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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猝不及防的相见

    两人说话间言书已经领着他来到自己那张桌,只有两个空位,隔着一张桌子面对着,他自顾自地把他领到其中一个位置去,刚要叫他坐,对方却定住脚步再也没动弹。

    言书转头看去,见他目光紧盯着眼前一个背影,面上立即便有些心虚。

    转头,孔林看着他,那当即微沉的眼神在发问。

    “我若是说了,你能来吗”说了谎的人忙好言解释“你们总不能一辈子不见面,来都来了,赶紧坐下来吃东西”

    说罢不由分说把他按坐下去,自己绕到对面那个空位上。

    身旁坐了人,携来一阵淡淡的清凉,为初正喝着麦茶,下意识转头,骤然愣在当场。

    在场认识孔林跟为初的人都知道今夜两个人都会在场,互相都瞒着彼此,如今碰上了,大家都假装不知情。

    餐桌上突然半安静下来,小仪忙开口打破沉默“孔大忙人,好些日子没见了,店都不要了?”

    “可不就是,想找你吃顿饭都要预约到下个月”

    “又变帅了,男人果然是越老越有味道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合伙将气氛炒热,这么一番调侃下来,言书也配合“迟到了罚酒,别啰嗦”

    坐孔林左边的顷笙便立马将酒杯倒满,不客气地推到他面前“来,干了”

    “干了,干了,干了”大家起哄。

    自知自己理亏,孔林不加推辞,端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微微仰头间,鬓间的细碎雨珠沿着下巴滑下来,喉结滚动,雨珠沿着那波动轻轻浅浅地淌了下去。

    为初未作声,面上神情复杂,内心躁动难安。

    言书瞧他一口气闷了“哟呵,一段日子没见,酒量见长啊”

    “孔大帅哥,这杯可是开头,后面有你喝的,我们提前叫好了代驾,喝醉了自有人拖你回窝”

    孔林拿起啤酒,修长的手指贴在瓶身上,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若现,给寿星斟上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恭喜踏入中老年行列”

    言书笑骂“我去你的,会不会说话”然后又道“别说空话,红包拿来”

    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大红包,干净利落地交给寿星公,后者喜笑颜开,两个人干了一杯酒。

    大家熟稔地交谈,谁都尽量不让气氛尴尬下来,来者好似没留意到身旁的她一般,直到一只细手从桌子底下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手帕。

    握着酒杯的手停住,他垂下眼帘,眼角朝那只细白的手上扫去一眼,而后慢慢地移到那张脸上。

    “擦擦吧”她说。

    他没应,也没接,她的手在桌子下腾空了许久,最终还是被接了过去,他却仅仅只是抓着手里。

    “老大”对面的阿维正好给他倒上一杯酒,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端起杯子碰了碰继续喝。

    为初看在眼里,心口断断续续地疼。

    春茶坐在她旁边,看她似乎出神,用手肘碰了碰,关切地问“还好吗”

    扬扬唇,她回给对方一个无事的微笑,而后拿起烤肉的钳子,放一些肥牛卷下去,又装了半碗的蟹肉炒饭,把烤好的肉摆在上头,趁着桌上的人都在喝酒聊天,用手背把饭推到他跟前。

    孔林正在仰头喝酒,余光瞟到眼前多了一碗炒得颗粒分明的炒饭,上头盖着一层冒着热气的烤肉。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喝尽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淡漠地看向她。

    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里头除了漠然与疑惑,不见其他任何的情绪。

    为初压了压心头漫上来的酸涩“垫点东西再喝可能会好受点”

    他就这么看着她,两个人之间好像形成一道屏障,周边的嘈杂都被隔绝在外头。

    言书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飘走。

    为初不知道孔林在看什么,明明他的眼神看上去淡漠从容,可却叫她觉得脸上一片灼热。

    “谢谢”他道了声谢,就像手帕一样,只是礼貌地接过去,一个没擦,一个没吃,同样的动也未动。

    不知谁提议玩数人头的游戏,从1一直数下去,数到几个人,几个人就得站起来,站错了的就要罚酒,游戏刚过了一圈,从左边喊到13,到为初的位置应该是14,可她数错了,也一同站了起来,一共起来14人,她被罚酒。

    “来,倒满,谁也不能厚此薄彼的”席间有人哄闹。

    为初不爱喝酒,酒量也不行,这是第一次输,拿过那杯冒着白沫的啤酒,皱着眉闷声干了。

    “哇喔,真人不露相哦”

    大家在起哄,只有言书跟孔林是安静的,前者看着后者,后者盯着旁边灌酒的人,漆黑的眼不把情绪外露,所以没有人看得穿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一杯酒喝完,胃里澎湃翻涌,她努力将其压下,游戏又继续。

    后来她没怎么输,可旁边的孔林却是接二连三地中招,酒一杯又一杯下肚,众人瞧不出这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游戏不如人。

    数人头的游戏玩了不知道多少轮,桌上的人已经记不清了,游戏结束,又开始吃吃喝喝,孔林跟寿星公交代了一声“我出去抽支烟”

    身子便离开座位,不紧不慢地穿过那些长桌朝门口走去。

    为初只是暗地里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余光探了一眼旁边动也未动的炒饭,垂着眼帘一口一口吃自己碗里的东西。

    烤肉店内嘈杂热闹,声音透过门窗传达到店外,他独自在外头寻了张在垃圾桶旁的长椅,点上一只烟,吸上一口,一半吞进肺里,一半融进空气之中。

    为初碗里的东西吃完了,身旁的位置还是空的,她轻轻靠在椅背上,没有加入到周围的热闹中去。

    对面的言书看着她,劝了一声“想去就去吧”

    半柔半硬的声线和着同事们的嬉笑声传到她的耳膜,抬起眼帘看去,与他的视线撞上,后者眼里带着鼓励的神色。

    ……….

    孔林灌了许多酒,他喝酒不上脸,面上看上去跟正常人无异,只是一双眼睛要模糊一些,此刻抽着烟,屋檐外还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一位母亲抱着两岁多的小孩跑过来,躲在屋檐下,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指间夹着烟,见状,将烟摁熄在垃圾桶上的灭烟盒里,丝丝凉意夹着风拂面而来,看着黯淡无光的夜空,眸色深浓。

    为初出来,看了看左右,在左边寻到了他的身影,不远处站在一对母女,母亲用纸巾擦着女儿头上的几滴雨丝,下一分钟,一辆车停在母女跟前,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护着母女俩上了车,驱车离去。

    门外,成了他与她两个人独处的世界。

    她抬脚走过去,还未走近,见他翻开烟盒,点上一支烟,她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灭烟盒上,圆形的器皿装了七八根烟蒂,品牌不一,颜色不一,而与他手上相同的,灭烟盒上已有了两支。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达到长椅上的人的耳膜里,致使主人的心跳忽然停了停,转头看去——果真是她!

    内心苦笑,他刻意不听她的消息,不找这个人,到头来,连对方的脚步声都一直刻在记忆里。

    他的转头让两双视线交缠,她的脚步停下来,隔着一米的距离“还好吗”

    “你指什么”他问,声音低哑,微夹冷漠。

    “你今晚光喝酒,胃会烧得难受”

    “常要应酬的人,这点酒算不得什么”他收回目光,不去看她,吸了一口指间烟,而后不紧不慢将烟雾吐出来。

    门外半晌没有声音,除了店内传出来的欢乐的嬉闹声。

    他又张嘴,声音凉薄“你出来做什么”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帮你拿出来”

    “不用,多谢好意”

    这一声落下之后,耳畔许久没有声音,孔林也不扭头去看,须臾,听到脚步声重起——她在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身形曼妙的女孩走到他面前“好久不见”

    “你不觉得这声招呼,打得有点晚吗”

    闻言,为初微微低下头,声音晦涩“是有些晚”

    似乎是不愿看她这副模样,他靠着长椅后的墙壁,闭上眼,任烟在指间一点一点燃烧。

    有雨丝夹着风吹进来,零零落落地洒在她的脊背上,她站在他面前,他闭着眼睛不愿意看她。

    “孔林”她唤,可眼前的人连睫毛也不曾动过一下。

    胸口发疼,不是因为他怪她,不是因为他不愿见她,而是知道,分开的这半年,他从未从这段伤痛里走出来!

    他手上的石英表滴答、滴答地在转动,指间的烟燃烧殆尽,松松垮垮地掉到潮湿的地面,屋檐外的小雨渐渐转停,她的小腿微微发麻,裙角被细雨打得微微湿润。

    她站在他面前近十分钟,他未曾再睁过眼,脸上没有表情,不知是睡着了,亦或喝醉了。

    来时他淋了雨,又空腹喝了许多酒,如今又在外头吹了这么久的风,她内心忧他发烧感冒,便试探着伸出手,掌心轻轻覆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触手微热…….

    阖眼的人却倏然睁眼,用手背甩开覆在额上那只手。

    她的手顿时偏向一旁,落在半空,手腕被他触过的地方微微发麻,她的脸色有些变白。

    坐在长椅上的人脸色冷硬,看着她瞬也不瞬“不要再给我希望”

    她分明看见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她可以不在意她的疏离与冷漠,可对于仅仅只是给予一点关心的她,竟也能这样叫他痛苦!

    这种痛苦撕扯着她的内心,咽下漫上咽喉的艰涩,低声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然后呢”深不见底的眼盯着她,似乎想通过这双眼睛,探究进去她的内心。

    她双目泛红,突然有点站立不住,几欲往后踉跄,可生生抗住了“对不起,让你这样恨我”

    “我不恨你”他哑声说,嗓音生冷“你选择自己,我不恨你,只要你平安就好”

    闻声,她喉咙哽塞“孔林”眼底一片痛色,颤着手想去拉他。

    “别用这种神情跟语气叫我名字”

    “我以为我们是相爱,如果不是那件事,你会跟我在一起多久?一年?三年?还是等我看清你爱我只是假象后,就此桥归桥路归路?”

    店内喧嚣热闹,他们的世界悲凉凄楚,两种状态碰撞在一起,泾渭分明!

    “我早该看清,你连一句喜欢我都不曾有过,更遑论我爱你,我以为当初一句我们结婚吧,是我的唐突吓退你。但是怎么就这么执拗地看不清,就像你说的,你从头到尾都不曾爱过我”

    她红着眼睛想解释,开口开得异常艰难“不是….那些话,不是我本意”

    “非你本意?现在说来,还有什么意义吗”

    她清楚,他把她的解释当成了辩解。

    是啊,换做谁还敢去相信呢?

    “起初能跟你在一起,原本就凭着我的一腔孤勇,如今败,也败在这里”

    她张了张嘴,心脏钻心地疼,可到头来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几个字对我来说没有多大意义,往后你好好过好你的生活,我们两个,从此就互不相干了”他的一只手从始至今都一直放在裤子口袋里,将藏在里面的帕子攥得扣入掌心。

    捡起脚边的烟头,扔到它应该在的地方,他起身,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迈步走回店里去,沾了湿气的身体发出淡淡的凉意,那道背影依然如从前一般修长而笔挺,可满身的凄凉,无人可说!

    浓郁而让人透不过气的凄凉,将他团团包裹!

    为初侧对着,耳畔是店里鼎沸的声潮,她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坐过的位置,迈了迈脚,发觉酸软发麻。

    缓慢地抬起几步,在他停留过的地方慢慢坐下来,看着雨珠坠下的屋檐,胸口阵阵锐痛,眼泪不知不觉淌下来。

    …….

    香港.

    孔母正从ATM机那边出来,遥遥听到由远及近的呼叫声,不多会儿就越发清晰。

    疑惑地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男人迎面朝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男人后面又跟着一个巡逻警察,警察后面又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妇女,场面看着甚是有几分壮观。

    妇女一边跑一边大喊“帮帮忙抓住他,他抢了我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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