希手里,说:“谢谢你的手帕哈。”

    萧夷希将手帕收了起来。

    这时开始上菜了,一道又一道佳肴连续不断的捧上桌来。苏秋也正好醒了,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擦了擦口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可能是赶路太累了,竟然睡着了。哈哈哈哈…”说着拿起来筷子,“大家吃吧。看起来好好吃哦。”是啊,菜五光十色的,很诱人。

    突然,苏秋大叫:“天啊,我眼睛是不是坏了!”其他人也发现了异样,眼前的一切失去了颜色,只有灰白两种颜色。苍颐倒是镇定,照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像是料到这一切了。韩棠儿一贯的冰美人形象,也变得蹙眉不展,看着苏秋说:“不是你眼睛坏了,而是这些东西失去了颜色,连衣服也是。可是,小七,你和那位公子的衣服怎么没事。”

    只见除了沈容七和萧夷希,众人各色的衣服也都失去了颜色。原本安静的醉和旨也传来了疑惑,害怕,惊诧的喧闹声。萧夷希与沈容七对视,有些事情便不言而喻了:神秘的力量已经波及到了轩墨国。沈容七心里很是着急,她必须赶紧想法面见轩墨国国王,借到无问弓,但想必依照轩墨国现在的状况,肯定为了自保,不肯借无问弓给自己。沈容七此时很是发愁,萧夷希抬起冰凉的手握住沈容七的小手,暗示她不要过分担忧。沈容七心里顿时有了信心,充满了勇气。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苍颐:“师父,当时你让我来参加医术大会,我就参加了,但是医术大会最后胜出的人能得到什么奖励?”

    苍颐已经把自己灌得两颊通红,说话有点儿颠三倒四,“容七啊,我……跟你说,跟你说啊,这医术大会的最高奖励啊,很厉害,就是啊,能随便提一个条件,虽然说是随便一个条件,可至今以来,没有一个人敢跟轩墨国国王提太过分的条件,无非是国库里的某株珍惜草药或是轩墨国的一个医师大人,还有很多人只是想通过医师大会证明自己,然后回到自己的国家就能,就能升大官了。怎么…”苍颐说到这儿突然打了一个嗝儿,然后继续说,“丫头,你还想比到最后?”

    沈容七又高傲地扬起头,恢复原来神气的样子,抿了抿玫瑰花瓣般红红的嘴唇在灰白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鲜艳,挑了挑眉毛,“没错,原来我只想通过这次医术大会,多多精进一下我的医术,但现在,我必须要赢到最后!”

    苍颐还在不停地用碗喝酒,“好啊,不愧是我苍颐的徒弟。”

    韩棠儿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凤眼微睁,声音中竟然出现颤抖:“前辈,您…您就是五洲医圣苍颐吗?”

    苍颐抬头喝了一口酒,缕缕胡子,得意地看着韩棠儿,“正是在下。”

    沈容七低调地指指苍颐,疑惑地问:“棠儿,这老头真的很有名吗?我以前一直以为是他自吹自擂。”

    韩棠儿像个姐姐一样亲切地看着沈容七,说道:“也就你成天生活在竹屋中不问世事,五洲医师并不少,但论实力、辈分、张狂程度,可远远没有人能与苍颐前辈媲美。据说苍颐前辈没有不认识的草药,炼不出的药。”

    韩棠儿向来说话精炼,这次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可见苍颐的厉害。沈容七顿时对她这个白捡来的酒鬼师父刮目相看,苍颐眉目之间透露着高兴,可见是很满意韩棠儿刚才的一顿吹嘘。

    韩棠儿嘴角上扬,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与兴奋,说:“小七,我可不会懈怠哦。”

    沈容七也笑笑,拍拍棠儿的肩膀,说道:“看谁更厉害。”

    众人吃饱了,走出这醉和旨,进来之前繁华艳丽,五光十色的轩墨街道,出来之后便与黑夜融为一体,不知道是夜色的黑,还是店铺本来的黑了。

    萧夷希突然缓缓开口,声音很小,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可沈容七却把这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人生便像这时的轩墨,走的时间长了,竟然会疑惑现在的自己是不是真正的自己,还是浑浊不堪的世界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从来没想过现在的自己跟原来的自己一不一样,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自己希望成为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明亮的,但她觉得萧夷希是这样的,不染纤尘,超凡脱俗,果真是神啊,走到哪里都不留下一丝痕迹,便说:“我觉得黑暗没有侵染你。”

    萧夷希诧异地扭头,他没发现自己的话被别人听了去。愣了片刻,他便笑笑,“你又了解我多少?”

    沈容七被这个问题噎住了,然后想了想,认真地说:“确实,咱们两个人也没认识多长时间,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咱们俩却互相救过对方的性命,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那既然是生死之交,有没有资格来发表一下我对你的看法呢?”

    “在你眼里,我是个怎样的人?”萧夷希颇有兴味的看着沈容七问到。

    “你表面上冷酷无情,内心里好像也冷酷无情,但有时却会像热热的海鲜冬菇汤一般温暖别人。”

    “海鲜冬菇汤?我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汤来形容人的。”

    “哎呀,我很喜欢喝爹熬的海鲜冬菇汤了,有机会我熬给你喝,喝了之后,你绝对会觉得自己很荣幸能被海鲜冬菇汤来形容。总之,你这个人还不错。话虽少,但不是个高高在上不识人间疾苦的冷漠的神啦。”

    “我不是这样的人吗?”萧夷希失落的问自己,声音没有让沈容七听到。

    这时,苏秋突然凑过来,拉住沈容七的袖子,将她拉到一旁,问他刚才在餐桌说迫于某个人的气场没问出口的,“七七,那个男人是谁啊,跟你很熟的样子。你怎么认识他的?”

    沈容七眉眼笑开了,拍拍苏秋的肩膀,说:“苏秋,你还真是没变啊!他是一个树神,我在路上遇到他了,正好与我同路,我们就一起走了。”

    至于他俩熟不熟,沈容七还真没办法用一个“熟”或者是“不熟”这么简单的几个字来定义,萧夷希救过她的命,但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聊天的时间竟然没有过几次,所以她也不知道这算是熟还是不熟,于是跳过了这个问题。

    苏秋白眼,扬起了头,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就是个树神啊,连树神都那么神气了现在。”

    沈容七刚想反驳他,萧夷希不是神气,是他真的很厉害啊,但是还没说出口,就被长长的手臂给扥了回来,沈容七像只小狐狸一样,扭过头,果然是萧夷希,萧夷希仍然是冰冷的说:“跟这种笨蛋在一块待久了,你也会变傻的。”

    苏秋一听非常生气,挽起袖子,就冲萧夷希走了上去,“你个树神,很了不起是不是,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你?”你字还没说出口,便被韩棠儿一下子扯了回来,悄悄在他耳边说:“那个人一看就很厉害,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不要惹他了。”

    苏秋的气焰顿时消减了许多,只能抱着手臂,噘着嘴,不爽地走着。“棠儿苏秋,你们今夜住在哪里啊?”

    韩棠儿说:“我们就住在前面的关雎客栈。”

    说着手指指方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远方。

    “棠儿,要不是你记住了客栈的名字,我都分不清哪个是咱们的客栈了。”韩棠儿瞟了他一眼。

    走到了关雎客栈,五人分别,沈容七和萧夷希,苍颐也回到了家,苍颐一路上走路歪歪晃晃,被萧夷希一只胳膊提着衣领拎回来了。本来他是不愿搀扶苍颐的,但是看沈容七小小的身躯扛着苍颐,又不忍心,只好一只手提着他的衣领了。

    这天晚上是真的一片漆黑,月光照射下来,只有无边的黑暗。轩墨国的宫殿也已经安静不下来了,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两个巨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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