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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莹莹之光

    希望,是否如同海市蜃楼,渺茫而逐之无踪?

    老四看了看晓之,晓之并无大的动静,只是默默地坐在马上,包扎伤口。

    “城主,请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季云的话,让龙震有些诧异。

    “……”龙震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即使是曾经那些比自己强的人,也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到底是无礼?还是疯狂?

    就在季云准备动手之际,晓之策马缓缓到老大面前。

    “我先走一步。”

    老大愣了一下,又点了一下头。晓之随即离去。满城老少,哭天抢地,老无儿养,少无父育,一城之人,哭碎了晓之的心,晓之骑着马来到方才和叶雪决斗的位置,叶雪还躺在那里。晓之将华雯拔出,擦拭了一遍,又插回剑鞘。以手附心,随后点了点头,便直奔城门口而去。

    “驾!”

    “雨住了,要不要休息一下?”龙问勒住马头。

    “都听少爷的。”

    “要依我,你别扫兴就好。”龙问笑斥,被随从束缚的纨绔子弟,想必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

    “全凭少爷吩咐。”龙纪显得很恭谨。

    “好,你说的!”龙问跳下马来,拔剑在手。

    “什么?”龙纪看见龙问拔剑,心下慌了,悔不该说了这话。

    “此处正好过上百招,来吧!”龙问兴致勃勃,和龙纪切磋,这已经是他从小到大的家常饭了,胜利,让他沾沾自喜。

    破旧的庙宇,以前也香火旺盛,如今却只剩了断壁颓垣,一片苍凉之气,油然而生,也只好供行人避雨。

    剑在额上走,水在足底飘。这一个身如飞燕剑如鸿,那一个身似游鱼剑似龙,龙问剑气凌厉,龙纪剑走轻盈,两个你来我往,交锋数合,正打得难解难分,忽然听得一句娇笑声传来。

    “哈哈,好像两个小孩子打架!”

    “谁!敢现身么?”龙问住了剑,喝问。龙纪收剑入鞘,立在龙问之侧。

    “你要是能在这片叶子掉落在地上之前,刺出十三剑来,我就现身。”那位神秘女子娇滴滴地笑道。说罢,凭空飞出一片树叶来,这片叶子与众不同,呈暗金色。龙纪微微一笑,和龙问耳语了几句。

    只见那片金叶落地,龙问并不出剑,那女子又问。

    “你怎么不出剑?”

    “我为何要出剑?”

    “你不想见到我吗?”女子疑惑地问道。

    “刚才想,现在不想。”龙问淡淡道。

    “哦?为什么?”女孩不明白。

    “因为我想看看你带了多少片金叶在身上。”龙问不屑于出剑,因为刚才的那一片金叶子,并不值得他出剑。

    “难道说,你还想抢了我身上的金叶?你不怕死?”

    “哼哼!”龙问嘴角微微扬起。拔剑将刚才掉落在地的金叶挑飞,再刺剑。只见那金叶在空中一直不落,只在剑的周围旋。

    “哦?有趣!我现身了。”话音刚落,一个可爱的的女孩子就出现在两人眼前。只见这女子头扎两个马尾辫,黛眉如涓涓之水,细长且弯。别着手站立着,微笑地看着两人。

    “姑娘方才说,我们两像小孩打架。”龙问持剑在手,似已准备好了再和她过上百来招。

    “没错!”女孩傲首昂然,不屑之态,让龙问的心里直发毛。

    “那就进招吧。”他已准备好进招,长剑一抖,挽出一个剑花来,随即直指女孩。

    “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女孩呵呵一笑。

    “废话多的人,往往是死得最难看的那个。”龙问恨声,他本不愿和女孩动手,府中少女,无一与他交恶,但今天这个人,一直挑衅他,他已忍无可忍。

    “就凭你这句话,我就知道,你肯定赢不了我。”女孩好像很骄傲。龙问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好!那就请你先交待遗言吧。”龙问道,随即一剑刺出,龙问的嘴角微扬,因为他已尽了至少七成力,这一剑之快,有如疾风。

    “噗呲”女孩似乎并没有闪躲,但龙问的这一剑却偏偏空了,龙问呆滞在那里,他的信心受挫了。女孩差点笑得倒了下去,腰都直不起来。

    “你不但很着急,也很自负。我想,这是因为那位给你的自信吧?他从来都胜不了你。”女孩刚才已观看他们的战局,以她刚才的身法来看,毕竟非同凡响,自然有资格评价。

    “你想说什么?”龙问疑问,却有点紧张。

    “你有没有想过?堂堂的龙大城主怎么会只派一个人保护你的周全。而这个人却还不是你的对手。”女孩傲慢道。

    “继续说下去。”龙问没有反驳,他也的确没有办法反驳,这些话就像是一记记重拳打在了胸前,让他无法还击。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不但胜得了你,而且你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犀利的话,如同一根细针,穿心刺耳,龙问的自信,已丧失殆尽。从刚才那一剑刺空,他的锐气就开始一点点地消散,直到现在,他的双目已然空洞。

    “不要再说了。”龙纪此时看见了龙问的难堪,知道他的心情,也了解他的处境。

    “让她说下去。”龙问道,他很痛苦。

    “因为他能完全了解你的剑法,而且每次都能只输半招,而能让你丝毫看不出来。可见他的剑法实在已经精妙绝伦。”女孩毫不留情,也毫不慌张,她似乎并不在意二人会联手对付她。

    “那你为什么还敢出现在这里?”龙问疑惑。

    “因为你!”女孩背手踱步于庙前,得意之姿,浮于脸上,步履轻佻。

    “此话怎讲?”

    “你是龙城的少城主,在你的面前,他绝不会施展出比你更高明的剑法。也绝不会杀一个连你都杀不了的人!”女孩更加得意,她每说出一句话,就走一步,每一步,都靠近龙问。

    “你实在是很聪明。”龙问长叹一声。

    “是的。”女孩毫不谦虚,她本就应该受此赞扬。泰山本为五岳之首,因为它就是,不论是华山还是嵩山,都不能是五岳之首!聪明的人也一样,愚蠢是不需要争辩的,聪明也不需要争辩。相反,聪明的人承认自己,而愚蠢的人不承认。

    “你是谁?”龙问道。

    “这是你目前为止问得最有价值的一个问题。”女孩兴致正高昂。

    “嗯?”

    “因为这个问题,会让你大受打击,而且一蹶不振!”女孩道。

    “怎么说?”龙问道。

    “我是来告诉你,你的少城主快要当不下去了!”

    女孩接着道。

    “因为龙城,就在今日,就在此时,就会变作一座死城!一座连乌云都不屑于去遮拦的城,因为从今天起,它再也没有生机!”

    “为什么?”龙问慌张地追问着。

    “你何不如自己回去看看呢?”说罢,就要走。

    “站住!”龙问喝声。

    “怎么啦?”女孩很俏皮地转过身问道。

    “如果这是真的,你怎么会知道,如果这是假的,你为什么要骗我?”龙问道。

    “你好像已经聪明了一点了。这是你到目前为止,说出的最聪明的一句话了。”

    女孩接着道。

    “不妨告诉你。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因为我喜欢。再告诉你一件事,你最好晚一点回去。”

    “如果我不呢?”

    “那你就会死!而且会死不瞑目。”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现在的你,还像点样子。我等你哦,我的少城主。”说罢,女孩便走了,身影消失在庙宇之外。

    龙问的脸颊微微泛红,因为他从来没被这样的女孩子调戏过。他有点忘乎所以,不过他又立刻回过神来了。

    “龙纪。”

    “在。”他不想称呼自己为小的,因为他这么称呼只会让少爷更加自卑,所以他说在,简单而直接。

    “我们回去吧。”龙问沉默了很久,拍了拍龙纪的背,似乎在这位老友身上,找到了方向。又似乎是在感谢老友的好意,容忍他多年来的无礼,感谢他多年来给的自信。

    云已散去,风又吹来,阳光洒在了龙城之中,本该是生机一片,此刻却了无生气。

    龙震立于阳光之下,似乎他已是这座城唯一的希望,而旁边的死尸,都已成了牺牲品。有的是为了夺取宝藏而死,有的是为了守护城民而亡。一切看来都是那么的自然,就连血,也流动得那么自然。

    龙震的长剑还在鞘中,他没有动作,因为他面前的这个人,季云也没有动作。两个人都在等待,都在等待沉寂之中的那个破晓时分,那,就是出手的时候。

    龙震的威名早已远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季云,也是武学奇才,据说,天下的武功,他只需看一遍,就能全部学会,也因此,他对于高手之间的战斗格外上心,在两位顶尖高手相争之时,就算是有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他也定是不肯走的。

    这一战,可能是季云遇到过最凶恶的战斗,也是他最渴望的战斗。所以,此时的他,并没有冲动,他只在安静地等待,像一根绷紧的弦,只要有丝毫的外界因素影响,他就能在瞬间,释放出自己的力量。

    龙城的城主,龙震,背负着全城人的最后希望,这一战,万万不能懈怠。他只有等待,而等待,也是他最擅长的事,他曾为了他的理想,等待了近十年。所以此刻的他,并不着急。

    两人虽在等待,却也在慢慢地积攒气势,直到一方超过另外一方,也就意味着出手的时候到了。高手相争,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即使是风吹起头发遮眼的那一刹那。

    此时,就有一阵风吹过,温柔而轻,像一位恬静的女子,慢慢地飘过,却丝毫没减弱两者的杀气。一只虫子刚振翅飞起,就一瞬间,已被杀气撕裂。正是此时,阳光,忽然射了一下龙震的眼。等待,总是有机会的。季云明白这一点,他等的也正是这个时候。

    龙震快速拔剑,阳光在剑身的反射下,又射到了对面季云的方向,而此时,季云却已不在原位。

    季云身形如鬼魅一般,龙震赶紧使出一招“八方雷动”,剑势暴涨,阳光被反射到各个方位,季云自然不敢轻视,躲闪剑虹。

    弧线,是剑的弧线,也是身形的弧线。就在交错之间,划向天际一般,一道接着一道。

    滴答,滴答。

    一道殷红,在衣襟上隐隐透出。血,慢慢浸湿衣服,然后滴落,一滴接着一滴。然而,两人的动作却没有因此变得缓慢。

    相反,时而能听到一声声的笑。

    是季云在笑。

    他浑身都是剑痕,可以说全身都被他的血浸湿透了。如果有人说他是从血缸里泡澡才出来,没有一个人会说不相信,可他此时在笑,大笑。

    他究竟为何大笑?

    是因为面对不了失败?还是因为他已经看透了失败?或者说,他已经因为失败而变得癫狂了?

    在他顿住身形的同时,龙震,也在同一时间顿住了,他与季云完全不同,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就连一点皮,也不曾被蹭破。

    而他,已被汗水浸湿了,是完全湿透了。他的剑还在手中,可他已经丧失了对这场战斗的信心,他满面愁容。

    “精彩!”季云称赞道。

    “你不是人。”龙震颤声,他刺出的每一剑,都已竭尽全力,也都刺在了季云身上,但他并不得意,相反,他苍劲而有力的手,正在颤抖。

    “哈哈哈,我是人,而且是你这么多年来,从未遇到过的人。”季云道。

    “的确。你的胆量,比你的身法还要高明。我从没遇到过像你这样一个人。即使是他,也要逊色半分。”龙震叹息,他已经失去了斗志。

    周遭的人,疑惑不解,一个浑身伤痕,却自信满满,宛如胜利者。一个全身上下完好无缺,还满面愁容,唉声叹气,就像一只瘫软的猫,而且是那种老猫,没有一丝生气。

    “季云本可以躲掉所有的剑招,但季云都用自己的身体,一一接下,而且,都是外伤。他想让龙震施展出最完全的剑法,所以,他会不停地变招,却一直没有还击,所有的还击招式,都只是为了让龙震变招。而现在,龙震的招式已经穷尽,季云却还没有出过杀招!”老大微微笑道。

    老四紧绷的心,瞬间松了许多。众位兄弟也不免赞叹。

    一个黔驴技穷,一个却才刚刚热身完毕。龙震的剑,滴下了一滴血,这是剑身上的最后一滴血,龙震身上的汗,却还没流尽。刚才的战斗,是热汗淋漓,而现在,是冷汗。

    他感受到了绝望,正如这最后一缕阳光,当太阳躲进云层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他是龙城最后的屏障,也是黑夜到来前的最后一缕阳光,此刻的他,已经黔驴技穷,他仰天长叹,许久,许久。

    “哐”的一声,龙震的剑,已经掉在了地上。

    从他那布满老茧的手,掉落。季云也在此时,翻身一跃,稳坐在马背上。

    “大哥,我先走一步。”季云说罢,策马而去,血如涂,风正好。

    “可是龙震还在。”老六说了一句迄今为止最为愚蠢的话。

    “这是你今天说过的最蠢的一句话。”老大笑道。

    “他已经丧失了斗志,现在的他,活着,和死了并无分别。”老四道。

    “不错。他的信心,已经被季云完全击溃,可以说,这是他今生从来没有过的惨败!”老大笑道。

    随后,率领众位弟兄,骑着马缓缓从龙震身边经过,没有任何一个人动手。马,就悠悠地走着,人,就痴痴地立着。

    信念与希望,正是人必不可缺的两样东西。信念给人坚定的心,赋予人执着,而希望,正是维持人生机的必需品,没有希望的人,就不配活着。龙震,就在今天,确切的说,就在刚才,同时丧失了信念,也丧失了希望。

    云层很厚,天色暗了下来,而就在此时,一个狭小的缝隙,透出一丝阳光,说不出究竟是温暖,还是寒冷。

    忽然,龙震的眼前一亮。他哈哈大笑起来,拾起剑,把刚才的的剑式重舞了一遍。喃喃自语,不时狂歌,胡诌一些歌词,显然他已疯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管他,任他疯狂任他癫。他的剑式,不知道舞了多少遍,城内的妇孺,个个伤心欲绝。

    直舞到城门口。龙震,大笑三声,气绝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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