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斩（上）
齐浩将名册接过，递给夏依依。夏依依仔细查点，寻得了些蛛丝马迹。
她将名册合上，说道：“下院名册中，三月里新来侍女五人，将这五人都唤来。另山门伙房，亦有新人三人，将这三人也唤来。”
三守堂弟子徐天钦得令，领命而去。
不多时，下院中的五名侍女被带到夏依依跟前。夏依依起身，自五人跟前而过，细细查看，盘问了数句，而后挥手，让这五人退下。
片刻后，伙房中的新人，亦被守卫带到闲云坛。夏依依亦是上前，仔细盘问了一番，也未查得异样。
夏依依抬头，向守卫问道：“名册中载有三人，还有一人何在？”
徐天钦躬身行礼，回道：“我等将三守堂令传达伙房，但此人不遵堂令，只是在伙房中四下忙活。”
“何人如此大胆？竟是连三守堂堂令也敢罔顾？”夏依依厉声问道。
徐天钦应声，“按名册所记，此人该是名唤何青。此人由伙夫长秦旋山门外带回，来山门已两月有余。”
“怎会是他？”一伙夫小声嘀咕。
“怎不会是他？这小子来了伙房便是与谁也不亲近。只顾埋头做些饭食，神情专注，谁也不爱搭理。只伙夫长，才能与他搭话几句。此等怪异之人，若说他是山门外的刺客，我信。”另一伙夫嘀咕应声。
夏依依向徐天钦问道：“他在伙房中忙活什么？”
徐天钦回报，“他在伙房中，忙活山门饭食。我等传令之时，他说今日伙房中人手不够，要早些准备午食。言罢，他便是自顾自，忙活个不停。”
夏依依听罢，立时说道：“此人有疑。你们带上这二人，随我一同去伙房看看。”
“属下遵命。”七八名三守堂弟子应声，他们带着两名伙夫，紧随夏依依的脚步。
齐浩也自桌案起身，他将那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亦是带了几名松锦堂的弟兄，紧紧跟夏依依。
伙房之中，一男子菜刀在手，剁着些细葱。他神情专注，埋头苦干。何青十指纤纤，刀落迅疾。细葱切好，他又是削些冬瓜。菜品已定，日午之时，山门该是做道冬瓜蛋花汤。何青提前忙活，备着日午菜品。
伙房外，秦旋架了火堆，烤着一只烧鸡。他转动着手中的火棍，身旁放着盐袋。这烤鸡已经烤得差不多，再过片刻，撒些细盐，便可烧好。
夏依依带头，领着一众山门守卫，来到伙房外。夏依依挥手，一众守卫上前，立时将整个伙房围堵得水泄不通。
秦旋并未抬头，埋头继续烤着烤鸡。
他知有外人来，平静说道：“我在山门十余年，给三代掌门做过饭食，从未遇过如此蛮横无理，硬闯查察之事。我游云门尊重些长幼尊卑。你等虽是人多势众，但也总该讲些道理，循些规矩。”
夏依依明白其意，向秦旋躬身行礼，“我等搅扰，还请秦老见谅。我等为三守堂、松锦堂堂众。今日前来，也是简单，是为了缉拿杀害山门守卫的元凶。还请秦老行个方便，准予我等把人带走。”
“我年纪尚轻，当不得这个老字。你们要找的人，自在伙房之中。不过你们最好等等，今日是他主厨，他还在准备山门日午的饭食。我伙房中人，一日主厨便是伙房当家人，断无半途而废之理。还请诸位见谅。”秦旋说道。
夏依依听罢，缓步上前，进了伙房。
伙房之中，灶台冒着青烟，烧着一锅热水。
何青还在忙活，他将菜刀放下，把切好的冬瓜自砧板装盆，而后他双手擦了擦自己的衣角，又是提起菜刀切起了生姜。
夏依依脚步轻轻，候立在旁，见何青神情专注，轻声说道：“何青，我为山门三守堂代堂主夏依依。”
何青埋头干活，并不答话。
“何青，三守堂守卫传令，你为何不依令前来？”夏依依问道。
何青继续忙活，亦是不答话。
“我盘查过你的底细，你是秦老两月前带回山门的。你可否告诉我，昨夜你在何处？”
何青切姜的右手停下，终是有些反应。他抬了抬头，轻然一笑，回道：“你想知道我昨夜不在住处，是去了哪里？”
夏依依一笑，“自然。昨夜山门下院之中，死了一人。而恰好，昨夜有人见你不在房中。何青，你有何话说？”
何青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无话可说。”
何青停顿片刻，继续说道：“秦师傅教我说，吃喝之间，全凭心意。伙房一道，贵在用心。心有多诚，饭食就有多美味。可惜了，我来山门两月有余，虽是尽心尽力，却还是没能做出一道令师傅满意的菜肴，也是惭愧。”
说罢，何青将冬瓜倒入烧好热水的锅里。他手握长勺，将冬瓜撩散。片刻后，他敲了几个鸡蛋，倒入锅中，又是拿长勺翻滚。
“你这是要认罪受罚么？”夏依依问道。
齐浩带着几个守卫，突然闯入伙房，高声与何青说道：“认不认由不得你。有此物证在此，你休要抵赖。”说罢，齐浩扬了扬他手中的一个飞针射筒。
“此物在你房中寻得，只需要验一验这针筒中的飞针毒液，看与余小帘身上之毒可否一致，便知杀人者是你不是。”
何青淡淡笑了笑，停下手中活儿，“何必如此麻烦，我承认便是。”
他看向夏依依，低声说道：“山门之中，聪明者不过二三，你算一个。那侍女，确实是我杀的。掌门身边的两名守卫，也是我杀的。夏堂主，我如此说，你可满意？”
“是实情，还是虚言？”夏依依伸手，取了灶台的南瓜片，仔细看了看。
“物证已是在手，你还有何怀疑？”何青问道。
何青停了停，继续说道：“你带我去见她，该知道的自会让你知道。”
“见谁？”夏依依追问。
“自然是你们游云门掌门。”何青说道。
“为何要见她？”夏依依又是追问。
“事因她而起，自要以她而终。杀人之事，难道她不想知道真相？”何青问道。
须臾间，一锅冬瓜鸡蛋汤已是做好。何青看了看火候，拿了个瓷碗，盛了一碗，而后端着冬瓜汤，缓步去往伙房外。
“站住。”齐浩将分水剑一挥，挡下何青，厉声说道：“你这杀人者，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何青轻笑，“不会。我只是做好了一道汤，想让我师傅尝尝。”
夏依依点头示意，齐浩勉为其难，收了分水剑。
何青端着一碗热汤，出了伙房大门，向秦旋走去。他见秦旋，深情地看了许久，眼角不觉溢泪。他将汤碗递上，哽咽说道：“师傅，弟子做了这最后一道汤。你总说我不能出师，你再尝尝，看我做得如何？”
秦旋将汤碗接过，平静地看着何青，问道：“真是你么？”
何青点了点头。
秦旋明白了，他一笑，端起碗，正欲饮汤。
齐浩自伙房出来，见得此景，立时开腔，“小心有毒。”
秦旋并不在意。他轻轻地吹了吹气，小饮了一口冬瓜鸡蛋汤，眼角亦是湿润，“不是你，该有多好。”泪水滴入碗中，给汤水加了些咸味。
何青忽是伏跪于地，他低头，在地上给秦旋连磕了三个响头，“承蒙师傅教诲，弟子两月来，在山门过得很是快活。弟子拜谢师傅授艺之恩。今生无以还报，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于你。”
秦旋眼泪再次落下。他话语低沉，些许沙哑，“孩子，别总是将心事憋在心里。人生几多苦涩，快活就好。”
何青脑袋再次磕地，回道：“是，师傅。弟子谨记你的教诲。”话毕，他缓缓起身，将自己脑袋上的帽子一时摘下，抖动了一下。一头长长的秀发，自帽中坠落，披肩垂散。何青将发髻理了理，脚步从容迈开。
众人看得，皆是惊呆，原来这何青竟是一名女子。众人再作细看，只见这女子细皮嫩肉，十指纤纤，散发之间，倒是有几分雅致与细腻。
何青缓步，随众人离开了伙房。待她走到数丈开外，伙夫长突然开口，“孩子，冬瓜汤油盐适宜，润喉沁心。这汤不错，你出师了，出师了。”
何青遥遥听得，回头看了看伙夫长，再度落泪。
她将名册合上，说道：“下院名册中，三月里新来侍女五人，将这五人都唤来。另山门伙房，亦有新人三人，将这三人也唤来。”
三守堂弟子徐天钦得令，领命而去。
不多时，下院中的五名侍女被带到夏依依跟前。夏依依起身，自五人跟前而过，细细查看，盘问了数句，而后挥手，让这五人退下。
片刻后，伙房中的新人，亦被守卫带到闲云坛。夏依依亦是上前，仔细盘问了一番，也未查得异样。
夏依依抬头，向守卫问道：“名册中载有三人，还有一人何在？”
徐天钦躬身行礼，回道：“我等将三守堂令传达伙房，但此人不遵堂令，只是在伙房中四下忙活。”
“何人如此大胆？竟是连三守堂堂令也敢罔顾？”夏依依厉声问道。
徐天钦应声，“按名册所记，此人该是名唤何青。此人由伙夫长秦旋山门外带回，来山门已两月有余。”
“怎会是他？”一伙夫小声嘀咕。
“怎不会是他？这小子来了伙房便是与谁也不亲近。只顾埋头做些饭食，神情专注，谁也不爱搭理。只伙夫长，才能与他搭话几句。此等怪异之人，若说他是山门外的刺客，我信。”另一伙夫嘀咕应声。
夏依依向徐天钦问道：“他在伙房中忙活什么？”
徐天钦回报，“他在伙房中，忙活山门饭食。我等传令之时，他说今日伙房中人手不够，要早些准备午食。言罢，他便是自顾自，忙活个不停。”
夏依依听罢，立时说道：“此人有疑。你们带上这二人，随我一同去伙房看看。”
“属下遵命。”七八名三守堂弟子应声，他们带着两名伙夫，紧随夏依依的脚步。
齐浩也自桌案起身，他将那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亦是带了几名松锦堂的弟兄，紧紧跟夏依依。
伙房之中，一男子菜刀在手，剁着些细葱。他神情专注，埋头苦干。何青十指纤纤，刀落迅疾。细葱切好，他又是削些冬瓜。菜品已定，日午之时，山门该是做道冬瓜蛋花汤。何青提前忙活，备着日午菜品。
伙房外，秦旋架了火堆，烤着一只烧鸡。他转动着手中的火棍，身旁放着盐袋。这烤鸡已经烤得差不多，再过片刻，撒些细盐，便可烧好。
夏依依带头，领着一众山门守卫，来到伙房外。夏依依挥手，一众守卫上前，立时将整个伙房围堵得水泄不通。
秦旋并未抬头，埋头继续烤着烤鸡。
他知有外人来，平静说道：“我在山门十余年，给三代掌门做过饭食，从未遇过如此蛮横无理，硬闯查察之事。我游云门尊重些长幼尊卑。你等虽是人多势众，但也总该讲些道理，循些规矩。”
夏依依明白其意，向秦旋躬身行礼，“我等搅扰，还请秦老见谅。我等为三守堂、松锦堂堂众。今日前来，也是简单，是为了缉拿杀害山门守卫的元凶。还请秦老行个方便，准予我等把人带走。”
“我年纪尚轻，当不得这个老字。你们要找的人，自在伙房之中。不过你们最好等等，今日是他主厨，他还在准备山门日午的饭食。我伙房中人，一日主厨便是伙房当家人，断无半途而废之理。还请诸位见谅。”秦旋说道。
夏依依听罢，缓步上前，进了伙房。
伙房之中，灶台冒着青烟，烧着一锅热水。
何青还在忙活，他将菜刀放下，把切好的冬瓜自砧板装盆，而后他双手擦了擦自己的衣角，又是提起菜刀切起了生姜。
夏依依脚步轻轻，候立在旁，见何青神情专注，轻声说道：“何青，我为山门三守堂代堂主夏依依。”
何青埋头干活，并不答话。
“何青，三守堂守卫传令，你为何不依令前来？”夏依依问道。
何青继续忙活，亦是不答话。
“我盘查过你的底细，你是秦老两月前带回山门的。你可否告诉我，昨夜你在何处？”
何青切姜的右手停下，终是有些反应。他抬了抬头，轻然一笑，回道：“你想知道我昨夜不在住处，是去了哪里？”
夏依依一笑，“自然。昨夜山门下院之中，死了一人。而恰好，昨夜有人见你不在房中。何青，你有何话说？”
何青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无话可说。”
何青停顿片刻，继续说道：“秦师傅教我说，吃喝之间，全凭心意。伙房一道，贵在用心。心有多诚，饭食就有多美味。可惜了，我来山门两月有余，虽是尽心尽力，却还是没能做出一道令师傅满意的菜肴，也是惭愧。”
说罢，何青将冬瓜倒入烧好热水的锅里。他手握长勺，将冬瓜撩散。片刻后，他敲了几个鸡蛋，倒入锅中，又是拿长勺翻滚。
“你这是要认罪受罚么？”夏依依问道。
齐浩带着几个守卫，突然闯入伙房，高声与何青说道：“认不认由不得你。有此物证在此，你休要抵赖。”说罢，齐浩扬了扬他手中的一个飞针射筒。
“此物在你房中寻得，只需要验一验这针筒中的飞针毒液，看与余小帘身上之毒可否一致，便知杀人者是你不是。”
何青淡淡笑了笑，停下手中活儿，“何必如此麻烦，我承认便是。”
他看向夏依依，低声说道：“山门之中，聪明者不过二三，你算一个。那侍女，确实是我杀的。掌门身边的两名守卫，也是我杀的。夏堂主，我如此说，你可满意？”
“是实情，还是虚言？”夏依依伸手，取了灶台的南瓜片，仔细看了看。
“物证已是在手，你还有何怀疑？”何青问道。
何青停了停，继续说道：“你带我去见她，该知道的自会让你知道。”
“见谁？”夏依依追问。
“自然是你们游云门掌门。”何青说道。
“为何要见她？”夏依依又是追问。
“事因她而起，自要以她而终。杀人之事，难道她不想知道真相？”何青问道。
须臾间，一锅冬瓜鸡蛋汤已是做好。何青看了看火候，拿了个瓷碗，盛了一碗，而后端着冬瓜汤，缓步去往伙房外。
“站住。”齐浩将分水剑一挥，挡下何青，厉声说道：“你这杀人者，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何青轻笑，“不会。我只是做好了一道汤，想让我师傅尝尝。”
夏依依点头示意，齐浩勉为其难，收了分水剑。
何青端着一碗热汤，出了伙房大门，向秦旋走去。他见秦旋，深情地看了许久，眼角不觉溢泪。他将汤碗递上，哽咽说道：“师傅，弟子做了这最后一道汤。你总说我不能出师，你再尝尝，看我做得如何？”
秦旋将汤碗接过，平静地看着何青，问道：“真是你么？”
何青点了点头。
秦旋明白了，他一笑，端起碗，正欲饮汤。
齐浩自伙房出来，见得此景，立时开腔，“小心有毒。”
秦旋并不在意。他轻轻地吹了吹气，小饮了一口冬瓜鸡蛋汤，眼角亦是湿润，“不是你，该有多好。”泪水滴入碗中，给汤水加了些咸味。
何青忽是伏跪于地，他低头，在地上给秦旋连磕了三个响头，“承蒙师傅教诲，弟子两月来，在山门过得很是快活。弟子拜谢师傅授艺之恩。今生无以还报，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于你。”
秦旋眼泪再次落下。他话语低沉，些许沙哑，“孩子，别总是将心事憋在心里。人生几多苦涩，快活就好。”
何青脑袋再次磕地，回道：“是，师傅。弟子谨记你的教诲。”话毕，他缓缓起身，将自己脑袋上的帽子一时摘下，抖动了一下。一头长长的秀发，自帽中坠落，披肩垂散。何青将发髻理了理，脚步从容迈开。
众人看得，皆是惊呆，原来这何青竟是一名女子。众人再作细看，只见这女子细皮嫩肉，十指纤纤，散发之间，倒是有几分雅致与细腻。
何青缓步，随众人离开了伙房。待她走到数丈开外，伙夫长突然开口，“孩子，冬瓜汤油盐适宜，润喉沁心。这汤不错，你出师了，出师了。”
何青遥遥听得，回头看了看伙夫长，再度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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