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同知大人的心事
郭连江跟常冬生吃过饭，回到府上连忙将实情禀报吴大人。这消息对吴大人来说是太重要了，自然没有少给郭连江赏钱。
吴富贵以为寿阳命案结案，赈灾一事也销声匿迹了。想不到皇上还惦记着命案，此番让魏伯仁接手，自然会借查命案之机将寿阳赈灾款一并调查，只在深入下去，陈万全、郑安及自己等各任知府必然全部涉及，一旦打开缺口，十余年来赈灾款的使用情况就会明了，总数起码在数十万两银子之上，按大清律必定是死罪。吴富贵不禁感到全身一阵的冷颤。虽然离任之机，都作了干净的处理，但是隐患却仍然存在，特别是知州沈南，他为人胆小怕事，可事情都非常清楚，所以必须要封住他的口中，只要沈南不说话，寿阳面上一般不会有大的风波。想到这里，吴富贵连忙写信给沈南，请他务必对前任各知府多多关照。随后，吴富贵还亲自去郑安处游说，晓之利害。
在魏伯仁带着鲍明山一起到达寿阳的时候，沈南已经先后接到了前任各知府的信件。魏伯仁的到来，让本来已经沉寂的寿阳又搅动起一阵水波，人们更多的关心，此番钦差来寿阳，除了赈灾复查命案，还能够做什么？
在衙门里，魏伯仁令沈南召集官员训话，阐明了赈灾、查案的必要性。出乎魏伯仁意外的是，各官员对此反应冷淡。
训话之后，魏伯仁留下沈南问话：“沈大人对本官此番查案，有何看法啊？”
沈南没有想到上峰那么快就来查案，更何况各前任知府信件已经收到，让沈南处于为难尴尬之地。面对魏伯仁的问话，他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这，这，既然是皇命，下官理当竭尽全力协助大人。”
“沈大人，本官知道你是寿阳的老人了，在县丞、知县、理问、通判、知州任上几十年，恐怕一直没有离开过寿阳吧。据说，寿阳最清醒的人便是沈大人了，魏伯仁真的十分敬佩啊。”
“魏大人言笑了，沈某不才，勉强为之，有负上峰栽培。”沈南说。
“沈大人是清醒之人，为官谨慎，魏某当学之啊。”魏伯仁说着，朝鲍明山使下眼色。
鲍明山便拿出一叠文书道：“赵家命案四审各异，皇上恼怒，定要查出缘由。另外，从嘉庆元年开始，寿阳上报灾情共二十三次，其中大灾八次，小灾十五次，共得赈灾银一百八十万两之巨。按寿阳知府衙门呈报帐册，有一百万两银子用于修缮河堤和城墙等。“
“据我所知，其中多数赈灾大人都有参与，不知道还能记起当年的情形否？”魏伯仁说道。
沈南听到这话，有些坐立不住了，连忙回答道：“回大人，下官参与不假，但从来没有经手赈灾银两进出，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去调查。”
“本官自然相信沈大人。”魏伯仁走到沈南跟前道，“本官此番查案，寿阳各级官员好像不太欢迎，是何道理？”
“魏大人，下官以为，寿阳命案已经四审，结论都已经公布，恐怕没有新意，众官皆不太关注而已。至于赈灾款调查，上峰每年都会来检查，大伙以为是程序而已，故亦不够重视罢了。”沈南说。
“本官这次是奉皇命查案，并且从省府衙门抽调了十名官员协助，由鲍明山大人牵头，他们不仅有审案经验，还库房管理之能，不日就会到来。希望沈大人也能多多协助。”
沈南没有想到魏伯仁这次动真的了，脑子突然“轰”地响起来，看来寿阳必然要经历一场动荡了。此时，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在这次清查中保持以往界线，不得罪任何一方。
沈南回到府上，沈秋远便来找他，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风声，也想打听赵家的命案情况。
没有等沈秋远开口，沈南便摆手制止道：“秋远，为父已经告诉过你，赵家的事情你不必再管。”
“爹，赵家的事情就是寿阳的事情吗？”沈秋远道，“寿阳都已经传开来，此番钦差查案，一定会弄明白事情的真相，这岂不是好事吗？再说魏大人调查赈灾款使用，那些贪腐之人一定会绳之以法，对寿阳百姓也是一个交代啊。”
“你懂什么？”沈南一改柔弱的形象，声色严厉地说道，“寿阳之事，非同儿戏，如果处理不慎，我沈南就是罪人一个，不光得不到百姓理解，还会受到官吏诋毁。对于官场之事，你休得胡说。”
沈秋远见爹爹不听他的，一赌气便扭头出去了。此刻，沈南的心情十分担忧，魏伯仁的到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到了傍晚，赵大成和赵德伦便来求见，沈南本想回避，但觉得回避一时总不能回避一世吧，既然都在寿阳，抬头不见低头见啊，就让人将赵家兄弟迎接到客厅。
赵大成一直关注着自家命案的情况，这次魏大人亲自查案，他感觉事情已经处于极端恶化的状态了。这魏伯仁负有皇命，事必会竭尽所能。再说朝廷对江南省历年赈灾用款有怀疑，明里暗里已经在清查。说实话，赵家在寿阳及下属四县经营，许多河塘堤坝城墙的修筑，都是赵家在经手，克扣回拿的事情他也知道，生怕在调查中涉及赵家，对赵家不利，特别是影响到命案的处理，所以眼下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便是沈南大人了。可是这沈大人一直以来不收受银子，油盐不进，与赵家保持距离，这如何是好呢？前番日子，他想通过兰馨与沈公子的事情做文章，两个年轻人看着还好，可沈南的态度一直不明朗，所以他必须打通沈大人的关节。
沈南在寿阳多年，始终保持着不热不冷，不卑不亢的样子，让人摸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赵大成和赵德伦进来后，寒喧一番后，赵大成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沈大人，赵家的命案一事，几经波折，如今又要重审，我赵家已经是家破人亡了，请大人务必在钦差面前说几句话，对赵家手下留情啊。”
“是的，我大哥说得对，赵家与寿阳血肉相连，沈大人一定要管啊。”赵德伦也相求道。
赵家屡次上门请求帮助，沈南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波澜。按理说，不管有否收过赵家的好处，作为乡里乡亲，帮忙说话也是应该的。然而，赵家犯的是命案，又是皇上下旨查办的，赵家已经在这上面花费诸多心事，如今命案再审，其中的缘由明眼人都清楚，必定隐瞒着真相。然而一味地推托，也不是沈南的为人。怎么办？沈南脑子迅速转动着，他突然问道：“你们赵家与魏大人可有过交接？”
“我与魏大人有过接触。”赵德伦如实回答。
“那你们应该亲自上门跟魏大人说说，如今这案子也只有他能够决定。既然赵家兄弟跟本官说了，我定会向魏大人请求，尽早将命案审结的。”沈南巧妙地将球踢回给赵家。
赵大成何等聪明，听了这话没有作声，他知道今天是白来，但他仍然不放弃希望，便拿出一千两银票：“沈大人，我们知道大人一生清廉，然而今日这千两银票请你收下。我知道，郑安大人走了后，府库银子缺乏，每每官吏前来，沈大人的俸碌可用几时？据说这次魏大人和随从多达十余人，每日费用很高，权当赵家捐赠知府衙门，作为待客往来用度，请沈大人务必笑纳。”
沈南知道，以往赵家捐赠衙门的钱也不在少数，都被知府私用了。自从郑安走后，衙门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往来人多，沈南又不会从百姓头上弄银子，银根紧张入不敷出。此次魏伯仁到寿阳，他也正愁银子的事情，赵家捐赠可谓雪中送碳。可是，沈南还是有些犹豫，接受了跟自己的习惯做法不附。这时，经历司典吏邹炳东进来，见势就说：“大人，赵家这番心意，理应接受啊，郑大人在的时候我接受过多次，衙门各房的人多，日子都不好过啊。”
邹炳东是沈南远方的侄子，因为无事可干，便纳粟买来一个官差，岁银不过31两银子。沈南平日里也常听到他的抱怨，也觉得委屈了他们，眼看着赵家送来银子，他心一软，没有推辞。邹炳东连忙接过银票。沈南说：“江湖，将赵家捐银记入衙门帐内，不可私用，没有本官应答亦不可乱用。”
邹炳东应声，高兴地走了。
吴富贵以为寿阳命案结案，赈灾一事也销声匿迹了。想不到皇上还惦记着命案，此番让魏伯仁接手，自然会借查命案之机将寿阳赈灾款一并调查，只在深入下去，陈万全、郑安及自己等各任知府必然全部涉及，一旦打开缺口，十余年来赈灾款的使用情况就会明了，总数起码在数十万两银子之上，按大清律必定是死罪。吴富贵不禁感到全身一阵的冷颤。虽然离任之机，都作了干净的处理，但是隐患却仍然存在，特别是知州沈南，他为人胆小怕事，可事情都非常清楚，所以必须要封住他的口中，只要沈南不说话，寿阳面上一般不会有大的风波。想到这里，吴富贵连忙写信给沈南，请他务必对前任各知府多多关照。随后，吴富贵还亲自去郑安处游说，晓之利害。
在魏伯仁带着鲍明山一起到达寿阳的时候，沈南已经先后接到了前任各知府的信件。魏伯仁的到来，让本来已经沉寂的寿阳又搅动起一阵水波，人们更多的关心，此番钦差来寿阳，除了赈灾复查命案，还能够做什么？
在衙门里，魏伯仁令沈南召集官员训话，阐明了赈灾、查案的必要性。出乎魏伯仁意外的是，各官员对此反应冷淡。
训话之后，魏伯仁留下沈南问话：“沈大人对本官此番查案，有何看法啊？”
沈南没有想到上峰那么快就来查案，更何况各前任知府信件已经收到，让沈南处于为难尴尬之地。面对魏伯仁的问话，他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这，这，既然是皇命，下官理当竭尽全力协助大人。”
“沈大人，本官知道你是寿阳的老人了，在县丞、知县、理问、通判、知州任上几十年，恐怕一直没有离开过寿阳吧。据说，寿阳最清醒的人便是沈大人了，魏伯仁真的十分敬佩啊。”
“魏大人言笑了，沈某不才，勉强为之，有负上峰栽培。”沈南说。
“沈大人是清醒之人，为官谨慎，魏某当学之啊。”魏伯仁说着，朝鲍明山使下眼色。
鲍明山便拿出一叠文书道：“赵家命案四审各异，皇上恼怒，定要查出缘由。另外，从嘉庆元年开始，寿阳上报灾情共二十三次，其中大灾八次，小灾十五次，共得赈灾银一百八十万两之巨。按寿阳知府衙门呈报帐册，有一百万两银子用于修缮河堤和城墙等。“
“据我所知，其中多数赈灾大人都有参与，不知道还能记起当年的情形否？”魏伯仁说道。
沈南听到这话，有些坐立不住了，连忙回答道：“回大人，下官参与不假，但从来没有经手赈灾银两进出，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去调查。”
“本官自然相信沈大人。”魏伯仁走到沈南跟前道，“本官此番查案，寿阳各级官员好像不太欢迎，是何道理？”
“魏大人，下官以为，寿阳命案已经四审，结论都已经公布，恐怕没有新意，众官皆不太关注而已。至于赈灾款调查，上峰每年都会来检查，大伙以为是程序而已，故亦不够重视罢了。”沈南说。
“本官这次是奉皇命查案，并且从省府衙门抽调了十名官员协助，由鲍明山大人牵头，他们不仅有审案经验，还库房管理之能，不日就会到来。希望沈大人也能多多协助。”
沈南没有想到魏伯仁这次动真的了，脑子突然“轰”地响起来，看来寿阳必然要经历一场动荡了。此时，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在这次清查中保持以往界线，不得罪任何一方。
沈南回到府上，沈秋远便来找他，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风声，也想打听赵家的命案情况。
没有等沈秋远开口，沈南便摆手制止道：“秋远，为父已经告诉过你，赵家的事情你不必再管。”
“爹，赵家的事情就是寿阳的事情吗？”沈秋远道，“寿阳都已经传开来，此番钦差查案，一定会弄明白事情的真相，这岂不是好事吗？再说魏大人调查赈灾款使用，那些贪腐之人一定会绳之以法，对寿阳百姓也是一个交代啊。”
“你懂什么？”沈南一改柔弱的形象，声色严厉地说道，“寿阳之事，非同儿戏，如果处理不慎，我沈南就是罪人一个，不光得不到百姓理解，还会受到官吏诋毁。对于官场之事，你休得胡说。”
沈秋远见爹爹不听他的，一赌气便扭头出去了。此刻，沈南的心情十分担忧，魏伯仁的到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到了傍晚，赵大成和赵德伦便来求见，沈南本想回避，但觉得回避一时总不能回避一世吧，既然都在寿阳，抬头不见低头见啊，就让人将赵家兄弟迎接到客厅。
赵大成一直关注着自家命案的情况，这次魏大人亲自查案，他感觉事情已经处于极端恶化的状态了。这魏伯仁负有皇命，事必会竭尽所能。再说朝廷对江南省历年赈灾用款有怀疑，明里暗里已经在清查。说实话，赵家在寿阳及下属四县经营，许多河塘堤坝城墙的修筑，都是赵家在经手，克扣回拿的事情他也知道，生怕在调查中涉及赵家，对赵家不利，特别是影响到命案的处理，所以眼下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便是沈南大人了。可是这沈大人一直以来不收受银子，油盐不进，与赵家保持距离，这如何是好呢？前番日子，他想通过兰馨与沈公子的事情做文章，两个年轻人看着还好，可沈南的态度一直不明朗，所以他必须打通沈大人的关节。
沈南在寿阳多年，始终保持着不热不冷，不卑不亢的样子，让人摸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赵大成和赵德伦进来后，寒喧一番后，赵大成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沈大人，赵家的命案一事，几经波折，如今又要重审，我赵家已经是家破人亡了，请大人务必在钦差面前说几句话，对赵家手下留情啊。”
“是的，我大哥说得对，赵家与寿阳血肉相连，沈大人一定要管啊。”赵德伦也相求道。
赵家屡次上门请求帮助，沈南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波澜。按理说，不管有否收过赵家的好处，作为乡里乡亲，帮忙说话也是应该的。然而，赵家犯的是命案，又是皇上下旨查办的，赵家已经在这上面花费诸多心事，如今命案再审，其中的缘由明眼人都清楚，必定隐瞒着真相。然而一味地推托，也不是沈南的为人。怎么办？沈南脑子迅速转动着，他突然问道：“你们赵家与魏大人可有过交接？”
“我与魏大人有过接触。”赵德伦如实回答。
“那你们应该亲自上门跟魏大人说说，如今这案子也只有他能够决定。既然赵家兄弟跟本官说了，我定会向魏大人请求，尽早将命案审结的。”沈南巧妙地将球踢回给赵家。
赵大成何等聪明，听了这话没有作声，他知道今天是白来，但他仍然不放弃希望，便拿出一千两银票：“沈大人，我们知道大人一生清廉，然而今日这千两银票请你收下。我知道，郑安大人走了后，府库银子缺乏，每每官吏前来，沈大人的俸碌可用几时？据说这次魏大人和随从多达十余人，每日费用很高，权当赵家捐赠知府衙门，作为待客往来用度，请沈大人务必笑纳。”
沈南知道，以往赵家捐赠衙门的钱也不在少数，都被知府私用了。自从郑安走后，衙门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往来人多，沈南又不会从百姓头上弄银子，银根紧张入不敷出。此次魏伯仁到寿阳，他也正愁银子的事情，赵家捐赠可谓雪中送碳。可是，沈南还是有些犹豫，接受了跟自己的习惯做法不附。这时，经历司典吏邹炳东进来，见势就说：“大人，赵家这番心意，理应接受啊，郑大人在的时候我接受过多次，衙门各房的人多，日子都不好过啊。”
邹炳东是沈南远方的侄子，因为无事可干，便纳粟买来一个官差，岁银不过31两银子。沈南平日里也常听到他的抱怨，也觉得委屈了他们，眼看着赵家送来银子，他心一软，没有推辞。邹炳东连忙接过银票。沈南说：“江湖，将赵家捐银记入衙门帐内，不可私用，没有本官应答亦不可乱用。”
邹炳东应声，高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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