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程曦晨和妹妹
最后的太阳将地上的众多阴影拉长，两个饼大饼大的轮子晃晃悠悠地漫游着，上方的女孩戴着小太阳帽，不长不短的发勉强及肩，迎着空气中逐渐酸爽的气味，正一下一下轻蹬前行，维持着单车刚好不倒下的状态。转一个弯，一条小短街，出现了炒粉、炒面、麻辣烫、臭豆腐……一个个小摊挂着简易的牌子，这种情景已经有多久没见到了？
“蓝陌~~”一声呼喊来自小路的前方。
蓝陌扬头，看见路口高高挥手的佳婷。然后，佳婷麻利地摸到单车后面，坐上了后座，二女一车沿着小咱继续晃悠着。
片刻的宁静，佳婷的神情放松下来，似乎也享受起了这难得的清闲。然而——
“你就出来这么远迎接我？”蓝陌说。
佳婷向前面偷瞄一眼，又挺直了身子回道：“当然了，我们是好闺蜜嘛。”
蓝陌翻了翻眼，“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猜，你应该是，怕见杨东吧？”
佳婷不语，只是悄悄低头。
中等规模的聚会，人员以同学为主，但也有带来的其他朋友。一进去蓝陌就拉着不情不愿扭扭捏捏的佳婷，寻找杨东的身影。
“杨东在哪？”蓝陌随手抓住旁边的刘卫同学，直接问道。
刘卫瞬间红了脸，低头不敢对上蓝陌的眼神，只是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蓝陌走到窗边，一时停住，盯着前面的杨东——旁边的长发美女略有出神。这时长发美女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淡淡的温和，隐约跟蓝陌心中的那个形象重合，又好像有些差距。
“哎呀蓝姐姐你刚才吓到人家小男生了。”佳婷还在嘀咕，下一秒也愣住，然后瞬移完全躲在蓝陌背后。
“程……曼梨？”蓝陌先说出了声。
“你认识我妹妹？”长发美女说。
佳婷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又马上缩回去。
倒是杨东大方介绍：“曦晨，这是蓝陌，当年我们班的班花。”
“你说什么！？”蓝陌双眼瞪圆，紧盯着杨东。
杨东摸了摸脑袋，迟疑道：“我说，你当年是我们班的班花。”他又打量了一下蓝陌，半长不长的头发，还有依旧一望无际的飞机场，心想这话说出来是不是得罪了这位姑奶奶。
“前面说的什么？”蓝陌纠正。
“前面，呃，前面我说你是蓝陌。”
“再前面。”
数月前……
花开时节，那隐约夹杂在腥咸海风中的淡淡幽香，是不是错觉？朝阳下，程曼梨闭上眼睛，贪婪地吸取这人间的气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多久了？记不清多久了，但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为大自然的小小馈赠而微笑。
她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走向大海，也许收起了笑容，也许没有收起。海水没过了她的膝盖，又没过她的小腹，她的脖颈，直至最后一缕发丝也融入其中。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本能的挣扎出现了，这是每个投海的人最后的本能吗？程曼梨没来得及多想，脑袋就已经浮出水面，大口咳喘着。迷糊中，她发现自己好像在往岸边移动，她对自己说，别去那边，往海里走，但身体没有听从这个使唤，还是继续移向海岸。程曼梨拼命想往反方向去，但她太累了，终于听天由命，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阳光有些刺眼，在刺眼的背景上有一张隽秀的脸，冰冷的表情，没有喜怒，没有悲伤或怜悯。
“能起来吗？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回家吧。”少年道，是一种似乎沙哑却又过分清亮的声音。
程曼梨没有答话，自顾起身环顾四周，然后又朝着大海慢慢走去。
“喂！你干嘛去？”少年追赶上来，扯住一只胳膊。
程曼梨甩了甩，没有甩开，又用力甩了几甩，还是没有甩开，终于转身，红着眼瞪向少年吼道：“你神经病啊！放开我！”
少年没有搭理，只是拉着她往回走。程曼梨的情绪也似乎慢慢平静下来，跟着少年走出离海岸很远。
“你是要当圣人吗？”程曼梨讽刺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少年没有说话。
程曼梨看了看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继续道：“你这样英雄救美，是不是期待我以身相许？”
没有说话。
程曼梨大吼：“你充什么滥好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自杀吗？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你想说吗？”少年突然回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是啊，她想说吗？她能说吗？说了又能怎么样呢？程曼梨无处发泄，挥拳就是往少年身上一通乱打，“是，你们都是好人，都是忠孝仁义，功德无量，你们——”
“闭嘴！”少年突然喝道。
程曼梨闻声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然后拼命地往大海的方向跑，但被一股巨力紧紧拉住，无可奈何。
她叫喊：“救命啊——非礼啊——”
“你喊吧，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噗嗤~程曼梨笑出声，然后惊呆：我也还会这样笑吗？
“先回民宿吧。”少年拉着程曼梨继续往回走。
程曼梨又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只得任由对方拉着前行。她转头看向少年，这人身高跟自己差不多，似乎还更瘦一点，皮肤略显古铜色，却又细腻得过分，碎散的短发有些棱角，在阳光下有点扎人，总体还算是一副柔弱小生的样子，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就算真要对自己做什么，看着这么帅的人自己好像也不亏。但她猛地意识到，刚才的拉扯，这人手上的力量竟大得出奇，心中还是不禁生起一阵恐慌——他，不会真是个坏人吧？
她晃了晃脑袋，看向另一个方向的小树林，决定摆烂了。这地方人迹罕至，如果他是坏人，要做什么事她也逃不了。
一路上程曼梨一直乖乖的，到了民宿安顿下来，都没有对少年的安排作出任何反抗。
她换了一身衣服，尚未干透的长发就那样胡乱垂在短袖上，人半倚着木栏，空洞的双眼对着前方竹林，那里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叫，岁月静好吗？
“谢谢，你可以走了。”程曼梨说，她没有回头，但已经察觉到了来到身后的少年。
少年说：“你只是暂时没有了自杀的心情，这并不代表你已经放弃了这种念头。”
程曼梨心中莫名一痛，泪水夺眶而出，趴在木栏上放肆抽泣。
一只手轻抚在后背，程曼梨停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厉害了。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她的妈妈，爸爸，还有伯父家的哥哥姐姐，都曾这样无声地安慰过她。这样温暖的手掌，还会有吗？
吃过饭，少年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程曼梨紧了紧手中的筷子，没有回答。
“不想回家？”
“嗯。”双眼又红了起来，泪水在打转。
少年站了起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转过来对程曼梨说：“那你先在这住着，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刚好要在这里停留几天，钱我先借给你，你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说着走了出去，到门口又返回来，看着女孩红肿的脸，靠近了认真道：“我在，你别想着再去那片海。”
程曼梨抬头，对上少年清澈的眼，脑海中现出一个成语：举目无亲。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成语可以不是坏事。
“我叫蓝陌。”对面的人说，然后转身离去。
“蓝陌~~”一声呼喊来自小路的前方。
蓝陌扬头，看见路口高高挥手的佳婷。然后，佳婷麻利地摸到单车后面，坐上了后座，二女一车沿着小咱继续晃悠着。
片刻的宁静，佳婷的神情放松下来，似乎也享受起了这难得的清闲。然而——
“你就出来这么远迎接我？”蓝陌说。
佳婷向前面偷瞄一眼，又挺直了身子回道：“当然了，我们是好闺蜜嘛。”
蓝陌翻了翻眼，“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猜，你应该是，怕见杨东吧？”
佳婷不语，只是悄悄低头。
中等规模的聚会，人员以同学为主，但也有带来的其他朋友。一进去蓝陌就拉着不情不愿扭扭捏捏的佳婷，寻找杨东的身影。
“杨东在哪？”蓝陌随手抓住旁边的刘卫同学，直接问道。
刘卫瞬间红了脸，低头不敢对上蓝陌的眼神，只是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蓝陌走到窗边，一时停住，盯着前面的杨东——旁边的长发美女略有出神。这时长发美女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淡淡的温和，隐约跟蓝陌心中的那个形象重合，又好像有些差距。
“哎呀蓝姐姐你刚才吓到人家小男生了。”佳婷还在嘀咕，下一秒也愣住，然后瞬移完全躲在蓝陌背后。
“程……曼梨？”蓝陌先说出了声。
“你认识我妹妹？”长发美女说。
佳婷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又马上缩回去。
倒是杨东大方介绍：“曦晨，这是蓝陌，当年我们班的班花。”
“你说什么！？”蓝陌双眼瞪圆，紧盯着杨东。
杨东摸了摸脑袋，迟疑道：“我说，你当年是我们班的班花。”他又打量了一下蓝陌，半长不长的头发，还有依旧一望无际的飞机场，心想这话说出来是不是得罪了这位姑奶奶。
“前面说的什么？”蓝陌纠正。
“前面，呃，前面我说你是蓝陌。”
“再前面。”
数月前……
花开时节，那隐约夹杂在腥咸海风中的淡淡幽香，是不是错觉？朝阳下，程曼梨闭上眼睛，贪婪地吸取这人间的气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多久了？记不清多久了，但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为大自然的小小馈赠而微笑。
她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走向大海，也许收起了笑容，也许没有收起。海水没过了她的膝盖，又没过她的小腹，她的脖颈，直至最后一缕发丝也融入其中。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本能的挣扎出现了，这是每个投海的人最后的本能吗？程曼梨没来得及多想，脑袋就已经浮出水面，大口咳喘着。迷糊中，她发现自己好像在往岸边移动，她对自己说，别去那边，往海里走，但身体没有听从这个使唤，还是继续移向海岸。程曼梨拼命想往反方向去，但她太累了，终于听天由命，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阳光有些刺眼，在刺眼的背景上有一张隽秀的脸，冰冷的表情，没有喜怒，没有悲伤或怜悯。
“能起来吗？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回家吧。”少年道，是一种似乎沙哑却又过分清亮的声音。
程曼梨没有答话，自顾起身环顾四周，然后又朝着大海慢慢走去。
“喂！你干嘛去？”少年追赶上来，扯住一只胳膊。
程曼梨甩了甩，没有甩开，又用力甩了几甩，还是没有甩开，终于转身，红着眼瞪向少年吼道：“你神经病啊！放开我！”
少年没有搭理，只是拉着她往回走。程曼梨的情绪也似乎慢慢平静下来，跟着少年走出离海岸很远。
“你是要当圣人吗？”程曼梨讽刺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少年没有说话。
程曼梨看了看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继续道：“你这样英雄救美，是不是期待我以身相许？”
没有说话。
程曼梨大吼：“你充什么滥好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自杀吗？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你想说吗？”少年突然回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是啊，她想说吗？她能说吗？说了又能怎么样呢？程曼梨无处发泄，挥拳就是往少年身上一通乱打，“是，你们都是好人，都是忠孝仁义，功德无量，你们——”
“闭嘴！”少年突然喝道。
程曼梨闻声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然后拼命地往大海的方向跑，但被一股巨力紧紧拉住，无可奈何。
她叫喊：“救命啊——非礼啊——”
“你喊吧，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噗嗤~程曼梨笑出声，然后惊呆：我也还会这样笑吗？
“先回民宿吧。”少年拉着程曼梨继续往回走。
程曼梨又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只得任由对方拉着前行。她转头看向少年，这人身高跟自己差不多，似乎还更瘦一点，皮肤略显古铜色，却又细腻得过分，碎散的短发有些棱角，在阳光下有点扎人，总体还算是一副柔弱小生的样子，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就算真要对自己做什么，看着这么帅的人自己好像也不亏。但她猛地意识到，刚才的拉扯，这人手上的力量竟大得出奇，心中还是不禁生起一阵恐慌——他，不会真是个坏人吧？
她晃了晃脑袋，看向另一个方向的小树林，决定摆烂了。这地方人迹罕至，如果他是坏人，要做什么事她也逃不了。
一路上程曼梨一直乖乖的，到了民宿安顿下来，都没有对少年的安排作出任何反抗。
她换了一身衣服，尚未干透的长发就那样胡乱垂在短袖上，人半倚着木栏，空洞的双眼对着前方竹林，那里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叫，岁月静好吗？
“谢谢，你可以走了。”程曼梨说，她没有回头，但已经察觉到了来到身后的少年。
少年说：“你只是暂时没有了自杀的心情，这并不代表你已经放弃了这种念头。”
程曼梨心中莫名一痛，泪水夺眶而出，趴在木栏上放肆抽泣。
一只手轻抚在后背，程曼梨停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厉害了。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她的妈妈，爸爸，还有伯父家的哥哥姐姐，都曾这样无声地安慰过她。这样温暖的手掌，还会有吗？
吃过饭，少年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程曼梨紧了紧手中的筷子，没有回答。
“不想回家？”
“嗯。”双眼又红了起来，泪水在打转。
少年站了起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转过来对程曼梨说：“那你先在这住着，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刚好要在这里停留几天，钱我先借给你，你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说着走了出去，到门口又返回来，看着女孩红肿的脸，靠近了认真道：“我在，你别想着再去那片海。”
程曼梨抬头，对上少年清澈的眼，脑海中现出一个成语：举目无亲。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成语可以不是坏事。
“我叫蓝陌。”对面的人说，然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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