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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匪夷所思

    夜,美丽而安静。月,是一位见证者,见证了苦恼人的苦恼,也见证着浪漫人的浪漫。

    无边夜色掩不住,一片云妆下月台。

    曼妙的女子陪伴着她的客人,寂寞的少年在吹着他的笛子。马儿在马厩里眯着眼,虫子在芦苇丛中飞,黑夜,掩得住花的美丽,却掩不住花的芬芳。

    “三娘,龙城原来没有被洗劫一空啊。看样子几位寨主们空手而归了。”虬髯大汉说完,就顾吃着烧鸡了。

    “梧香山的寨主们应该是先探过了,知道龙城是块不好啃的骨头。就撤走了。”矮子说道。

    “竟想不到他们空手而去了。”三娘沉默了一会,说出来这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她不得不相信,因为龙城,一片祥和,没有任何的异样。地下的赌场照开,青楼的嫖客和倡伎也不少,酒家和客栈生意十分兴隆,若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又怎会这般繁华。

    龙纪和龙问也不曾想到,龙城之中,竟然在夜里还灯火通明。他们正在远处的山头观看着龙城,因为连续两天,他们都听来往的人说龙城的繁华,他们却深知龙城的惨状,所以他们来到了离龙城不远的山头上,不料却被人从背后袭击。他们最后听到的一个声音是,

    “睡吧,睡着了,就醒了。”

    这个人能不被龙纪发觉而靠近他们,可见其武功之高深。

    疑惑,不只是存在于龙问和龙纪的脑中,也存在于梅晓之的脑海中。

    他正现在龙城的城头,这里曾经倒下了龙牙旗帜,而现在,却有一面旗帜在旗杆上,仍是龙牙旗帜。

    雷天行就像是个很好的保镖,他寸步不离地跟在梅晓之身后。

    “你在想什么?”雷天行问道,他不理解梅晓之的疑惑,那只因为他不知道龙城发生的事。

    “没什么。”梅晓之道。他不再多说,他现在要去龙城逛一逛,晴方好,风正轻。

    “不准备去涂山吗?”雷天行问道。

    “你今天的问题很多。”梅晓之道,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回答雷天行。雷天行就闭了嘴。

    龙纪和龙问醒来的时候,他们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就像是喝多了几杯酒。

    他们正在一个山洞里面,而这个山洞,已经有些年岁了,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隐约看到四周的石壁上刻了文字,石壁上偶尔滴出一滴水,还能听到“叮咚”的声音。

    “这是哪里?”

    “你们醒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

    “你是什么人?”龙问道。他的语气中有些不愉快,但是也不粗鲁,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人是敌人,那么他们已经死了。

    “你们已经被盯上了。”中年人道。

    “这是哪里?”龙纪再次问道。

    “龙城外的一个山洞。”中年人道,他说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你们是龙城人。”中年人问道,其实他不必问,从龙纪和龙问看向龙城的那个目光,就能知道,仇恨和失落,还有痛苦。

    那曾经是他们的家,是他们从小生长的地方。这场劫难就像是晴空霹雳。龙纪和龙问没有回答。

    “龙震死了,对吗?”男子问道。

    “你怎么知道?”龙问颤声,他实在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但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只有死了,龙城才会成这样。”男子冷漠地说道。

    “这里很黑。只有这么阴冷漆黑的环境,才能有你这么冷漠的人。”龙纪道。

    “你们的城主大人就身处光明之中,他却是最见不得人的那个。”男子冷笑,听得出,龙震死了,他没有一丝悲哀,反而很是高兴。

    “父亲为了龙城而死,你呢?作为龙城的屏障,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你,身怀绝世武功,却畏畏缩缩地躲在这个山洞里,将龙城老老少少死活置之度外,你有什么资格评论父亲。”龙问喝道,他不允许别人诋毁他的父亲,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你就是他的儿子?”男子冷冷道,阴冷的山洞里,瞬间有了杀意。

    “少爷小心。”就算是在黑暗中,龙纪还是用身体挡在了龙问的前面。

    一道拳风袭来,打在了龙纪的身上,一股暖流涌上了龙纪的咽喉。

    “好个忠心的仆人。”男子淡淡笑道。

    “龙纪!”龙问大喊,一个身躯倒在了他的前面。从小到大,龙纪都护着自己,无论是挨打还是挨骂,他都担着,这一拳,显然,已让龙纪重伤了。他痛,他恨,因为心痛,所以生恨。恨自己能力不足,恨自己武功不够。若他能在那一拳到来之时,及时避开,龙纪便不会挡在他的前面,可是已经晚了。

    他落泪了,龙纪,已是他的最后一个亲人。龙问拔剑了,剑芒如虹动,在黑暗的山洞里,挥舞如雨,跃动之间,剑势不减反增,而男子似乎并不把龙问放在眼里,他没有出招。

    男子沉默地思考着。忽然,他伸出两指,夹住了龙问的剑,慢慢地问道。

    “你说,他的名字,叫,龙,纪。”他的话似乎有些哽咽,他很艰难,才吐出龙纪的名字,显然,他并不是一个结巴。当“纪”字出口,男子放开了龙问的剑,翻身一掌打在石壁上,整个山洞,一点点地亮了起来,烛台,一个,接着一个,将整个山洞照亮。龙问的面部扭曲,包含了痛苦,还有后悔。

    他痛苦的是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就像是一座万仞的山岳压在心头。他后悔的是,每次父亲让他练剑的时候,他丝毫不在意,却向往着城外的蓝天,似乎城内的空气都会将他窒息一样,他渴望自由,他以为自己是一只被囚禁的鸟,而现在,他永远也回不到当初那个笼子里去了。

    “我问你,龙,纪。他多大了?”男子的身形有如猎豹,音未落,身已到,他单手提起了龙问,咬牙问道。

    “十八岁。”龙问道,他没有反抗,此时的他就像是一摊软泥。他也无力反抗,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挣扎,都显得徒劳而可笑。

    男子再不多说,他放下了龙问。又一个闪身,到了龙纪身旁,他慢慢地将龙纪扶起,轻轻地将他双腿盘坐,又坐到龙纪身后,他在推气过宫。他将自己的内力,过渡到龙纪体内,要暂时护住龙纪的经脉,还有他的内脏。男子汗如雨下,而龙问,痴痴地立在那里,眼前的这个男子,头发蓬松,短而乱,油腻而反光,最清晰的是他的脖子,污黑的泥垢就像是漆在上面一般。他的衣服破烂不堪,而他的手背,老茧有一指之厚,他少了一根手指,是左手的小拇指。

    待真气输入龙纪体内护住他周身之后,男子缓缓起了身,他摇晃了一下,对龙问说道。

    “看好他。我取药。”他不愿多说,三步一晃,往山洞的里面去了。不多时,男子回来了,步履稳健,声音又如原先一般洪亮。

    男子捏开了龙纪的嘴,将丹药喂了进去。又轻轻地拉开了龙问,语气温和了许多,他对龙问说道。

    “你去里面,把上面的一柄剑拔出来。”男子态度的转变,就在龙问呼出龙纪名字的那一刻。龙问就去了。龙问回来的时候,龙纪已经醒了。龙问的手掌,布满了鲜血,显然,他手中的这柄锈剑并不是轻易能够拔出的。龙纪醒了之后,男子关切地问道。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就像是一位父亲,在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

    “还好。”龙纪回答到,他很疑惑。

    神秘的男子,将他们从山上掠到洞中,又在听说龙问的身世之后,将龙纪打成重伤,而听到龙纪的名字,又变成了另一个人,无论是谁,也都多多少少有些疑惑。

    “你们一定有很多疑惑。”男子说道。

    “龙震还算有点良心。”男子心里舒了一口气,龙纪和龙问也都舒了一口气。

    “你的母亲,在生你的那年,就病逝了。”男子对龙纪道,此刻的他正是一位历史的讲述者。

    “你们的奶娘,是同一个人吧?”男子问龙纪。

    “是的。”龙纪道,他无法抗拒地回答,而他的回答,并不是出于恐惧,而是自然而然地回答,就像是儿子回答父亲的问题一样。

    “他总算还有良心。”男子微笑着,他看着龙纪。

    “他将你抚养这么大,还悉心传授你剑法。若非如此,刚才,龙问已经……”他说到此处,就不再说了,后面的意思很明显。

    “我叫龙应行,我和龙震,本是堂兄弟。”话到此处,龙纪和龙问目瞪口呆。

    “我长他一岁。按理说来,龙城本该由我执掌。他却连和了叶家的人,还有龙城的总教官,陷害我泄露墨玉麒麟的位置。这是杀头的大罪,我不能承认,而龙震,惺惺作态地为我求情,放了我。城主是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二叔,待我如子,我非亲子,二叔固然不忍绝我父之后,然死罪已免,活罪难逃,断我拇指,已示惩戒,然后将我驱逐出城。在我离城的那一天,城主就病了,而我来到了这个山洞。”

    龙应行恨的并不是龙震想做龙城之主,而是他不肯明白地说出来,还设计陷害自己。龙应行本无争做城主之意,此计一出,二叔就在同一年病逝了,想来他并不是病逝,而且心中怄气,因此而死。

    “你说的不可能是真的。”龙问恨恨道。

    “父亲这么多年来,终日行善祈福,将龙城百姓之生计系于心头肺尖,怎么可能做出此等龌龊之事。”龙问不愿意相信,他也不可能相信。

    “哼哼。这得多亏了你的好母亲还有老城主,若不是老城主临行之语,你母亲的终日虔诚。我早就在某个夜晚,割下了龙震的首级。”龙应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老城主将故之时,你的母亲。”说到这里,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她何等地聪明啊。她料定我就在城外,她知道二叔已没有多少时间了,于是令全城发丧,我自然就去了。只是,没有进屋。那个夜晚,龙震也知道,我就在窗外,而你的母亲,她几次三番拉住龙震袖口,不让他赶走我。二叔,他老人家,那天夜里,痛心之极,再三嘱咐龙震不要赶尽杀绝,要善待城民,不要再兄弟相残。二叔他,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我听的,我在窗外,流了许久的泪。没有任何人打扰我。所以我说,你的母亲,实在很聪明。”龙应行道,他想到老城主,不觉神伤。

    龙问也哽咽住了,母亲反复叮嘱,要将龙纪当哥哥对待。而母亲,待龙纪有如亲子,父亲也在母亲的劝导下,慢慢地对龙纪细心和关怀,正是因此。龙问悲喜交加,百感交集,他得到了一个哥哥,并不是结义金兰,而且真正的哥哥,一直保护他的龙纪。但他心中父亲的正义形象却蒙上了一层乌黑的泥沙,而这层泥沙,却永远抹不去。所以龙问,沉默了。龙纪走到龙问身旁,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弟弟,不要难过了。我和父亲,都没有怨恨了。我们,是你的亲人。”

    “哥哥。”龙问抱住了龙纪。他只痛彻心扉地喊出了这两个字,别无言语。

    龙应行不再多说,他已释然了。虽然龙震当初犯了这一个错误,但终究对龙纪很好,算是赎了他的罪孽,他一向不愿意骨肉相残,只要当初龙震说出口,他可以和二叔说明,自愿让贤,可他不知道,这种事,龙震,也并不好开口。父亲对儿子的偏袒,按理说来,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一个公正和蔼的父亲,却不会,所以在他明白这个阴谋的时候,生病了,他不愿意被别人知道家族的耻辱,龙城,本就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看到龙纪和龙问感情深厚,龙应行笑了,他的笑,十分明朗,也叫人十分痛心。龙问跪在了龙应行面前,他要祈求龙应行的谅解,可是他不知道,龙应行,已经原谅了他。

    龙应行慢慢地抚摸着龙问的脑袋,将他扶了起来。

    “我不要骨肉相残的事重现。你们记住,兄弟,不允许背叛。”龙应行的每个字,都十分沉重,也十分绝对,就像是一种命令。龙纪和龙问同时应声。

    “把你的剑拔出来。”龙应行对龙问说道。龙问拔出来剑,将锈剑轻轻放在了地上。

    “把你所学,都施展出来。”龙应行说完,龙问就舞剑。

    一刹那,剑光如雨,洋洋洒洒,变幻之间,剑起剑落,身随剑舞,灵动缥缈,剑势渐增。

    “停。”龙应行打断了龙问,因为他已看出,龙问的剑势已穷,他的招式已经用老。

    “我儿,该你了。”

    龙纪也不顾伤势,就拔剑而舞,而他的剑,却另成一路。漫天剑雨洒下,却隐隐有一道杀意凝聚其中,十分浓烈,招式也大多与龙问相同,却有变式,而变式,正是这种剑法的精髓,显然,龙震是倾囊相授,龙应行笑了,他这一次,笑得很开心。

    “好了。我知道了。”龙应行道。

    “问儿的剑法,招式多而生硬,雪藏剑法和归心剑法,与你的家传剑法并不相悖,是可以相融的。看得出来,你的剑法熟而不精,招式多而不通。至于我儿的剑法,剑式知变,却仍不够精深,或许是只练了这一种剑法的缘故。而这种剑法,本就是不完整的,你的年龄,能到这个地步,也算是难得了。”龙应行微笑着说道。他走到龙问的面前,拿着龙问的剑,微微一笑,然后用内力一震,剑身出现了裂痕。

    剑,就像是一道年成已久的墙,受到了冲击一般,精铁,纷纷掉落,而掉落之后,一柄散发着淡淡蓝光的剑,出现在眼前。

    “果然没错,霜织。”龙应行道,他又把锈剑扔给龙纪。

    “握住这把剑。”

    龙纪就握住了锈剑。

    “来,攻击我。”

    龙纪不犹豫,就攻过去。龙应行也不推开龙问,就用“霜织”迎了上去。两剑相撞,火光迸溅,锈剑的剑身,碎成了一块一块,只剩了一道十分精细的,和丝一样的红光。

    “不溟。这是龙城的守护剑,龙城,一共有三柄守护剑。霜织,华雯,不溟。华雯,由叶家世代相传,霜织和不溟,由城主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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