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诸宫调
夏流云被黑犬直勾勾地盯着有些不自在，于是从身边行囊中掏了掏，掏出一块肉干出来。
这是在慈溪镇时，王长庚给他买的，算是吃他几张菜饼的谢礼。
这乃是鹿肉干，肉细而不柴，用盐佐以香料腌制，再自然风干，乃是慈溪镇最受欢迎的零嘴之一，不过价格不菲，一般人家还真舍不得。
不过夏流云却不爱吃，觉得香料味道太冲，掩盖了原有的味道，其实只用盐腌制就好，不过盛情难却，留下了些，剩下的都让王长庚带了回去，听说周白芷特别爱吃。
“感谢你家主人招待，我也招待招待你。”夏流云把手上肉干丢了过去。
黑犬看了眼地上的肉干，嗅了嗅鼻子，似乎有些意动，但最终却没有上前，不过目光倒是从夏流云身上移开，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块肉干。
一时间似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夏流云看着狗，狗看着地上的肉干。
“小官人，久等了。”
宁桃花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衡。
只见她端着两只蓝边碗走进屋内。
“粗茶淡饭，小官人请勿嫌弃。”宁桃花把碗放在桌子上道。
“不会，有的吃就行，怎么会嫌弃。”夏流云赶忙站起身道。
眼神落到两口碗中，却见一碗中盛的一些不知名的野菜，另外一只碗里却是咸肉烧黄豆，油汪汪的，看起来很是诱人。
“小官人稍待，我去盛饭。”
宁桃花说罢，转身就又要去灶房，不过当目光扫到地上的肉干，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
“这是我在慈溪镇之时，友人所赠的鹿肉干，这条黑犬颇有灵性，我喂他，他竟不食。”
“小官人有心了，黑忠儿，你去吃吧。”宁桃花道。
那黑犬果然很有灵性，闻言立刻走上前，一口就把那块肉干舔进口中。
而宁桃花也没再管它，再次去了灶房。
很快端出三碗饭来，每只碗中，都有一个大白馒头，不过其中一个碗中，还浇了些汤汁。
京西路皆以面食为主，所以夏流云并不觉奇怪。
宁桃花把其中一个馒头递给了夏流云，然后又把浇了汤汁的那碗，放在了黑犬面前。
当她弯腰瞬间，露出浑圆，如同熟透蜜桃一般，夏流云赶忙把目光移开。
但是黑犬却是不吃，只是蹲在原地小声呜咽。
“黑忠儿，你这是怎么了？”宁桃花有些诧异询问。
夏流云闻言，不由又把目光看了过去，却见黑犬正看着他，见他目光看来，立刻又汪汪两声。
夏流云有些恍然，赶忙又从行囊中掏出几块肉干，走过去放进碗中。
宁桃花见状恍然，伸出素指，轻轻戳了戳黑犬的额头。
“你这吃刁了嘴的。”
黑犬此时却是不叫了，低头吃起碗里。
宁桃花抹了两下狗头，这才起身，两人重新入座，也开始用起晚膳。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用膳之时，两人并未过多交流。
不过宁桃花食量似乎很小，一个馒头只吃了一半，菜也只吃了那一碗不知名的野菜，然后豆子也吃了一些，里面肉食却丝毫未动，所以夏流云也就没吃。
“公子是不爱吃吗？”宁桃花问道。
夏流云点头道：“却是如此，就如这肉干，也是友人所赠，不好推脱，否则也不会喂给狗吃。”
宁桃花闻言，倒也没再说些什么，不知是信以为真，还是听出夏流云只是托词。
用过晚膳，宁桃花就领着夏流云来到侧屋，推开房门，里面陈设同样简单，除了一套桌椅外，就只有一张床榻，床榻上被褥蚊帐一应俱全，似乎早有准备一般。
“小官人今晚就在此屋歇息，不过奴家却是要叮嘱几句。”
宁桃花目光落在夏流云身上，盈盈如秋水，清澈见人心。
“小娘子有话尽管说来。”夏流云道。
“之前也与小官人说过，戌时之后，不管听见什么动静，不可出此房间。”宁桃花道。
“自是记得，小娘子放心，谨记在心。”夏流云道。
宁桃花似乎很满意夏流云回答，露出一丝浅笑，接着道：“我为小官人端盆水来，用水之后，就早些歇息吧。”
“如此，就多谢小娘子。”
夏流云也没再客气，既然已经麻烦人家，再三推辞，就显得虚伪。
很快宁桃花就端了一盆水进来，夏流云简单洗漱，关上房门，准备睡上一觉明天就走，这村庄隐隐透着一丝古怪。
坐在床边，翻看了一下被褥，被褥很新，倒是不像长期有人使用，而且也很干净，一根发丝也没有。
于是夏流云也没脱衣服，合衣躺了上去，目光自然落蚊帐上面，接着反应过来，直接坐起，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
此时正值夏季，蚊虫最多之时，可这屋内竟然没有一只蚊子，虽有蚊帐，完全就是个摆设。
有心想要去屋外看看，但是想到刚刚宁桃花的嘱托，还是作罢。
不过夏流云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气血翻涌之间，周身空气似乎产生扭曲，一股炙热之气横扫四周，被褥被其扫过，立刻有一股被阳光晒过后的味道。
夏流云见并无异常，这才安然入睡。
而此时，正坐在堂屋中缝制衣服的宁桃花，似乎心有所感，放下手中的活，走出了门外，蹲在她脚下的黑忠儿，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夏流云隐隐听见有人敲着鼓板，唱着诸宫调。
诸宫调有点类似于说大鼓，敲着鼓点，以说唱的方式讲述故事，而诸宫调又称“话本”。
夏流云侧耳倾听，似乎是个女人在唱，声音委婉动听。
“今日莲英所唱话本，是一段风流缊藉的格范，唤作《豫章城双渐赶苏卿》……”（注1）
夏流云听过此曲，剧情大意叙鸨母贪财，把苏卿卖与茶商冯魁。
但苏卿不满，深爱书生双渐。
双渐离别后求取功名，以及得知苏小卿被卖之后千里追寻、最终团圆的情节。
总之来说，就是妓女爱书生，最后大团圆的故事。
可是夏流云越听越不对味，因为后面一段被改了，变成双渐离别之后，考取功名，攀上高枝，嫌贫爱富，差使家奴，辱了苏卿，折磨致死，最终抛尸荒野。
伴随着说唱，还有莲英低声啜泣，声音悲切，让人闻之，似乎都能感受到苏卿那股绝望，愤恨和心如死灰。
注1：《豫章城双渐赶苏卿》出自《水浒传·第五十一回》诸宫调演员白秀英的开场白。
这是在慈溪镇时，王长庚给他买的，算是吃他几张菜饼的谢礼。
这乃是鹿肉干，肉细而不柴，用盐佐以香料腌制，再自然风干，乃是慈溪镇最受欢迎的零嘴之一，不过价格不菲，一般人家还真舍不得。
不过夏流云却不爱吃，觉得香料味道太冲，掩盖了原有的味道，其实只用盐腌制就好，不过盛情难却，留下了些，剩下的都让王长庚带了回去，听说周白芷特别爱吃。
“感谢你家主人招待，我也招待招待你。”夏流云把手上肉干丢了过去。
黑犬看了眼地上的肉干，嗅了嗅鼻子，似乎有些意动，但最终却没有上前，不过目光倒是从夏流云身上移开，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块肉干。
一时间似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夏流云看着狗，狗看着地上的肉干。
“小官人，久等了。”
宁桃花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衡。
只见她端着两只蓝边碗走进屋内。
“粗茶淡饭，小官人请勿嫌弃。”宁桃花把碗放在桌子上道。
“不会，有的吃就行，怎么会嫌弃。”夏流云赶忙站起身道。
眼神落到两口碗中，却见一碗中盛的一些不知名的野菜，另外一只碗里却是咸肉烧黄豆，油汪汪的，看起来很是诱人。
“小官人稍待，我去盛饭。”
宁桃花说罢，转身就又要去灶房，不过当目光扫到地上的肉干，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
“这是我在慈溪镇之时，友人所赠的鹿肉干，这条黑犬颇有灵性，我喂他，他竟不食。”
“小官人有心了，黑忠儿，你去吃吧。”宁桃花道。
那黑犬果然很有灵性，闻言立刻走上前，一口就把那块肉干舔进口中。
而宁桃花也没再管它，再次去了灶房。
很快端出三碗饭来，每只碗中，都有一个大白馒头，不过其中一个碗中，还浇了些汤汁。
京西路皆以面食为主，所以夏流云并不觉奇怪。
宁桃花把其中一个馒头递给了夏流云，然后又把浇了汤汁的那碗，放在了黑犬面前。
当她弯腰瞬间，露出浑圆，如同熟透蜜桃一般，夏流云赶忙把目光移开。
但是黑犬却是不吃，只是蹲在原地小声呜咽。
“黑忠儿，你这是怎么了？”宁桃花有些诧异询问。
夏流云闻言，不由又把目光看了过去，却见黑犬正看着他，见他目光看来，立刻又汪汪两声。
夏流云有些恍然，赶忙又从行囊中掏出几块肉干，走过去放进碗中。
宁桃花见状恍然，伸出素指，轻轻戳了戳黑犬的额头。
“你这吃刁了嘴的。”
黑犬此时却是不叫了，低头吃起碗里。
宁桃花抹了两下狗头，这才起身，两人重新入座，也开始用起晚膳。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用膳之时，两人并未过多交流。
不过宁桃花食量似乎很小，一个馒头只吃了一半，菜也只吃了那一碗不知名的野菜，然后豆子也吃了一些，里面肉食却丝毫未动，所以夏流云也就没吃。
“公子是不爱吃吗？”宁桃花问道。
夏流云点头道：“却是如此，就如这肉干，也是友人所赠，不好推脱，否则也不会喂给狗吃。”
宁桃花闻言，倒也没再说些什么，不知是信以为真，还是听出夏流云只是托词。
用过晚膳，宁桃花就领着夏流云来到侧屋，推开房门，里面陈设同样简单，除了一套桌椅外，就只有一张床榻，床榻上被褥蚊帐一应俱全，似乎早有准备一般。
“小官人今晚就在此屋歇息，不过奴家却是要叮嘱几句。”
宁桃花目光落在夏流云身上，盈盈如秋水，清澈见人心。
“小娘子有话尽管说来。”夏流云道。
“之前也与小官人说过，戌时之后，不管听见什么动静，不可出此房间。”宁桃花道。
“自是记得，小娘子放心，谨记在心。”夏流云道。
宁桃花似乎很满意夏流云回答，露出一丝浅笑，接着道：“我为小官人端盆水来，用水之后，就早些歇息吧。”
“如此，就多谢小娘子。”
夏流云也没再客气，既然已经麻烦人家，再三推辞，就显得虚伪。
很快宁桃花就端了一盆水进来，夏流云简单洗漱，关上房门，准备睡上一觉明天就走，这村庄隐隐透着一丝古怪。
坐在床边，翻看了一下被褥，被褥很新，倒是不像长期有人使用，而且也很干净，一根发丝也没有。
于是夏流云也没脱衣服，合衣躺了上去，目光自然落蚊帐上面，接着反应过来，直接坐起，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
此时正值夏季，蚊虫最多之时，可这屋内竟然没有一只蚊子，虽有蚊帐，完全就是个摆设。
有心想要去屋外看看，但是想到刚刚宁桃花的嘱托，还是作罢。
不过夏流云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气血翻涌之间，周身空气似乎产生扭曲，一股炙热之气横扫四周，被褥被其扫过，立刻有一股被阳光晒过后的味道。
夏流云见并无异常，这才安然入睡。
而此时，正坐在堂屋中缝制衣服的宁桃花，似乎心有所感，放下手中的活，走出了门外，蹲在她脚下的黑忠儿，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夏流云隐隐听见有人敲着鼓板，唱着诸宫调。
诸宫调有点类似于说大鼓，敲着鼓点，以说唱的方式讲述故事，而诸宫调又称“话本”。
夏流云侧耳倾听，似乎是个女人在唱，声音委婉动听。
“今日莲英所唱话本，是一段风流缊藉的格范，唤作《豫章城双渐赶苏卿》……”（注1）
夏流云听过此曲，剧情大意叙鸨母贪财，把苏卿卖与茶商冯魁。
但苏卿不满，深爱书生双渐。
双渐离别后求取功名，以及得知苏小卿被卖之后千里追寻、最终团圆的情节。
总之来说，就是妓女爱书生，最后大团圆的故事。
可是夏流云越听越不对味，因为后面一段被改了，变成双渐离别之后，考取功名，攀上高枝，嫌贫爱富，差使家奴，辱了苏卿，折磨致死，最终抛尸荒野。
伴随着说唱，还有莲英低声啜泣，声音悲切，让人闻之，似乎都能感受到苏卿那股绝望，愤恨和心如死灰。
注1：《豫章城双渐赶苏卿》出自《水浒传·第五十一回》诸宫调演员白秀英的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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