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往事
頔澂一怔，他从未想过这种问题会出自珹玭口中。
漻苓也愣住了，珹玭是好人吗？那个曾说着不做明君，不求好死的人，是个好人吗？
答案只有一个：不是！
无论从哪一点来说，珹玭都不算是个好人，纵使是有人操纵，但她依旧滥杀了无辜百姓，算计他人，可偏生她又似乎算个情深义重之人，她愿意至自己于九死一生之一，却是怎么也要把漻苓送出去，她亦会为一个宫奴之死伤心落泪。
可能人就是这般矛盾，珹玭即有人生而为善的本性，却又带着皇族人草菅人命的傲慢。
頔澂垂下了眼眸，敛下眸中翻涌的悲绪，轻声而宠溺道：“对，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欺骗也好，真话也罢，于他而言，珹玭的好与坏有何关系？他要护着的人，便是坏到人神共愤，在他眼中也会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珹玭听到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高兴的扬着近乎于痴傻的笑，“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父皇是天底下第一最好的人，母后是第二最好的人，我是第三个，你夸了我，你也是最好的人，那你就是第四个最好的人！”
她是喜悦的，可在场的两个人却丝毫没被她的喜悦感染，反而心中满是苍凉悲伤。
一代女帝，冠绝天下，本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可如今却成了疯傻痴女，这……莫不就是天妒英才……
“陛下……”
頔澂苦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终是满腔无奈的摇头，近乎于落荒而逃的匆匆离开了房间。
关上房门后他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目光悠远，遥望重山，回想着刚刚珹玭说的话不由忆起弇昭帝崩殂前一年。
那一年冬日，弇昭帝曾召他来京城会面，就在城墙之上，那次会面，除了他们自己，唯天地知晓尔。
城墙之上寒风猎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的江山，无端显出几分妖娆来。
“瑾瑜觉得美吗？”
弇昭帝年纪不过四十几岁，却已是满头银发，枯瘦的脸上病气缭绕，可是这并不折损他的帝王威严，他只需这般站着，动也好，静也好，只这般站着便有着让人望而却步的威严。
他望着瑰丽江山的眸中满含着深深留恋，可眼底深处有似乎藏着更为复杂的情绪，但风雪飒飒，将这些情绪都模糊了。
“朕觉着这景是极美的，江山如画，浓墨重彩总相宜，朕是极爱这幅画的，瑾瑜你呢？你喜欢吗？”
頔澂站在弇昭帝身旁，眉目清冷，白衣玉冠，大氅加身，风雪交加吹在他身上，看着似要同风雪而去，归于天地一般。
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缓缓攥紧手，再摊开手时，掌心唯余了一颗水珠。
垂目悲喜不见，仿如无欲无求的世外人，“这幅画的景自然讨人喜欢。”
弇昭帝闷笑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将手中的汤媪握得更紧了些。
“外人喜欢有何用，他们也只可偷偷躲在阴暗角落里窥视，并没有上前看清画中风采的勇气。”
“那是因为画中景物至臻至美，而执画人亦是用心守画。故而那些爱画之人只敢偷偷看着。”
頔澂远眺这万里的无限风光，嘴角浅笑安然。
弇昭帝深沉的眼眸静静的瞥了他一眼，而后缓缓垂下，敛下一片深潭般的算计。
他开口，语气沧桑幽远，跨越了江山南北：“可有的人不同，有的人生来就该站在画前，不，是生来就该执掌这幅画，比如你……瑾瑜。”
頔澂眼睫一颤，微微遮下眸中微弱的讽意，抬手扫了扫不经意飘到肩上的雪花后，笑道：“执画人可以是任何人，可唯独不该是我的。陛下，我不过一江湖莽客，见画写意优美，虽有向往爱慕之意，却只愿于做一个画中人。”
弇昭帝不以为然，幽幽叹息道：“画中人亦可做执画人，鸿鸢上下才子千万，唯有瑾瑜你适合，朕时日无多，子嗣却单薄至极，如今只剩了一个女儿，这幅画，我守了几十年，除你以外，实在无法放心的交于他人。”
说完，他猛地咳嗽几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尽数咳出来一般。
咳嗽声停了，他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郤氏与郄氏本就是同姓之族，虽不曾有血亲之缘，但也无甚差别，所以这幅画的落款，无论是郤氏刻章还是郄氏刻章都没关系。”
“陛下此言差矣。”頔澂不赞同的摇摇头，“这幅旷世奇画的执笔人是郄氏人，画中瑰丽奇景皆出自郄家手笔，我一个外族人氏不敢居功，妄夺此画。”
“这不是夺，是我心甘情愿拱手让你的。”弇昭帝苦口婆心，可能是被冷风吹的久了，他的身子有些受不住，说一句话都大喘着气。
頔澂轻笑，笑声短促而又突兀，在一片白雪皑皑的苍茫中显得格外冷漠，他偏头与弇昭帝对视，清冷的眼神仿佛九天而下的月泉，劈开人心上的一切晦暗。
“是陛下拱手让我吗？难道不是因为陛下觉得没有退路了？皇子横死，东宫无主，唯有一位眼盲的公主，陛下只能来寻我了。”
他字字珠玑，说的弇昭帝毫无反驳之力。
“陛下，您这般作为，是至公主于何地？”
弇昭帝被他看得心头一震，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显出无边际的智慧，此刻他不再是一个病气缭绕的男人，而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高高在上，天下为盘！
“瑾瑜。”弇昭帝的声音里带着深奥笑意，“朕是帝王，鸿鸢的前途才是朕该关心的事情，而其他，与朕并无干系。”
他是帝王，而后才能父亲，他能为国放弃子女，却不能为子女放弃国家。
他不否认他的女儿有着足够高的才能，可是……鸿鸢未来帝王的应该是个男子，而这个男子就是站在他旁边的人——郤頔澂！
“天下能才千千万，可是瑾瑜，在朕眼中，唯有你可敌世人！”
漻苓也愣住了，珹玭是好人吗？那个曾说着不做明君，不求好死的人，是个好人吗？
答案只有一个：不是！
无论从哪一点来说，珹玭都不算是个好人，纵使是有人操纵，但她依旧滥杀了无辜百姓，算计他人，可偏生她又似乎算个情深义重之人，她愿意至自己于九死一生之一，却是怎么也要把漻苓送出去，她亦会为一个宫奴之死伤心落泪。
可能人就是这般矛盾，珹玭即有人生而为善的本性，却又带着皇族人草菅人命的傲慢。
頔澂垂下了眼眸，敛下眸中翻涌的悲绪，轻声而宠溺道：“对，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欺骗也好，真话也罢，于他而言，珹玭的好与坏有何关系？他要护着的人，便是坏到人神共愤，在他眼中也会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珹玭听到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高兴的扬着近乎于痴傻的笑，“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父皇是天底下第一最好的人，母后是第二最好的人，我是第三个，你夸了我，你也是最好的人，那你就是第四个最好的人！”
她是喜悦的，可在场的两个人却丝毫没被她的喜悦感染，反而心中满是苍凉悲伤。
一代女帝，冠绝天下，本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可如今却成了疯傻痴女，这……莫不就是天妒英才……
“陛下……”
頔澂苦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终是满腔无奈的摇头，近乎于落荒而逃的匆匆离开了房间。
关上房门后他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目光悠远，遥望重山，回想着刚刚珹玭说的话不由忆起弇昭帝崩殂前一年。
那一年冬日，弇昭帝曾召他来京城会面，就在城墙之上，那次会面，除了他们自己，唯天地知晓尔。
城墙之上寒风猎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的江山，无端显出几分妖娆来。
“瑾瑜觉得美吗？”
弇昭帝年纪不过四十几岁，却已是满头银发，枯瘦的脸上病气缭绕，可是这并不折损他的帝王威严，他只需这般站着，动也好，静也好，只这般站着便有着让人望而却步的威严。
他望着瑰丽江山的眸中满含着深深留恋，可眼底深处有似乎藏着更为复杂的情绪，但风雪飒飒，将这些情绪都模糊了。
“朕觉着这景是极美的，江山如画，浓墨重彩总相宜，朕是极爱这幅画的，瑾瑜你呢？你喜欢吗？”
頔澂站在弇昭帝身旁，眉目清冷，白衣玉冠，大氅加身，风雪交加吹在他身上，看着似要同风雪而去，归于天地一般。
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缓缓攥紧手，再摊开手时，掌心唯余了一颗水珠。
垂目悲喜不见，仿如无欲无求的世外人，“这幅画的景自然讨人喜欢。”
弇昭帝闷笑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将手中的汤媪握得更紧了些。
“外人喜欢有何用，他们也只可偷偷躲在阴暗角落里窥视，并没有上前看清画中风采的勇气。”
“那是因为画中景物至臻至美，而执画人亦是用心守画。故而那些爱画之人只敢偷偷看着。”
頔澂远眺这万里的无限风光，嘴角浅笑安然。
弇昭帝深沉的眼眸静静的瞥了他一眼，而后缓缓垂下，敛下一片深潭般的算计。
他开口，语气沧桑幽远，跨越了江山南北：“可有的人不同，有的人生来就该站在画前，不，是生来就该执掌这幅画，比如你……瑾瑜。”
頔澂眼睫一颤，微微遮下眸中微弱的讽意，抬手扫了扫不经意飘到肩上的雪花后，笑道：“执画人可以是任何人，可唯独不该是我的。陛下，我不过一江湖莽客，见画写意优美，虽有向往爱慕之意，却只愿于做一个画中人。”
弇昭帝不以为然，幽幽叹息道：“画中人亦可做执画人，鸿鸢上下才子千万，唯有瑾瑜你适合，朕时日无多，子嗣却单薄至极，如今只剩了一个女儿，这幅画，我守了几十年，除你以外，实在无法放心的交于他人。”
说完，他猛地咳嗽几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尽数咳出来一般。
咳嗽声停了，他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郤氏与郄氏本就是同姓之族，虽不曾有血亲之缘，但也无甚差别，所以这幅画的落款，无论是郤氏刻章还是郄氏刻章都没关系。”
“陛下此言差矣。”頔澂不赞同的摇摇头，“这幅旷世奇画的执笔人是郄氏人，画中瑰丽奇景皆出自郄家手笔，我一个外族人氏不敢居功，妄夺此画。”
“这不是夺，是我心甘情愿拱手让你的。”弇昭帝苦口婆心，可能是被冷风吹的久了，他的身子有些受不住，说一句话都大喘着气。
頔澂轻笑，笑声短促而又突兀，在一片白雪皑皑的苍茫中显得格外冷漠，他偏头与弇昭帝对视，清冷的眼神仿佛九天而下的月泉，劈开人心上的一切晦暗。
“是陛下拱手让我吗？难道不是因为陛下觉得没有退路了？皇子横死，东宫无主，唯有一位眼盲的公主，陛下只能来寻我了。”
他字字珠玑，说的弇昭帝毫无反驳之力。
“陛下，您这般作为，是至公主于何地？”
弇昭帝被他看得心头一震，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显出无边际的智慧，此刻他不再是一个病气缭绕的男人，而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高高在上，天下为盘！
“瑾瑜。”弇昭帝的声音里带着深奥笑意，“朕是帝王，鸿鸢的前途才是朕该关心的事情，而其他，与朕并无干系。”
他是帝王，而后才能父亲，他能为国放弃子女，却不能为子女放弃国家。
他不否认他的女儿有着足够高的才能，可是……鸿鸢未来帝王的应该是个男子，而这个男子就是站在他旁边的人——郤頔澂！
“天下能才千千万，可是瑾瑜，在朕眼中，唯有你可敌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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