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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可天下人负你

    许凡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黑衣人一掌拍在了自己胸口。

    掌势凌厉,掌风呼啸,状若排山倒海。

    然而,看起来十分霸气地一掌落到许凡的身上的时候,却如同微风拂面,蜻蜓点水。

    就在许凡纳闷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自主地飘了起来,眼前所有的景象逐渐地倒了过来。

    寒潭边,草木杂乱,一片狼藉。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男子盘坐在地上,在他正前方一个小孩呈倒立状,那名黑衣男子伸出右手三指并拢,留下食指中指并指如剑点在那名孩童的头上。

    黑衣男子看不清楚样貌,不过从他黑袍下抖动的身体可以看得出此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而他上方那个少年也好不到哪儿去,眉头紧蹙,下嘴唇明显是被咬烂的痕迹,双手背在身后。

    简陋的粗布麻衣此时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将其撑开,显得很是鼓胀。

    整个过程约莫持续了一刻钟,只见那个男子仿佛失去了所有精力一般,右手突然间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

    而那个少年也因为没有了黑衣人右手的支撑,扑通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黑衣人噗地一声咳出了一口黑血,顺着他的面罩流了下来。

    隐约还能看到一些碎末,明显是内脏也受了极大创伤。

    少年浑然不顾跌在地上的疼痛,迅速爬起来,扶着黑衣人,急声道:“前辈,您没事吧?”

    这二人正是许凡和黑衣人。

    当黑衣人教授完许凡菩提心经和水龙吟剑法之后,他突然间朝着许凡拍来了一掌。

    对于自己信任之人,许凡没来由的信任。

    所以许凡不躲不避,他相信黑衣人对自己没有恶意。

    否则早就将自己杀了,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开导教授传功了。

    事实上证明许凡猜测正确,也得到了黑衣人最后的馈赠,即便他不知道黑衣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可就刚刚从半空中掉落下来,摔在地上除了有一丝轻微的疼痛感以外,竟没有之前那种稍微用力便会喘不上气使劲咳嗽的感觉。而且,全身感觉轻盈了许多。

    许凡扶着黑衣人,他能明显感觉到此时的黑衣人仿佛失去了骨架支撑一般,就像一滩烂泥一样,若不是靠着那柄长剑和自己的搀扶,许凡怀疑黑衣人甚至都坐不起来。

    在咳嗽了几声之后,黑衣人自嘲道:“没想到我纵横江湖数十年,到最后竟然是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孩子毫无防备地信任我,呵呵,呵呵……”

    听着黑衣人的话,许凡从中听到了一丝苦涩,一丝落寞,一丝嘲讽。

    只听他接着道:“小鬼,你很好!刚才你若是躲了,也就没有后来了。”

    “你别打断,听我说。我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现在强提最后一口气,将想要说的话一次性说完。”

    许凡点了点头,双眸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噙满了泪水。

    “刚才我在传授你菩提心经和水龙吟之后,为了让你尽快强大起来,所以用服用禁药后暴涨的三倍功力还在的情况下,生生打通了你全身经脉,还有人体最重要的任督二脉。所以,从今以后你不管修习任何武学,都将事倍功半。这个天大的秘密你必须藏在心底,不能告诉任何人。”

    “还有,你身兼菩提心经和水龙吟这两种绝世武学,不到生死关头,千万不要施展。否则,将会招致天大的灾祸,你记住了吗?”

    “今天你遇到的所有的事情,包括我,你都要全部忘记,不可对人提起!”

    “孩子,最后,我……有、一个、个心、心愿,你、你能、能够、答答答、答应我,我吗?”

    说到这里,许凡看不到的是,黑衣人的双眼已经逐渐失去了神采,而在他手中紧紧挽住的那条胳膊也已经有气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唤我、一声、一声、师、师父、可好?”

    当说完这句话最后一字好字后,黑衣人脑袋一歪,耷拉了下去。

    “师父!”

    一声仿若野兽般的嘶吼响彻在天地间。

    空旷的药山上,许凡双手紧紧抱着黑衣人的脑袋。

    一个八岁的孩子,抱着一个不知道多少岁的成年人,脸上眼泪长流不止。

    到跟前,只能听到那个少年最终轻声地说着两个字:师父……

    不断地重复着,重复着。

    一炷香之后,许凡嗓音嘶哑,对着他前面平躺的黑衣人,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黑衣人那柄长剑,直直的放在黑衣人胸前,黑衣人两只手放在胸前一上一下的按在长剑上。

    他不是什么神仙,不是什么侠客,甚至不是好人或者坏人。

    他自称武夫,他是许凡的师父。

    药山镇,许凡!

    少年磕完头后,费力地将黑衣人的尸体拖动到了寒潭边,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条碎布条,将黑衣人的长剑和黑衣人紧紧的拴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

    然后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黑衣人。

    自始至终,许凡都没有揭开他的面罩……

    最后,一用力,就将黑衣人带长剑推到了寒潭中。

    他看着寒潭,轻声道:“师父,您安息吧!您所说的话,我全部会记在心中,永生不忘!”

    说罢,采好自己所需要的枯腐花,大步地向山下走去!

    ……

    等许凡回到山下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再过半个时辰,林茹他们便要外出耕作。

    在山脚下的时候,倒也能够看到远处几家灯火。

    晚上经历的一切,仿佛南柯一梦。若非自己下山的时候健步如飞,基本上没有气喘的现象,许凡真觉得有些荒诞。

    摊开双手,里面空空如也。

    但许凡却从中看到了,希望!

    等回到家中的时候,许凡发现屋内灯火通明。

    他想要告诉林茹,自己有救了,自己还能继续活下去。

    然而话到嘴边,想起黑衣人的临终叮嘱,他不得不放下这个念头。

    听到从院外传来的脚步声,李浩天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看着推门而入的许凡。

    李浩天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急声道:“小凡,你干嘛去了,我醒来后发现你不在了,赶紧叫醒了茹姨。本来打算去找你的,可茹姨说你自小有主意,不会不告而别,所以我们一直从亥时等到了现在。”

    许凡这才敢抬头看向林茹,歉声道:“娘,对不起!”

    林茹很坚强,这点从许凡身上就可以看出来,毕竟耳濡目染。

    她看了一眼许凡,看到他浑身湿漉漉的,仿佛从水里面浸泡过一般。而且嘴角有明显的血迹,下意识觉得是昨晚自己的哭声让许凡更加自责。所以此时此刻的林茹哪怕再心疼,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情绪出来。

    只是递过来一身干净的衣服,疼惜道:“小凡,快换上,躺被窝待会儿,娘去给你们做饭。”

    说完,就匆忙出去了。

    许凡也不矫情,身上的衣服湿了一晚上,早就感觉到黏糊糊的难受。

    只不过当时回家心切,没顾得上。如今有了干的,赶紧全部脱下来换了。

    他对上李浩天关心询问的眼神,从换下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几根被弄折的药草,说了句:“呶,给你的。”

    李浩天接过去,盯着药草看了半天,疑惑道:“你消失一晚上就是去采摘这个破玩意儿去了?”

    许凡白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拿过枯腐花,说道:“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吗,还破玩意儿。”

    李浩天摇了摇头,他一个乞丐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空学习草药。

    虽然这一个月时间许凡教了他很多,可也都是一些让人明理的书籍。

    至于草药,许凡家中是没有一本药材方面的书籍的。

    之所以认识,是因为药山镇的人世代居住在这里,耳濡目染之下,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药材知识和行医之术。

    而作为病胎的许凡,自然比起同龄人更加关注这方面的知识。

    况且,药草最注重实物辨别。药理也是如此,一般剧毒之物旁边定有解药。

    许凡摆弄着那几根在李浩天眼里的杂草,将它们顺展,然后去除根部。

    对着他说道:“浩天,等一会儿我娘做完早饭了,我就过去给你熬药。”

    “我又没病,我不吃。”

    李浩天从小就不太喜欢吃药,毕竟那些黑乎乎能把人恶心到吐的玩意儿,光看见或者闻见那味儿就容易上头。

    在乞丐堆里生活,别想有专门的碗筷,跟干净完全不沾边。

    所以,药汤从小就是李浩天的噩梦。

    许凡笑了笑,说道:“这药不是喝的,是抹的。”

    李浩天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指了指自己眼角部位。

    他震惊地问道:“谭瘸子不是说枯腐花长在寒潭旁边吗?”

    许凡很是自然的回道:“是的呀。”

    强自按捺下心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无名的怒火,李浩天沉声道:“所以,你就大半夜地跑出去,就为了找这几根草?”

    “这才不是草,这是枯腐花,熬成药之后能够将你眼角的疤痕去了。”

    李浩天摸了摸眼角,那伤口已经结痂,寸许的口子向外翻着,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对你来讲,给我治这个疤很重要吗?”

    稍微思索了一下,许凡正色道:“很重要!”

    李浩天不怒反笑,压低声音问道:“许凡,我只不过是你捡来的一个乞丐啊,我们相识也才一个月,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收留。你别跟我说这伤疤是因为你才留下的,我告诉你李大虎对茹姨出口不逊,即便你不上,我也要揍他的。”

    许凡淡淡开了口:“所以,你心里是将我娘当成你娘看待的?”

    “我,我……”

    迎着许凡平静的眸子,李浩天挣扎了一下,最后颓然道:“是。”

    这一瞬间,许凡笑了:“所以,我认你这个兄弟,所以,我娘也是将你当亲儿子一般看待的。只要你不嫌弃。”

    李浩天连忙摆手,急促道:“我不嫌弃,不嫌弃的。”

    同时心中发誓:“许凡,我这一辈子的弟弟。从今天起,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天下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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