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噩梦
广场上，一群小孩聚在一起摆弄着气球，有圆球的，有长条形的，还有画了虎脸的，长着两只耳朵，都凭空悬停在孩子们周围。
一个女人从广场边缘走来，不知是隔得太远还是天气的缘故，女人的脸有些模糊。她冲这边喊道：“曦晨，别玩了，跟我回家。”
小女孩厥起了嘴，很不情愿。
女人走近，拉起孩子的小手：“听话，过两天就是第一次考试了，我们曦晨要好好表现哦，拿个100分，妈妈就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小女孩被拉着走了，她回头看向各位小伙伴，小伙伴们脸上尽是羡慕神色。小伙伴们目送小女孩的身影渐渐远去，没入黑暗，无法逃脱。
全身一蹬，蓝陌感觉脚趾微痛，踢到床角了。她擦了一把汗，看向窗户，发现天已大亮，也不知睡了多久。
这么多年了，那个噩梦还在缠着她，总在她自以为已经淡忘的时候突然造访。
蓝陌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册子，上面是昨晚画的人物关系分析，从吴西晴开始，有她的父母，弟弟，再到三个室友，张一峰，富婆，那三个社会人，还有几种统称的人群，乱乱的网状，其中填着各种分析。蓝陌提笔支在下巴，思索下一步要写什么。
手机响起特别关注提示音，蓝陌放下册子，点开手机，看到了吴西晴的消息。
“陌哥，谢谢你们愿意帮我”
“那家公司说七天内给我消息，我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第七天就来信说录用了我”
“我找工作的事跟张一峰没有关系，是我想多了”
小姑娘打字还挺快，蓝陌感叹，在框里输入：你这个录用跟我也没有关系。
这条还没有发出去，又见对面继续弹出：
“我跟张一峰复合了，我觉得他还是爱我的”
“已经搬走了，他保证不再跟那个女人联系，我了解他是个老实人”
蓝陌按了退格，退尽后重新输入：你不是说他爱不爱你都不重要了吗？这种人渣你也
对面又弹出：
“毕竟他之前贪图那个女人的钱也都是为了我，我不能辜负他”
“不能那么自私”
退格，蓝陌按着退格，深吸一口气，再输入：你是个好人吗？
对面弹出：
“谢谢陌哥，还有曼梨姐”
“给你们添麻烦了”
蓝陌默默地退掉框里的话，直接输入：祝你幸福。
点击发送，然后锁上手机扔在一边，抄起桌上的册子，最后扫了一眼上面的乱图，毫不犹豫地，上手撕下这页纸，揉成一团扔进桌边的小垃圾桶，拍拍手，深藏功与名。
她走出几步又返回去，从垃圾桶里捡起纸团，然后走进卫生间，响起一阵水声。
蓝陌出门，想找些吃的，远远就听见一个很欠的男声，好像有点熟悉：“美女，我求求你了，笑一个嘛。”
往声音来处走去，只见长廊一角，小竹桌子那边，陆大少爷正围着程曼梨上蹿下跳，程曼梨只是在那自顾发呆，没理会这只苍蝇。
“陆赫远你又抽什么风！”蓝陌上去就是一脚。
“嘿，陌哥你终于出来了。”陆赫远哭丧着脸，“你这个朋友可真没意思，整天板着个脸，怎么逗都逗不出半点表情来。”
陆赫远是学校旁边一家打印店的小老板。打印店平时有员工维持营业，而他这个老板什么时候会在店里出现就有点玄学，有时候隔天来一次，有时候隔几天来一次，也有个把月没影的，也有时候会做五休二。
但有段时间他是天天来，店里的顾客几乎都记住他了，只因他确实有点奇葩，会时不时地到处指点江山，一副“没有人比我更懂打印”的样子，出了问题继续嘴硬，然后让员工背锅。
熟客们记住的还有他的表叔——一个目测不过十来岁的学生。那段时间陆老板就在店里给表叔辅导功课，常用语除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历史”“没有人比我更懂函数”这类之外，还有经典的一句：“叔，你的脑子是纸糊的吗？”
蓝陌会跟这货认识是因为有一次她在店里墙角边的一台电脑上调整打印资料，边上就是陆老板和他二叔的小课堂。有一说一，陆赫远的知识水平还是可以的，有那个能力，只是容易在自己的相声中迷失方向而已。
“咳，我们重新进行受力分析好吧。”陆赫远慌忙掩盖当前失误，试图回归。
蓝陌正好整理完了资料，开始打印，她实在是受不了后面的动静，起身就过去一把夺过陆赫远手中的笔，飞速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扔笔转身，深藏功与名。
陆赫远在后面拉住了她：“大神，你等下，你这思路太牛x了呀。你打印的什么？我是老板，今天给你免单了。”
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赫远：
“大神，来拯救一下我表叔呗。”
“陌哥308579，你这个号真是，为什么要接一串数字啊？”
“陌哥，我请你吃个饭。”
“陌哥，你为什么不多笑一笑？”
“今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陌哥，原来你是女的？”
“我妈催我找对象了，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
却说蓝陌在程曼梨旁边坐下，从瓷器堆里洗了个小碗，给自己倒上一碗茶，随口说：“你别理他，他这人有病。”
程曼梨点点头：“我知道，我没理他。”
同时陆赫远的那句“我不歧视……”说到一半就硬生生地掐住了。
陆赫远一只手从桌上伸过去，抓向蓝陌的手，自然是抓了个空，只得收回来摸摸自己的头，然后撒娇道：“陌哥你不要不理我啊，你不知道，我费了好大工夫才逃离我妈的魔爪，最近她给我安排的相亲那叫一个，唉，我都要晕了。”
程曼梨别过头，看向外面的竹子。
陆赫远继续说：“现在我最怕跟我妈在一起吃饭了，每次都把我数落得像垃圾一样，然后扔给我几个相亲对象的联系方式。”
程曼梨放在桌上的手用力按下。
陆赫远还说：“陌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妈……”
“够了！”蓝陌突然暴起，“能不能别说你妈了！”
她端起小碗一口灌尽，然后把碗重重地按在桌上，转身走开，滚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脸诧异的陆赫远，以及同样一脸毫诧异的程曼梨。
陆赫远僵硬地转头问：“我看刚刚不耐烦的是你啊，怎么她倒突然暴走了？”
程曼梨瞪了他一眼，又别过头，说：“他怎么暴走，我怎么知道，反正都怪你。”说着也一路小跑回去了。
陆赫远对着空气喃喃：“我只是想说，陌哥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饭点，蓝陌整了个小火锅，开起大风扇，站在主位上调理着各种菜品，准备体验一把火辣的酸爽。程曼梨过来，慢慢地走到一边，站住不动，轻咬着嘴唇，双手在下面轻轻绞动。
蓝陌扬头道：“坐下，准备吃饭了，愣着干嘛呢？”
“哦。”程曼梨应声，挪步到蓝陌的侧边，轻轻坐下，咽了一下口水。
“哎呀我就知道陌哥还是不会亏待我的。”人随声至，陆赫远大大咧咧地拖过一张凳子，摆在另一侧边跨坐上去，与程曼梨对面。
两人都没搭理他。
沸腾的汤水冒出浓浓白雾，在大风扇的吹动下飘向门外。鱼头已先下了锅，汤色越煮越白，翻滚着偶尔掀起一两料红色枸杞。
然后，陆赫远开始过瘾地直呼真烫。
蓝陌就一板一眼地吃着，继续无视那个白痴。
程曼梨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还时不时偷偷转动眼珠，也不知瞄向哪里。
一个人的盛宴终究有些无趣，陆赫远吞下一口汤后说话：“陌哥，直觉告诉我你肯定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兄弟帮你分忧。”
蓝陌：“吃你的饭。”
“陌哥啊，”陆赫远正了正身子，试图郑重，“我刚才问了人，据说你在打听一个叫莫顺英的女人，我可以帮你找啊，不是我吹，兄弟我在人脉方面还是可以的。”
蓝陌又没搭理他。
程曼梨怯怯开口：“让他帮忙，应该会有点用吧。”
“对！”陆赫远下意识地想拍桌子，但面前都是碗碟等物，无处下手，只得收回，“程……程梨花美女，说得对，兄弟我路子广着呢。”
“我叫程曼梨。”对面纠正道。
“曼梨，梨花，这不重要。”陆赫远强行回归正题，“陌哥，这个莫顺英是你什么人啊？你找她干什么？”
“是我妈。”蓝陌回答。
三人都没再说话，默默地吃着饭。大风扇的噪声夹入火锅水汽中往外散去，融入远方的虫鸣。
一个女人从广场边缘走来，不知是隔得太远还是天气的缘故，女人的脸有些模糊。她冲这边喊道：“曦晨，别玩了，跟我回家。”
小女孩厥起了嘴，很不情愿。
女人走近，拉起孩子的小手：“听话，过两天就是第一次考试了，我们曦晨要好好表现哦，拿个100分，妈妈就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小女孩被拉着走了，她回头看向各位小伙伴，小伙伴们脸上尽是羡慕神色。小伙伴们目送小女孩的身影渐渐远去，没入黑暗，无法逃脱。
全身一蹬，蓝陌感觉脚趾微痛，踢到床角了。她擦了一把汗，看向窗户，发现天已大亮，也不知睡了多久。
这么多年了，那个噩梦还在缠着她，总在她自以为已经淡忘的时候突然造访。
蓝陌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册子，上面是昨晚画的人物关系分析，从吴西晴开始，有她的父母，弟弟，再到三个室友，张一峰，富婆，那三个社会人，还有几种统称的人群，乱乱的网状，其中填着各种分析。蓝陌提笔支在下巴，思索下一步要写什么。
手机响起特别关注提示音，蓝陌放下册子，点开手机，看到了吴西晴的消息。
“陌哥，谢谢你们愿意帮我”
“那家公司说七天内给我消息，我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第七天就来信说录用了我”
“我找工作的事跟张一峰没有关系，是我想多了”
小姑娘打字还挺快，蓝陌感叹，在框里输入：你这个录用跟我也没有关系。
这条还没有发出去，又见对面继续弹出：
“我跟张一峰复合了，我觉得他还是爱我的”
“已经搬走了，他保证不再跟那个女人联系，我了解他是个老实人”
蓝陌按了退格，退尽后重新输入：你不是说他爱不爱你都不重要了吗？这种人渣你也
对面又弹出：
“毕竟他之前贪图那个女人的钱也都是为了我，我不能辜负他”
“不能那么自私”
退格，蓝陌按着退格，深吸一口气，再输入：你是个好人吗？
对面弹出：
“谢谢陌哥，还有曼梨姐”
“给你们添麻烦了”
蓝陌默默地退掉框里的话，直接输入：祝你幸福。
点击发送，然后锁上手机扔在一边，抄起桌上的册子，最后扫了一眼上面的乱图，毫不犹豫地，上手撕下这页纸，揉成一团扔进桌边的小垃圾桶，拍拍手，深藏功与名。
她走出几步又返回去，从垃圾桶里捡起纸团，然后走进卫生间，响起一阵水声。
蓝陌出门，想找些吃的，远远就听见一个很欠的男声，好像有点熟悉：“美女，我求求你了，笑一个嘛。”
往声音来处走去，只见长廊一角，小竹桌子那边，陆大少爷正围着程曼梨上蹿下跳，程曼梨只是在那自顾发呆，没理会这只苍蝇。
“陆赫远你又抽什么风！”蓝陌上去就是一脚。
“嘿，陌哥你终于出来了。”陆赫远哭丧着脸，“你这个朋友可真没意思，整天板着个脸，怎么逗都逗不出半点表情来。”
陆赫远是学校旁边一家打印店的小老板。打印店平时有员工维持营业，而他这个老板什么时候会在店里出现就有点玄学，有时候隔天来一次，有时候隔几天来一次，也有个把月没影的，也有时候会做五休二。
但有段时间他是天天来，店里的顾客几乎都记住他了，只因他确实有点奇葩，会时不时地到处指点江山，一副“没有人比我更懂打印”的样子，出了问题继续嘴硬，然后让员工背锅。
熟客们记住的还有他的表叔——一个目测不过十来岁的学生。那段时间陆老板就在店里给表叔辅导功课，常用语除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历史”“没有人比我更懂函数”这类之外，还有经典的一句：“叔，你的脑子是纸糊的吗？”
蓝陌会跟这货认识是因为有一次她在店里墙角边的一台电脑上调整打印资料，边上就是陆老板和他二叔的小课堂。有一说一，陆赫远的知识水平还是可以的，有那个能力，只是容易在自己的相声中迷失方向而已。
“咳，我们重新进行受力分析好吧。”陆赫远慌忙掩盖当前失误，试图回归。
蓝陌正好整理完了资料，开始打印，她实在是受不了后面的动静，起身就过去一把夺过陆赫远手中的笔，飞速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扔笔转身，深藏功与名。
陆赫远在后面拉住了她：“大神，你等下，你这思路太牛x了呀。你打印的什么？我是老板，今天给你免单了。”
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赫远：
“大神，来拯救一下我表叔呗。”
“陌哥308579，你这个号真是，为什么要接一串数字啊？”
“陌哥，我请你吃个饭。”
“陌哥，你为什么不多笑一笑？”
“今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陌哥，原来你是女的？”
“我妈催我找对象了，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
却说蓝陌在程曼梨旁边坐下，从瓷器堆里洗了个小碗，给自己倒上一碗茶，随口说：“你别理他，他这人有病。”
程曼梨点点头：“我知道，我没理他。”
同时陆赫远的那句“我不歧视……”说到一半就硬生生地掐住了。
陆赫远一只手从桌上伸过去，抓向蓝陌的手，自然是抓了个空，只得收回来摸摸自己的头，然后撒娇道：“陌哥你不要不理我啊，你不知道，我费了好大工夫才逃离我妈的魔爪，最近她给我安排的相亲那叫一个，唉，我都要晕了。”
程曼梨别过头，看向外面的竹子。
陆赫远继续说：“现在我最怕跟我妈在一起吃饭了，每次都把我数落得像垃圾一样，然后扔给我几个相亲对象的联系方式。”
程曼梨放在桌上的手用力按下。
陆赫远还说：“陌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妈……”
“够了！”蓝陌突然暴起，“能不能别说你妈了！”
她端起小碗一口灌尽，然后把碗重重地按在桌上，转身走开，滚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脸诧异的陆赫远，以及同样一脸毫诧异的程曼梨。
陆赫远僵硬地转头问：“我看刚刚不耐烦的是你啊，怎么她倒突然暴走了？”
程曼梨瞪了他一眼，又别过头，说：“他怎么暴走，我怎么知道，反正都怪你。”说着也一路小跑回去了。
陆赫远对着空气喃喃：“我只是想说，陌哥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饭点，蓝陌整了个小火锅，开起大风扇，站在主位上调理着各种菜品，准备体验一把火辣的酸爽。程曼梨过来，慢慢地走到一边，站住不动，轻咬着嘴唇，双手在下面轻轻绞动。
蓝陌扬头道：“坐下，准备吃饭了，愣着干嘛呢？”
“哦。”程曼梨应声，挪步到蓝陌的侧边，轻轻坐下，咽了一下口水。
“哎呀我就知道陌哥还是不会亏待我的。”人随声至，陆赫远大大咧咧地拖过一张凳子，摆在另一侧边跨坐上去，与程曼梨对面。
两人都没搭理他。
沸腾的汤水冒出浓浓白雾，在大风扇的吹动下飘向门外。鱼头已先下了锅，汤色越煮越白，翻滚着偶尔掀起一两料红色枸杞。
然后，陆赫远开始过瘾地直呼真烫。
蓝陌就一板一眼地吃着，继续无视那个白痴。
程曼梨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还时不时偷偷转动眼珠，也不知瞄向哪里。
一个人的盛宴终究有些无趣，陆赫远吞下一口汤后说话：“陌哥，直觉告诉我你肯定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兄弟帮你分忧。”
蓝陌：“吃你的饭。”
“陌哥啊，”陆赫远正了正身子，试图郑重，“我刚才问了人，据说你在打听一个叫莫顺英的女人，我可以帮你找啊，不是我吹，兄弟我在人脉方面还是可以的。”
蓝陌又没搭理他。
程曼梨怯怯开口：“让他帮忙，应该会有点用吧。”
“对！”陆赫远下意识地想拍桌子，但面前都是碗碟等物，无处下手，只得收回，“程……程梨花美女，说得对，兄弟我路子广着呢。”
“我叫程曼梨。”对面纠正道。
“曼梨，梨花，这不重要。”陆赫远强行回归正题，“陌哥，这个莫顺英是你什么人啊？你找她干什么？”
“是我妈。”蓝陌回答。
三人都没再说话，默默地吃着饭。大风扇的噪声夹入火锅水汽中往外散去，融入远方的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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