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王国情势

    谈判进行的……很不顺利。围绕卡洛斯亲王的几个条件，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最后甚至连塔王都赤膊上阵，亲自和李石三人争辩。

    但看的出来，技术性问题很快取代了对于李石等人诚意的怀疑：如果你的对手为了协议的每一个字和你锱铢必较，并且用退出协议威胁你，那么很显然，他很在乎这个协议。

    李石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并且，在谈判过程中，他有仔细的观察塔王的表现。年轻的国王虽然对于亲王的很多意见不是很当回事，但是看得出来，在关系到王国利益的地方，他还是很在意的，用李石的话说，就是“很有主人翁意识”，毕竟，名义上他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更不用说，关系到他切身利益的地方，他同卡洛斯一样强硬，比如对于被困的高塔军团和王国卫队来说，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保持临时停战——甚至为此，塔王愿意答应李石，保证国内不进行军事调动。

    他们的想法是，只要能够想办法把前线主力安全的撤回来，付出一些条件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很显然，李石也很清楚，他现在手上有什么牌可以打。对于停战，李石满口答应，别无二话，唯一的问题是，现在不能停战，至少要等到两边把协议签订之后，才可能实现停战。

    所以总的来说，谈判进展不大，但是双方都看见了谈判成功的希望——甚至对于李石来说，如果真的能够谈出一份十分有利的和约，那么拖延时间的原计划稍微放一放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在到了午饭时间之后，第一天的谈判就正式告终：王国的高层不可能把全天的时间都用在一时半会显然不会有结果的谈判上，他们还有着大把的其他政务要处理，至于让一个人来谈判剩下的人去干活，对于目前的王国政局来说，显得不太现实，连卡洛斯都相信，如果让塔王单独谈判，他会谈出一份只让王国卫队撤出战场的和约，并且在告知卡洛斯之前盖章签字。

    所以，在王宫用餐之后，三人轻松的返回了会馆。

    在三人聚集的小厅里，马克西姆很是赞扬了一番李石表现：“李，虽然你不是专业做外交的，但是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很棒！我虽然知道你的见解独到、思维深邃，但是没想到你的谈判技巧也很娴熟。你看到卡洛斯和裴迪南差点吵起来吗？我从来不知道，仅仅凭借谈判，就可以让谈判对手产生如此大的分歧。”

    李石也很有些得意：“承让！还是你这位老外交官在旁压阵，我才能这么放得开。”

    两人很是互相商业吹捧了一番，听的旁边的阿列克夏都笑了。

    不过，阿列克夏并不知道这次谈判背后的其他计划，所以对于谈判是最认真的一个。他插空问到：“但是，李，对于边界划分，你是怎么想的？长老会又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要接受丘陵地带为界？要知道，为了打过丘陵，我们付出了几千个小伙子！而且……就像你说的，如果扯回丘陵以北，我们的就将时刻受到王国的威胁！”

    阿列克夏是一个真正的军事指挥官，他考虑问题很显然也是从军事角度考虑的。

    李石看了马克西姆一眼，见他没有动作，于是沉吟片刻，才找出一个答案：“维克多，我个人以及长老会，都是不愿意退让哪怕一寸土地的。但是谈判这种事情，就是不听的取舍。今天你告诉我说，不行，不能退到丘陵地带以北。没问题啊，大不了谈判破裂，自然不会做出这个让步。但是随后呢？你是军官，你告诉我，如果我们放弃谈判，然后王国调集军队打过来，你有信心击溃敌人吗？或者，你有信心守住吗？”

    阿列克夏听了，脸色有些难看：“以现在的情况，我们也只能挡得住两到三个军团，即使考虑森林之子和大德鲁伊们可以加入战斗，也不会超过四到五个军团。”

    “正是如此！如果谈判破裂，卡洛斯强行征召王国境内的贵族军队，四到五个军团，大约需要十几个公爵的军队，这对于王国来说，咬咬牙，还是挤得出来的。毕竟王国实封的公爵就有十家，以伯爵积功升任公爵的、或是重要王室成员封公爵的还有数家，这些人的封地虽然比不上实封的公爵，但是财力雄厚，也足以供养差不多的军队。只要卡洛斯狠下心，他们是没法拒绝征调的。”李石此时也是十分认真的跟阿列克夏解释着，“我一直信奉的是，如果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靠谈判也不可能得到。如果王国大军集结完毕，我们可能连石门镇都守不住。但是现在，因为卡洛斯自己的部队被困在瑞克城，我们才有机会来跟他谈判。否则，他根本见都不会见我们一面。如果此时还是一百年前的高塔王国，塔王在彻底击垮我们之前，是不会接受使者的。”

    阿列克夏听到后面，脸色反而好了很多。对于谈判的其他情况，他不是很了解，但是对于战争的现状，以及北方城邦面临的军事威胁，他也算了如指掌，所以李石的理由很有效的说服了他。

    “李，你是对的。即使是迫不得已，要求退让到丘陵地带以北，我们也应该争取一定的喘息之机。”阿列克夏此时反倒显得比李石还要有决心。

    李石到摇摇头：“谈判，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把自己的底线很快暴露。如果你足够强硬，事情可能就不一样。卡洛斯也需要为他的高塔军团考虑啊。如果高塔军团全军覆没了，他就很难维持现在在王国的地位了。所以他舍不得、也不敢放弃高塔军团，就谈判来说，我们现在其实是三方甚至四方参与的谈判，我们仍然有优势。”

    李石没有仔细解释的话，是关于卡洛斯亲王的地位的，这件事不需要他解释，在王国生活几十年的阿列克夏十分清楚。其实按道理说，胡安·卡洛斯这个非王室成员的人，是没可能得封亲王的。只不过他连续服侍三代塔王，前任塔王提拔他成为军团长之后，他已经在军团担任高层职位数十年，在高塔军团可谓根深蒂固。然而，即便如此，仍然面临随时可能被当时的塔王撤职的风险。传言前代塔王驾崩之前，几次想要撤换他，不过因为国内局势变动没有实施。前代塔王于壮年之际突然驾崩，又没有子嗣，王室内部争抢塔王之位的行为，才让卡洛斯有了半年的时间大权在握，彻底掌握了高塔军团，并且借助王室家族内斗的机会，向谋求塔王之位的王室众人索要亲王爵位。

    所以对于卡洛斯来说，高塔军团既是他发家的地方，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基，无论如何他是不愿意牺牲掉高塔军团的。

    只不过，在谈判中，他是不可能表现出这种态度的，相反，他要借助高塔王国强大的国力，力证己方不仅不怕跟北方城邦打到底，反而是北方城邦要小心灭顶之灾。

    对于塔王来说，情势则略有不同，虽然瑞克城里只有一半的国王卫队，但是这些忠心于塔王的人，要么是历代受塔王恩惠的年轻贵族，要么是赤胆忠心要报效塔王的人。如果站在谈判的立场上，塔王本应果断的舍弃这一半的国王卫队，一旦高塔军团这最大的独立军事力量被消灭，即使剩下一半的国王卫队也能够帮助塔王重新建立权威。但是作为塔王来说，这些人都是难得的苗子，塔王似乎宁愿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也要保下这不多的忠诚分子。

    这些李石没有仔细说的内容，也是马克西姆清楚而阿列克夏有些明白的东西。数方之间的博弈反而将两国间的谈判陷入了李石所要求的僵持中，并且不用被怀疑他谈判的诚意。

    三人又闲聊片刻，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出使敌国，原本就不是什么吃香喝辣的好差事。这一点，李石早已经有所体验——在半年多以前，他前往石门镇会见当地信徒时，与现在面临的外部环境倒是有相像的地方。但是当时，他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操心一些谈判之外的事情，比如情报，比如王国局势，比如，另一场谈判。

    在李石回房之后，他没有休息，而是迅速手写了两封信，一封交给骑士队长阿方索先生，希望能够同他再见一面，以便两人寻找一些能够合作的地方；另一封，则是写给塔王的。

    信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只是希望能够在塔王陛下方便的时候单独觐见一次。

    上一封信，李石要求卫士尽可能隐蔽的送到对方府上，而写给塔王的那一封，则要求光明正大的送到塔王的宫殿之中。

    就在李石想尽办法搅动王国内局势的时候，又有他的客人上门了。

    这一次，是贝蒂娜和莫莱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