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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判官落笔(二)

    纵酒狂歌,一剑西来。沉香谷底,杀意冲天。

    薛长春怒视着仲官,没有任何人阻拦他,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薛长春的一举一动。

    “你不该杀他!”薛长春怒斥仲官。

    “他只是你的徒弟!”仲官的弦外之音,让众金钗心寒不已,龙云丝毫不在乎她说的什么,因为她并不师从仲官。

    仲官一把撕下了凰照的面罩,一道剑痕,斜印在他的脸上,凰照似已麻木,他看到薛长春的样子,也并不惊喜,没有激动,他双目无神,空洞无物。

    “我不会放过你!”薛长春怒喝,“子午阎罗”的真怒,已然升起,云层将烈日遮住。薛长春究竟是凰照的父亲,凰照,究竟只是仲官的徒弟!

    仲官示意让凰照来对阵薛长春,凰照就似一个机械人,点一下头。

    薛长春哪里看的下,一剑刺出,仲官闪身及时,剑,贴着她的小腹,她已感受到剑的冰凉。薛长春把手中长剑一抖,仲官顿时连退五步,腹部,已有一条血痕。

    仲官微微一笑,他的剑的确很厉害,但是此时,却没能重伤自己。

    就在薛长春刺出第二剑的时候,瞬间,一柄长剑袭来,挑拨着薛长春手中长剑,双剑相碰撞的声音,分外刺耳。

    薛长春哪里顾他,直追仲官,凰照人已跟着掠起,梅月笙黯然神伤,梅晓之一剑穿出!

    凰照已感受到剑意袭来,顿时回身以剑相拨。梅月笙的哭泣声,并没有让他有所动容,他的眼里黯然无光!梅晓之挽剑如神,凰照持剑如魔!

    只见得,风吹过,剑神穿破云月天,水溅起,魔君削断水晶宫!梅晓之剑意骤升,凰照剑势急聚!

    沉香谷地,众人屏气凝神,这里,只有剑的火花,只有交锋的剑鸣!

    升腾的怒火,有如火山喷发,薛长春失去了扬一超,又亲眼目睹了凰照那空洞无光的眼神,他已无法克制,每一剑,都使出十二分力,每一击,都锐不可当!仲官的面色微变,她已看到了薛长春的眼,那不只是猎人的眼,她无法形容这种眼神给她带来的威慑感。十年之前,她看到过很多次这种眼神,但没有一次是面对自己,当这个眼神出现的时候,站在薛长春对面的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子午阎罗”子时催命,午时断魂,仲官心下已紧!纵使她佯装镇定,她也无法克制自己,薛长春刺出的每一剑,都贴着她的身体!她怎能不惊慌?

    但仲官究竟也非等闲之辈,她已看到薛长春的弱点,他的愤怒,将使得他无法与自己持久战,所以她很聪明地采取了避实击虚的方法,每当薛长春的剑即将刺来,她都只闪避不还击。但她毕竟忘了一点,她是个女人,她的体力远不如薛长春好,她也忘了,哀兵必胜,薛长春痛失挚爱,此刻的他,正是复仇的阎罗!

    瞬间,仲官感受到了长剑的冰凉,她的身体已被长剑刺穿,剑,与她的骨头擦过,她已清晰地听到这个声音,但她的反应也并不慢!这是她还击的最佳时机,因为这把剑,正受制于她的手臂。

    战机稍纵即逝,每一位绝世高手都懂得抓住战机,仲官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薛长春的剑,刺穿仲官左臂之时,仲官一掌劈在薛长春的胸前,薛长春连退五步,长剑自仲官手臂抽出,血,从仲官的手臂上流出,也从薛长春的嘴角溢出。

    薛长春曾感激仲官对凰照的关照,授他艺,传他心法,可以说,在很多个寂寞的夜晚,薛长春和她的缠绵,都足以让他们忘记任何烦恼。自从凰照“死去”以后,他们便再没有联系,薛长春对她的感激,仍然存在,即使,她是下手杀死凰照的执行者。

    但,就在刚才,他已明白,徒弟,对仲官来说,只是她的附属品,是她的下属,是她的奴隶!

    他错了,所以他后悔了,扬一超死了,凰照有如行尸走肉,他已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了,他已没有什么遗憾。

    过去的罪孽,他曾努力洗刷,金叶子,没有给他机会。

    当一天婊子,一辈子都是婊子。

    薛长春想起了这句话,苦笑一声。

    拾剑之日,便是阎罗复出之时,金叶子需要剑出如妖的“子午阎罗”!而不是打着算盘的薛掌柜!这是她们所造就的,也是她们应得的!

    剑意,在凝聚,血顺着嘴角在流。仲官的掌,气已运足。喘息声,由薛长春发出,他已将全身的功力,都灌注于右手,这一次,长剑之威,足摄鬼神!仲官的掌,看似绵软无力,却如同虚幻,她的内力,也已聚于掌上,这一掌,足以将一尺之厚的金箔震得粉碎!

    十步之内,掌与剑的交锋,只在一瞬间!

    左臂的伤,对仲官的速度似乎并无影响,内脏的损害,对薛长春的速度似乎也并无影响。其实,他们都已比之前慢了,只是他们受伤的程度相近,因此,他们的速度依然相近。

    “幻网影杀阵!”薛长春的剑意已烈,他的招式毒辣,他使出了扬一超所创的绝技!仲官微微一笑,不待剑势聚成,以左臂穿入剑影之中,血肉横飞!

    薛长春面色微变,谁也不会料到,仲官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来破他的剑阵。仲官趁机一掌劈出,刹那间,薛长春把剑柄一转,从长剑中抽出一柄短剑,当仲官的掌劈在薛长春身上的同时,薛长春已刺出了十五剑!

    薛长春被仲官一掌劈中,震飞至十步之外,顿时气绝。仲官捂住脖子,她只有一只手能动,因此她捂得住右边,却捂不住左边,她的脖子左侧,血溅如飞,右侧的血从指尖流出,她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捂住脖子,当她的手垂下之时,脖子的右侧血如洪涌,她已倒下,当她倒下的同时,一串铜铃,从她的怀中掉落出来,掉在泥水中,深渊之上的云层很薄,仲官盯着眼前的铜铃,她的眼,迷茫而无助,可怜而可悲,面色渐渐变白。

    仲官气绝身亡之时,梅晓之已与凰照过了五百招!

    但梅晓之的气息依然很平稳,凰照的汗水有如雨下,他已在喘气。

    “放过他吧。”梅月笙哭喊着,她自然已看出凰照并不是梅晓之的对手,梅晓之并未尽全力,梅晓之对凰照并没有杀心,所以他们能走过五百招。也正因此如,梅晓之的气息依然平稳,而凰照的气息渐渐紊乱了。但凰照如果一直追击,最后必然会死在梅晓之的剑下。她到底是在让谁放过谁?

    正值梅晓之犹豫,凰照一剑如诡,梅晓之的反应再快,也没来得及避开这一剑,面对着绝顶的剑客,每一个分神的瞬间,都将致命!纵使梅晓之在剑刺来的那一刹那,将身体挪动,但他的肺已被刺穿!凰照正要拔剑复击,梅晓之身随剑动,直贴凰照,凰照即将拔出剑的时候,他的咽喉,已被切开!

    凰照已然倒下,空洞的眼睛,映着天空,似乎在这一刻,他已活了过来,他眨了一下眼,黑色的瞳孔和白色的眼白,注视着云的流动,在深渊的谷底,他的气有少无多,直到最后,他的眼睛终于恢复了神采,也失去了生机。

    梅晓之忍痛拔剑,就地打坐运功调息。

    龙问神伤,因为他已看到旗官慢慢地从屋中走出。微风乍起,吹浓千百愁绪,梅月笙注视着旗官,旗官微笑地看着梅月笙。

    “在你们踏入这个门之前,我将一直站着。”旗官微笑地说道。

    她的话,没有任何人怀疑,因为她,是金叶子的旗官,此刻,她是金叶子中除了宫主之外,最坚强的保障!

    金钗们都聚拢在旗官的面前,俯首听命,除了宫主,旗官是金叶子中最能让她们信服的人,龙云,也已俯首。

    “去和留,我给你们自由的选择。我不干预,宫主也不会计较。”旗官微笑着说道。

    “我等愿听从旗官大人号令!”众人异口同声,婉儿,虽未喊出,但她也已恭谨地俯首,除了宫主,旗官是她最信服的人,也是对她最好的人。

    “我曾经犯过不止一个错误,也曾努力地弥补,但终究,都无济于事。”旗官神伤,她尝试用微笑来掩盖内心。

    众人恭敬地等待着。

    “婉儿是个很天真的孩子,季云,请你替我们好好地照顾她。”旗官似乎在分配着婉儿的终身,但婉儿并不抗拒,季云拱手应诺。

    旗官淡淡一笑,牵着龙云的手。

    “你从小看着婉儿长大,你就像是她的姐姐一样。把她交给季云,你赞成吗?”旗官很和蔼,她在询问龙云的看法。没有人觉得她是在惺惺作态,她的感情流露得很真实。

    “我赞成。”龙云愣了一下回答道,她当然没有想到,旗官会询问自己。

    旗官注视着两百米之外的谷口,随后,闭眼,微笑,然后睁眼。

    “追求武功,并不是一件坏事。如今,你们可以有自己的选择。留下来,九死一生,走出那里,就可以活着。”旗官说罢,指着谷口的方向。

    曹风鼓起了勇气,他相信旗官所言非虚。

    “旗官大人,曹风叩谢。”说罢,曹风跪于旗官面前,叩首,然后起身,转身离去。

    没有一个人阻拦,也没有一个人谩骂。求生,本就是每一个人的本能。

    杨啸天见曹风已然走到谷口,并未发生什么意外,于是,他也跪拜于旗官之前,叩首,随后他站了起来,就要离去。

    却被龙云叫住!

    “怎么?”杨啸天疑惑地转过身。

    “他能走,你却不能!”龙云冷冷说道。旗官并不反对龙云的说法,她的面色也并不好看。

    “为什么?”杨啸天当然不明白,他也已叩谢旗官恩赐,他当然认为,自己也可以像曹风一样,独自离去。

    “你的确不能走!”止水沉声,众金钗默然。

    “曹风走得光明正大,你却不然。”旗官一句话,让杨啸天心下一惊!顿时警惕了起来。

    “曹风相信旗官大人,所以他叩谢而去,你怀疑旗官大人,所以你等到曹风安然无恙地走到谷口才选择离开。你心存不良!”龙云沉声,杨啸天哑口无言!

    “旗官真是英明。佩服!”葛老二高声,矮子也暗暗赞叹。

    众人无一不对旗官心生敬佩。

    杨啸天已跳出人群之外,严阵以待!

    “他也是出于对死亡的畏惧,还请旗官大人从轻发落。”徐文地对旗官说道,他在替杨啸天求情。

    “够义气!”葛老二和矮子同时赞叹,比出了大拇指。

    旗官冷冷地看着徐文地。

    “你不配站在这里!”左山魁怒喝,随后向着脚下啐了一口,他离开徐文地,站到了兆炎的身旁。

    “其实,我也不配和你站一起。”兆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去吧。”旗官对兆炎说道。

    “很抱歉,旗官大人。”兆炎并不跪谢,而是拱手,随后离去,直到他走到谷口,才回过身,双膝下跪,叩首,三次,随后离开,第一次叩首,是感激金叶子传授他高强的武功和计谋,第二次叩首,是感激旗官给他机会让他活下来,第三次叩首,是对怀疑旗官的深深歉意。他并不在乎旗官是否看到,他只知道自己应该。

    徐文地一头雾水,葛老二当然为徐文地鸣不平,叫唤旗官的不公,但,旗官并不和他一般见识,众人也已知道他是个莽汉子,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他看似在为杨啸天求情,实则是为了博得旗官的好感,以便安然离开!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他一个字都不说,直接走,反而能走出这里。”护法淡淡说道,她也是个女人,也是一个有故事的高手。她对旗官的为人,当然也有所了解。

    “兆炎则不同,他很坦然,毫不掩饰自己,他很直接地告诉了旗官。”叶夫人说道。

    “他没有说过。”矮子当然听得清清楚楚。

    “事实上,他已经说了。他并不跪谢旗官,而是声称抱歉,他的抱歉,正是对旗官之前的话有所怀疑的抱歉。所以他很坦白地告诉了旗官,他怕死,害怕曹风会被暗算至死,也正因如此,旗官才会同意他离开。正如徐文地说的那样,这是对死亡的畏惧。”叶夫人淡淡说道。

    曹风坦然,他直截了当地叩谢了旗官,自己怕死,要离开,他相信旗官,所以他安然无恙地走出了谷口。

    杨啸天等到曹风安全离开以后,才惺惺作态,他心存不良,所以他不能离去。徐文地看似在为杨啸天求情,实则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正如叶夫人和护法所说的那样,也正因如此,他也不能离开。

    同样是看着曹风安全离开的兆炎则有所不同,在曹风离开之后,他也想离开,但却没有机会,因为杨啸天抢在他前面,徐文地又接着杨啸天之后,他没有机会跟旗官说明。直到左山魁站在了他身旁,他坦然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以小人之心度了旗官之腹,旗官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想法,所以让他离开,兆炎再一次坦然,对旗官道歉,旗官原谅了他,众金钗也并未责怪他。

    龙云已站在杨啸天的对面,杨啸天冷汗直冒。龙云深得宫主宠爱,虽然十大金钗,他的排名在龙云之前,但金叶子中的任何人都并不看好杨啸天。

    “轩辕剑法”,杨啸天一开始便使出了他的杀手锏,他有着相当的自信,因为他曾以“轩辕剑法”逼得薛长春逃遁而去。其实他并不知道,那一夜,薛长春手中并无剑,更重要的是他并无杀心。否则,杨啸天凭借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只怕在薛长春手中,也走不过五十招!

    龙云很沉着,她的手中无剑,并无任何兵器,但她的武功,却足以让杨啸天心生畏惧。因为他的剑,明明刺中了龙云,但龙云却并未受伤,龙云施展的身法,让柳一一想到了婉儿。

    “这到底是什么武功?”杨啸天怒声,他的愤怒,源于他的恐惧,他企图用愤怒的吼声来掩盖自己的恐惧。

    “一笑倾城。很多人认为它只是形容女子的美貌,其实它是一种武功,她的笑,让人心生畏惧,满城之人,无一不畏惧她的笑容,因为她的笑容,透露着杀意!”龙云淡淡说道。

    杨啸天当然没有听说过这门武功,他自然也没有见识过,龙云很少会和他们一起行动。

    剑影,驰于龙云的周围,每一道,都绝妙无双,只是,杨啸天拼尽全力刺出的每一剑,都一一刺空!

    指如匹练身似诡,一掌震碎千钧石。

    杨啸天再次使出轩辕剑法第一式的时候,龙云诡异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左手瞬间连点杨啸天的天柱和神堂二穴,随后一掌击出,顷刻间,杨啸天气绝身亡!

    徐文地见状,跳出人群之中,面对着龙云,他谨慎地朝着桂花树靠近,龙云虽然才杀死杨啸天,但她依然面不红气不喘。

    徐文地已然来到了桂花树旁,忽然,他一掠而起,就如一只窜入林中的猴子般灵敏,他的速度,却有如逃出猎犬追捕的狡兔,他一跃一落,已在三丈之外。

    徐文地回过头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着众人的愚蠢,出其不意以制敌,他装腔作势地严阵以待,正是要让众人猝不及防,龙云也有点吃惊,她毕竟没想到徐文地竟是如此的卑鄙!相比之下,杨啸天比他却是要好上至少五倍以上。

    徐文地到底有多么得意,才会春光满面?

    就在他再次回头准备朝谷口掠去之时,一道剑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龙问,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后,他并没有看到龙问手上有剑,但他的头却是被剑削断的。他死也不信,龙问的身法有如此之快,但他不得不信,滚落的脑袋上,一双惶恐疑惑的眼睛,盯着龙问,直到死,这双眼也没有合上!

    众人无不惊诧于他的轻功,季云也愣了一下,随后他大笑起来,他看到了龙问的那一剑。

    “好厉害!”婉儿不由得称赞,她的手莫名其妙地摇着季云。

    龙纪也是一怔,随即一笑,强大而缜密的龙问,他自然很愿意看到。

    云层中,一缕阳光透出,射在深渊之中,桂花树上,枝头叶尖儿的雨珠,闪着点点光华。血,随着泥水流淌,流淌在这深渊的路面上,一具具躺着的尸体,似乎是一块块铺路石,只有扬一超,静静地坐在仲官的椅子上,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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