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苦色荞麦

    南部屋后是一汪终年氤氲不散的山间汤池，顺着这自然形成的温泉蜿蜒而上，有一条狭窄的小道直通后山；沿着春秋不涸的温泉曲折而下，两千米处是一片广阔的田地。清澈的风由上而下地吹过一阵又一阵，弯腰在农田里的农夫总是可以感受到来自山顶的生活气息。

    高山上有着一座神社，人们上山求福泽庇佑的神社旁，半山腰处坐落着一家荞麦面店，店里的面食材料来自山下农民的辛苦耕耘。每年的九月上旬，荞麦熟了，农夫们将其割下交给樵夫，樵夫把砍下的柴和割下的荞麦运输上山腰，袅袅炊烟就从那里升起。

    九月下旬，信仰稻荷神的人们徒步走到山顶的拜殿而祈求来年五谷丰收。有时跪拜完毕的人们走出鸟居就会闻到一阵从山腰传来的荞麦香，清香往往钻进人的胃里。循着香味，尽头就是那家荞麦面店，店主和伙计此时正忙忙碌碌地为客人们盛上一碗又一碗荞麦面。

    若不是想特定客座，只要是过路人，面店都会为每人提供一碗搭配着甜味酱汁且香气扑鼻的荞麦面。

    松下优在务农时从指导的农夫那听说来这个流传的习俗，心中一直跃跃欲试。在整个上午研学内容分配到的艰苦除草任务之下，一浸泡完温泉，就拉着好友一起上山去寻找那家荞麦面店。

    “松下，你看！那是不是就是你口中的面食店呀！”松下毫无头绪地在山路间向四周寻望着，身侧好友的声音在她心头一跳，她忙转过去顺着好友视线看去，一家普普通通的面店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她左看右看，店内也没有多少客人，挺冷清的，有路过的人看都不看一眼就穿过了这里。心中难免有几分失落，这跟想象中的落差也太大了吧。

    无意间听见有人说了几句贬低嘲讽的话语：“根本难以下咽，也只有那群农人们吃得下去！走吧，走吧，不要钱的东西能是什么美味？”话中夹带着几声附和。松下优看着那群人渐渐走远，复回首看看面店，最终也失望地叹气，就拉着同伴的手离开，下了山。

    “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下山小路相反的方向慢慢出现了三道修长的人影，正午的秋阳将三人的影子从一侧的树荫下慢慢拉出，直至荞麦面店门前。适才白云慢散，山景秀丽，三人行中有一人诗兴起发，随口颂出几句短诗叫同行的另二人更深有同感，一致在店内找了处歇脚的座位坐下。

    长太郎接过店长递来的一碗荞麦面刚表达完感激之情准备开动，身侧递过一瓶酱汁，只见之前和监督交谈甚欢的男人在自己碗中的面浇盖上酱汁，边夹起塞进嘴一口边说道：“淋上酱油，色、香、味俱全，胃口敞开。”长太郎前一刻看着坐在对面捧着面碗吸溜吸溜的俊朗男人，下一刻已有意识地将酱汁倒在了面上，用汤匙搅拌一圈后也夹起一筷开始品尝，不想原本看似粗糙杂谷面条入口滑嫩，微苦的麦香充盈喉腔，顺着肠道带过一片凉意，齿间劲道十足，越吃越有味道。

    他刚解决完半碗，对面坐着的男人已经让店家又上了一碗凉面，这一次的托盘上还顺带着几盘小菜，小菜碟中是店家自制的咸甜海草混合鱼子和一些甜味玉米，酸甜极配凉面下肚，店家上荞麦面的时候跟他们抱怨说近几年山里的村民走得走，搬得搬，年轻小伙多想走出大山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到现在可能只有观光游客和一些前来神社祈福拜神的信徒会路过面店，他总是挽留那群信徒进店尝一碗荞麦面，为这份传承，也为他的心意。

    店长说自己也是神社信徒，家族一代又一代终年将店开在这里的山腰间，每每九月都会准备充足的荞麦面招待过客，届时如非特定座位，不会收过路人的一分钱。但轮到他这一代，因为先父得罪过一位不速之客，那人喊上几个山里地痞四处散布谣言，落了口碑，近几年只好惨淡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