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拥抱过去的一分多钟

    “抱……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老先生你的一生……最多也不过多久了，所……所以……嗯……我……我也是被逼无！求你别……我……”

    他正在翻我的挎包，手杆在颤抖。我吼不出声，触碰到空气的仅仅是那从喉咙中跌跌撞撞逃出来的呻吟声，明明那把小刀刺在了我的腰部才对啊。

    我已经分不明额角的是汗水还是雨珠，温度难道一直对我这么冷漠？我的头顶是藤紫的天空，视野仅剩下模糊的，小巷间的天空，这竟是我一生中能观到的最后风景……

    “这就是最后嘛？”随着心中自问，随着全身无力，腰间渐渐感到酥麻，我的不甘与愤恨不得已渐渐消散，也随着那尚存热度的鲜血，它们都在不断拋我而离开。

    我曾以为的最后，会是葬礼上十字架之下的棺材内的我，卖弄自己最终残余的风趣，与闻不到香气的鲜花为伴，与棺外为我悲悯的白首乌发来场没有输赢的躲猫猫。而现在，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我会被巡逻的发现，然后他捏住鼻子报告给公安部，然后报纸上登报着我，然后无人认领，之后消失在焚尸炉中，火焰中我毫无动静，如同枯叶落在地上，它释怀了绿色的过去，我接受了死亡的现实。

    真不知道我那瘫痪的法定妻子会有多么的着急，真可恨我耽误了她的青春十年，她知道真相时竟然没有表露委屈与愤怒……

    “时间可是一去不复返啊！你打我！打我，好嘛？”

    “才不要，这十年我很开心啊！即使这十年你对我的是喜欢，而并非喜爱……”

    她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宁愿背地孤单一个人哭泣，在日记里咒骂曾经那个傻乎乎的我，也不愿在打扫卫生时对灰尘神戴哀伤，怒骂当时的我。

    我能感觉到我快噎气了，不是因为时间从我身边不断仓促而去，伴着小巷中的晚风。

    我隐约记得，上了初中的我，那个仅对亲切者面带微笑的内向男孩，喜欢过多少人……即使其中有些最后的放学铃敲响都还未相识，即使后来在某一地点相认，即使那种感觉并非陌生，可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可怜的孙女……”

    她本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笑起来是那么好看，后来为什么会死在梦寐以求的舞台上，她最后的眼神会是怎样的无奈，会是怎么样的令我撕心裂肺，仅在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仅在妻子与我的好友曹宇坐在一起欣赏表演时，悲剧来得那么措手不及，那么毫不违和……

    我还记得一个雨天，我打着的伞，接她放学回家。我牵着她的小手，和她谈笑，她寻问我和她奶奶是如何相识？我便告诉了她，她听的时候在笑，眼睛更是亮着光的，她很有兴趣……

    我那时候也不禁联想起我的过去，过去的那一个雨天，那个本是个寻常的雨天，我打着的伞，奶奶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走得很慢，她的腿脚并不利索，我向她寻问她和爷爷是如何相识？她是笑着和我讲的，我也是笑着听的，她讲得时候我并未观察她的脸上是否由有皱纹，也并未观察她那满头花白中是否还残存半条黑丝，我是在认真地听，她也在认真地讲，我也是第一次发觉她也是经历过青春甜蜜的人，讲出过去给他带来安好的那个男人的时候，语气带有自豪与激动，也感觉得到她就是那个平常让我感到厌烦，在我看电视时开始讲当天所遇，在我看手机时开始讲某某所说的那个老奶奶。

    现在，我的围巾脏了，我的外套脏了，上面有雨露，有鲜血，有污泥。那个人渣向我一边道歉，一边翻着我身上所有可能放置财物的地方，我的手表是《绝命毒师》老白同款，我很喜欢看这部美剧，并且我一直在用这款手表，我的第一个这样的手表获得于我中考结束，那时我的怀表早已被奶奶不经意间毁坏，现在奶奶早已过世，他们都被我存放在了记忆里，而这表肯定会被他掠走……

    “那边谁？！”

    “嗯？艹！”他踩着混有血水的雨滩，逃去了。手电光照向这个方向，如同阳光那么刺眼，我一命呜呼了，在这个阴森的小巷中，在这座名叫彭胡烈的城市中，一个名叫来俊曦的老人，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