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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机关算尽

    在樊仁目光的注视下,史银慢慢地停下了徒劳无功的敲砸,脸色阴晴不定。

    瘫坐良久后,拿起一黑色披风,遮住后面,不理会下人的行礼,独自一人往史府外匆匆走去。

    为了避人耳目,也不坐乘车马,徒步往远近闻名的回春医馆走去。

    回春医馆的坐馆大夫梁耀,须发全白,行医数十载,见过无数的疑难杂症,不敢说能一一治愈,但大多数病症是药到病除。

    作为久居横刀县的老人,威名赫赫的史二爷,梁郎中自然是认得的。

    他伸手引行,毕恭毕敬地把史银请到一处僻静的偏房,嘱咐学徒,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越是身份尊贵的人物,对自身的疾病越是避讳,保密工作是医者最基本的操行,也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

    梁医师关上木门,拱手问道:“不知小老儿有什么能帮助二爷的?”

    史银站立在房内,脸色一片纠结,心里经过天人交战之后,终于将自己的隐疾和盘托出。

    回春医馆的名气,是眼前的老者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疑难杂症倒也见过不少。

    见惯了奇异病症的医者,听闻此种怪症,也不由得一愣。

    老医师心中大感震撼,脸上却不显异样神色,开始着手检查。

    外在的诊断没有任何收获,经过闻问切的环节,依旧没有任何问题。

    将近一个时辰的忙活,梁耀额头微微冒汗,除了证明史银的身子远比常人康健,其余的一无所获。

    行医多年的梁耀,第一次遇见到如此诡异的病症,如何治疗,毫无头绪。

    他满脸无奈,语气羞愧,对面无表情地靠在墙上的史银道:“小老儿学艺不精,不知该如何治疗二爷的隐疾,实在惭愧!”

    史银淡淡地看了一眼老者,见他腰都要弯到地面了,冷哼一声,没再言语,走出了医馆。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来到这医馆,只不过是诡事乱投医,求一番心安。

    至于担心这等不堪的事情泄露出去?史银认为这梁耀一把年纪了,应该还没活到狗身上去。

    挺直腰,目送史银离开的梁耀,心中啧啧称奇,转头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去像往常一样坐馆行医。

    史银还不死心,辗转在横刀县声名远扬的医馆中,又被一个个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冷汗淋漓地送了出来。

    寻思是地方太小的缘故,没什么良医,他又去了铸刃城最有名的的医馆,得到同样的结果之后,在寻医问药这一途上,史银彻底死心。

    他开始往神魔鬼怪方面寻求方法,找遍了远近闻名的巫婆神汉。

    史银干的脏活不少,经历的龌蹉肮脏事不知凡几,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装神弄鬼的骗子,捶翻几个巫婆,砍倒几个神汉,得到实话后,他也死了这方面的心。

    在房中踱来踱去的史银,仍不放弃,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放弃一丝希望。

    突然他脚步一顿,神兵利器不行,那找一下能溶解神兵利器的法子。

    史银差下人唤来熊帮,细细吩咐了一番。

    熊帮带领爪牙四处出动,威逼利诱、巧取豪夺,找来了各种溶解秘方,加上镪水,硫酸等强腐蚀性液体,一一试了个遍,依旧毫无效果。

    用过种种方法,试过种种秘方的,尽皆失败,史银走到崩溃的边缘,狂躁异常,犯错的仆人在他失控的情绪下,七天内重手打死了三个。

    孙二娘被史银拒见之后,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把子女、双亲托付给心腹,让他们离开横刀县城,远走他乡。

    接着遣散了一些家中的顶梁支柱,留下彪悍、无所牵挂的帮众维持着码头的日常。

    孙二娘也想过直接离开,但这码头是众多帮众赖以为生的场所,也是她们们多年拼杀的血泪成果,不到绝望,众女不会轻言放弃。

    为了避免史银的人卷土重来,留守在棚屋区的帮众,随身携带兵器,做了大量的陷阱和埋伏,等待着下一波攻击。

    荆棘帮的全力备战,已经过去了整整半月,史银的狗腿子们却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来过。

    众人摸不着头脑,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她们依旧不敢松懈,谁知道史家的人有什么毛病,万一被打个措手不及,那就万劫不复了。

    经过半月的寻方问法无果之后,史银已经黔驴技穷,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权力和人脉,仍然无济于事。

    有了这奇怪的病症,史银只能减少饮食,主要以汤水为主,然而累日积存,还是已经肚大如鼓,全靠衣服遮拦,长居史府外,不敢轻易见人。

    他终于熬不住了,只能放下自尊,求助自己心中无所不能的父亲。

    史家书房,史一刀拄着豺头木拐,挺拔地站在木牍前,他平视着眼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儿子,缓声问道:“二娃,你最近暗中把这横刀县搞得风风雨雨,就为了找些许秘方,还往外面躲了半月,这是何故?”

    作为横刀县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史老太爷的触角遍及横刀县城的边边角角,稍大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传到他的耳中,半个月以来,史银所搞出的风风雨雨,尽在史一刀的掌握之中。

    史银面色难堪,一咬牙,露出鼓胀如怀胎十月的肚子,艰难地说道:“父亲,半月前,孩儿不知为何得了一种怪症,用尽方法,却无丝毫成效,特来求助父亲。”

    说完便面色难堪地说出了自己的经历,饶是久经风雨的史一刀,听闻此话,也不由得面色愕然,满眼荒谬。

    他提着木拐急步上前查看,各种询问,探查,一一得知半月来的具体细节后,史老太爷的面色异常凝重。

    他看着脸都快埋到土中的史银,宽慰道:“孩子找父亲帮忙,这不可耻,以你的能力,想必一般的方法已经用尽,为父手里有些资源,却是目前你未能触及的。”

    话未说完,已提着拄拐,“咚咚咚”前往家族宝库,在密室夹层中取出一把神兵,返回书房,那神兵堪称吹毛断发,史一刀多年来收集的兵器中,它是最锋利的一把。

    已经耳顺之年的史一刀,气力不减当年,手持利刃,挥出残影,一连三刀,倾力砍向那怪异的物体。

    三声“哐哐哐”几近同时响起,砸在病原处,牵动肠道,曾经身中几刀,刀刀见骨,也面不改色的史银,竟然闷哼了一声。

    史一刀看着崩了一个口子的利刃,再看看丝毫无损的被砍物,随手扔掉手中长刀,叹息道:“此等物事,兵器之利,已无可奈何!”

    此法无用,史老太爷向来是杀伐果断之人,立即另寻他法,嘱咐当年八大金刚中的奕命备车,史一刀决定亲自去请一位圣手,真正能起死回生的存在。

    他要去请的国手乃是宫廷御医,刚到不惑之年,却已经是宫廷首席御医,这位圣手,即使是将要老死,也能续命几年。

    这样的人物,史一刀作为一隅之地的土霸王,原本是没什么机会结识的。

    恰逢这御医家中老父仙去,低调回家奔丧,路遇大群劫匪,与护持的高手激战。

    史一刀因为一宗重要的生意亲自出马,见此情形,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一群外来的劫匪竟然如此猖狂,于是命令随从,联合那些高手,一起把劫道的匪徒杀了个干净。

    虽然以身边护卫的身手,这御医最终还是会有惊无险,但这援手之恩,倒是欠下了。

    回到横刀县城内,得知所救之人的身份,史一刀惊为天人,处处礼遇,先不说人都会生病,认识这样的人就等于多了一条命,单纯是这御医背后的关系,都是一个巨大的资源。

    他以地头蛇的优势,把御医头子父亲的丧事,料理得有头有脸,对方自然而然就欠下了一份人情。

    御医姓刘,名一命,回乡料理父亲丧事,守孝三年,在这三年中,史一刀颇多讨好,却没有一事相求,这等重要的人情,用一次少一次。

    深知儿子已经手段用尽,自己亲自来也不过如此的史一刀,已经别无他法,只能把这最后也是最大的希望,寄于这国医圣手。

    史一刀子女众多,每一个子女都下了心血,感情深厚,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如此死去,虎毒尚且不食子。

    在一座雅致的屋舍前,史一刀态度恭敬,请求门前的护卫前去通报,得到首肯后,下人等候在外,史一刀进了一座四进的院落。

    会客厅里坐着一个美髯中年男子,面容俊秀,满脸书卷气,不像医者,倒像饱学儒士。

    他正品着茶,见到史一刀,起身迎接,笑道:“前日与史兄相谈甚欢,不如今日可否继续品茶,畅谈一番?”

    史一刀叹息一声,面有愁绪,拱手道:“与刘大人把酒言欢,受益匪浅,奈何今日史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那排行第二的孩儿,身有恶疾,试尽百法,已无计可施,方才来寻求大人相助。”说完一揖到底。

    刘一命快步向前,托住史一刀双手,扶起,面带不悦道:“史兄这是做甚,近年叨扰颇多,这点小事自然是举手之劳,走!这就随史兄前去看看令郎,想必病情已是急切。”

    刘一命也是风风火火之人,在史一刀一脸的感恩涕零之中,上了马车,往史府赶去。

    史府中,史银鼓着肚子,平躺在床,刘御医听完床上患者的自述,又细细问了几句,端详了一番。

    走到一旁,对一脸忧愁的史一刀说了诊断结果:“史兄,此物并非恶疾,药石无效,只能尝试切除!”

    史一刀面色一变,不解道:“刘大人,这切除是怎么切除法?”

    在这个国家常人的认知中,治疗要么是喝下去的汤药,要么是外敷的伤药,没听过切除的法子,史一刀倒是切除过很多手脚,手脚的主人几乎都失血而死。

    “切除,即是切开血肉,取出体内多余物件,我知道史兄担忧会失血过多,我有止血良方,半个时辰内是无碍的,此等技术吾已纯熟,治愈者良多,史兄且放宽心。”刘一命深知史一刀的心理,耐心解释道。

    医者的话并没有消除史一刀的疑虑,但已别无他法,只能一脸恍然地任由刘一命施为。

    只见这国医圣手取出行医箱中的小巧刀具,几个精美的瓷瓶,其中一瓶装着透明的液体,将它均匀地倒在需要动刀的部位,又撒上一层黑色粉末,刀具放入透明液体中浸泡一刻后,开始持刀进行切除。

    洒在切割部位的药品,没有镇痛作用,几个壮汉按住史银,以防他乱动。

    史老二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利刃割肉,硬是一声不哼,只是脸色苍白,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

    正在用刀具进行精密操作的刘一命,突然脸色一变,他急忙停止动作,用羊肠线缝合伤口。

    吩咐屋内壮汉照顾病人,急步往屋外走去。

    他一脸见鬼的表情,对等候在外的史一刀说道“那玩意儿太诡异了,宛如有生命一般,会自行膨胀,莫非是招惹了什么邪祟?我行医多年,见过无数疑难杂症,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东西,它根本无法切除,再继续动手,只怕令郎性命堪忧。”

    超凡因素都不具备的世界,没有邪祟的生存空间,倒是有樊仁这么一个大邪祟。

    史一刀听闻此话,面色瞬间苍老了几分,人生最悲之一,莫过于老来丧子。

    这纵横横刀县的霸主,一生从不轻易求人,此刻他却提着嘶哑的嗓音,弓腰恳求道:“求刘大人救小儿一命。”

    刘一命见史一刀的恳求姿态,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扶起,他并没有把握救下史银。

    他沉默片刻,直言道:“史兄,刘某学医不精,无法根除此物,不敢保证救下令郎性命,但可以续命一段时间。”

    弓腰的老人没有起身,语调沉重:“劳驾刘大人了。”同时握住木拐的手青筋爆起。

    刘御医行医无数,见惯了世间百态,见史一刀如此模样,心中毫感慨,转身回去为史银续命。

    片刻后,之前安静如无人的房间,响起了史银痛苦的嘶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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