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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石之义,汉家孤忠

    “祸事了!大祸又要临头了!”

    “为父再三叮嘱,勿要在与这等兵革头子为伍,以免招惹是非!可你为何还应诺了他一齐入营出征?我儿不要命了吗!”

    刘玄听到其子刘炎的回禀,惊惧、埋怨、愤怒、悲慨,就犹如当年他冒着生命之危仓皇逃出匈奴凶残蹂躏下的雒阳,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但始终是他夜里挥之不去的梦魇,时常把自己在暗夜惊醒。

    而如今,自己唯一的儿子又要身临刀枪阵中,自己养了他二十年,宠爱惯了,连菜刀都没有让他摸过,又何谈冷隽锋利的七尺长剑、丈八之槊!

    “噫!奈何天意不暇,这是存心要灭我刘氏啊!”

    偌大空荡的后堂之中,回声绵延,刘玄的哀叹声更是显得格外凄凉无力。

    刘炎自然深知老爹刘玄一贯养尊处优,不问世事,亦有三十余年了,即便是养儿子,也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玩物丧志,有求便与,莫要崭露头角被人无端猜忌。

    因此刘炎也只向刘玄禀告了自己将随周楚参军,随军担任四百乡男运夫的督长而已,而不敢让老爹知道自己与周楚在青城山相互赌命,誓要对方命丧青城山。

    如今妨碍自己安心享受安乐公子生活的唯有这周楚一位丧门神,若能借青城山范贲的势力解决掉这个周楚,自己与老爹也就可以继续守着昭烈惠陵周边的十里乡田,“接着奏乐接着舞了。”

    “父亲亦不必太过忧虑,孩儿只是在军中充当乡男运夫的督长而已,只负责后方军粮辎重,又不是前方陷阵拔营的死士,因此亦无性命之忧!”

    刘炎如今只能以此来安慰老爹刘玄,心里也在暗忖,若这周楚真要抽调自己,让自己以一介运夫的身份上前线血拼,那就是逼自己不得不反了!

    青城山的范贲是成汉旧臣,而我是季汉后裔,老爹的安乐公亦是当年成汉君主敕封的,三十年来在成汉亦算是旧贵。

    反正都是汉,只要是反对晋军,就是一家人!

    要是周楚还敢威逼老子,老子就要上山投汉了!不对,是复汉!

    刘炎抬眼,又看了一眼老爹刘玄的一脸凄惨之色,心想这话只可以在心中默默打算,可不敢告诉自己遇事三惊的老爹,不然就以老爹三十年不吃降压药的身心,还真怕他一气之下去陪祖爷爷刘备了。

    只见刘玄亦是自顾自宽慰的说道。

    “只做运夫待在后方,能不上战场当然最好!咱老刘家百余年来,死的死,灭的灭,如今只剩咱这一支了,为父可不敢下去以后愧对你昭烈祖爷!你记住了,既在军中,当以保住性命为要,莫逞一时义气,断送了性命!”

    “既然要征抽四百乡男,那你把张弋和赵襄带在身边吧!两小儿近些年武艺长进很快,留在身边为你防身!”

    刘炎如今记忆尚为完全恢复,便趁机多插一嘴,惊奇的问道。

    “这张弋与赵襄真是张飞与赵云的玄孙?”

    却见刘玄听完此话,脸上略有愠色,训斥起儿子刘炎来。

    “炎儿这是什么话!虽说当年张绍与赵统随你刘禅叔祖爷爷一同投降后迁往雒阳,留下了骂名,但亦是其父的亲骨肉啊!势不由人,天意难违,各自为了保存家祖血脉,亦是无奈之举。”

    “更甚者,若不是你张亢与赵尊两位叔爷爷在胡兵攻破雒阳时,鼎力相助,携同为父逃出雒阳,一路上衷心耿耿患难相济,只凭为父孤身一人,在这兵荒马乱之际,如何能只身重新回到这蜀地!”

    哦!其中缘由,竟然是如此!

    刘炎猛然明白过来,当年刘禅受奉安乐公之后,确实带了一干文武近臣一同迁往雒阳,那与刘禅有姻亲的张家和屡屡出任中军要职的赵家,亦很有可能随刘禅迁雒做了安乐公的家臣。

    “哎~如今你张、赵两位叔爷爷也已离去,只留下这两位孙辈,为父一直将其养在身边,以报答当年两位世叔雒阳救护之恩!

    我儿,你记住了!我刘氏当年皆因张、赵辅佐而龙兴,后又皆赖张、赵救护而保全,我刘氏世世代代不能有负于张氏赵氏!这是为父替刘氏立下的家训,汝亦要谨记,传之后世!”

    刘炎毕恭毕敬的听父亲讲完,心中不住地感叹,自季汉亡后,百年纷乱,以至如今悍虏当道,胡羯凌替,这刘氏、张氏、赵氏三家仍不忘当年金石之义,忠贞死节,相互依赖,彼此保全,实乃是我汉家最后之中流砥柱!

    楚虽三户,尚能亡秦。如今汉裔亦有三家,焉不能黜晋扫五胡?

    当然这话刘炎只能憋在心里,万万不能说出。要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不仅会吓坏了自己的鼠胆老爹,更会祸从口出,坑害了自己。

    “炎儿与张弋与赵襄在军中,亦要多有相互关照,同时亦要嘱咐二子莫要逞武惹事,军中不比家中,动辄刀剑加身,有口难辨,我儿切记!但亦莫要让二子有性命之危,随你出征的四百乡男亦要设法保全!如今离乡在外,你便是这群乡男的宗长,应有理护之责!”

    刘炎听得甚是感动,竟想飙泪。

    此时的刘玄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老爹,更是整个安乐乡的大家长,人人都爱自己的亲骨肉,但别人的骨肉亦是骨肉!

    老爹虽然三十年如一日,表现出一派懦弱苟且的模样,但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故能得到乡人爱戴,其骨子里仍然有刘备仁义为怀的高贵品质。

    一顿嘱咐罢了,望着老爹不舍的眼神,刘炎只能忍心辞别,抓紧去做各项征调的准备了。

    刚走出父亲的后堂,却见范碧一阵小跑迎上前来,脸上显出一派慌张焦急之色。

    刘炎心想,这范碧毕竟曾经是个名门闺秀,放在家里当个侍候人的女婢,确实是埋汰人了,于是忙问,“怎么了,是下人安置的不够妥当吗?”

    却见范碧一个劲的摇头,“公子肯把奴家从周楚那个炼狱中救出,奴家就算是以身相许也难以报答公子万一,怎么还敢奢求其他?”

    “只是这一路走来,奴家随公子见识了各色人等,这心里忽然记挂住了一件事,不得不禀告于公子!”

    “何事,但讲无妨!”

    范碧环顾四周,一阵茫然,随即谨慎的向刘炎说道,“此事还是背人说出为好……”

    刘炎于是将范碧拉入自己房中,两两坐定,让范碧放心开口。

    却见范碧默默低下头,声音如蚊蝇,喃喃言道。

    “这一路上公子与众人口中的那位成汉旧臣、如今的青城山天师道的统领范贲……正是奴家的祖父……”

    什么?刘炎忽然被五雷轰顶!

    你当初可是说的“一个弃家上山的耄耋老道……”,呵呵,可不是么……!

    呃……此事,确实草率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成汉帝师、青城山天师道统领、未来新成汉政权皇帝范贲的孙女!

    如今刘炎亦不知道,纳下此女究竟是福是祸了。

    你何止是值一千贯,你简直是无价之宝!你可真是价值连城,炙手可热,热得都快要将我们家的房顶烧塌了!

    你爷爷范贲和周楚他爹益州大都督周抚可是死对头!

    我和周楚的关系你也看到了!

    “那周楚知道你的身世吗?”刘炎赶忙问道。

    “知道……我爹范亮所承袭的爵位,就是祖上传下来的西山侯……,周楚对我如此横暴,就是因为我是前朝旧贵之女……”

    我擦!我说这周楚怎么将你甩给我,给的还这么痛快!

    原来这周楚,是明着暗着给我下套,就是想让我死在青城山!

    亏我还琢磨着跟着周楚出征青城山之机,时刻观望形势,大不了再像老爹三十年前一样,趁机弃晋,再投成汉,寻机坑死周楚!

    如今倒是省事了,老子也不用装逼反水了,如今在周楚眼里,老子已经是成汉余党了!

    自己也不用纠结要抱谁的大腿了,屁股该坐哪了。别管是“季汉”还是“成汉”,反正这“晋”是容不下自己了!

    要是以这个身份进了周楚营中,那还不是分分钟被周楚砍杀的命!

    完了完了!此次出征,九死一生!

    刘炎心里一阵忐忑着。

    如今就只能奢望着这拼爹货周楚不会用兵,到了青城山就被范贲率众包围,最好是全部活捉!

    到时候老子直接自暴身份,凭着救了帝师孙女一命的光荣事迹,没准还能成为新成汉政权的功臣!

    刘炎于是迫不及待地问向范碧,“你与你祖父之间可有信物?就是能在你祖父面前,证明你是你的东西?”

    证明我是我?范碧一脸懵圈。

    这……怎么证明?以前也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呀?

    “我不能证明我是我,但我能证明我是我爹的女儿,我爹是祖父的儿子,这样可以吗?”范碧一阵娇憨的说着。

    刘炎也听得一脸懵,这是什么神逻辑?

    但听来似乎可行。

    只见范碧从自己的领口里摘下一枚碧绿色的玉牌,递到了刘炎的手里。

    刘炎将玉牌握在手中,上面还有范碧的余温。

    玉牌正面是一个“亮”字,而背面是一个“碧”字。

    “我听父亲说,祖父十分崇敬诸葛武侯,于是给父亲命名为‘亮’,这块碧玉就是父亲出生时,祖父镌刻并为他带上的,希望父亲能够做向诸葛武侯一般的肱股贤臣。”

    “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父亲始终将我视之如命,于是在我出生后,将这块碧玉佩戴给了我,给我取名曰‘碧’,这块玉佩就是我们祖孙三代之间的信物。”

    “自从祖父十几年前入山修道后,我与祖父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现今国破家亡,物是人非,父亲亦跟随先皇没了踪影,能够联系我们祖孙三代的信物唯有这件碧玉了……”

    范碧喃喃的说着,竟然不由得梨花带雨,又啜泣了起来。

    刘炎听得亦是十分感动,在这乱世之中,每个人能活着就很不易,能够坚强的活着,还要找寻自己的血肉至亲,这亦需要极大地勇气!

    “这么重要的信物,关系到你与血肉至亲的团聚,你已经将它视如本命,你真的舍得要托付与我?”刘炎亦是极其诚恳,深情的问道。

    “我知道公子马上就要随军去青城山了,很有可能见到我的祖父,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战场上可是刀箭无眼,公子可不敢奋死拼杀,哪怕是投降被虏上山亦可,到时拿出妾身的这个玉牌,亦能保住公子性命!”

    妾身?刘炎心中窃喜,趁机追问道。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怕我回不来?”

    范碧面色微红,臻首一低,垂眉言道。

    “妾身早就听说过公子的一些坊间传言,可这一路跟随公子回到庄上,观公子言行举止,也并非坊间所流传的那般……,反倒是…反倒是……”

    “反倒是什么?”刘炎装腔追问。

    “哎呀~公子别问了,妾身,妾身说不出口~”范碧被羞得转过身去,心里一阵娇憨,那对媚眼不知该往哪里安放才好。

    刘炎决定不再挑逗范碧了,身为七尺大丈夫,要做就做点实在的!

    “嘿嘿!既然嘴上说不出口,那我临行前劳你为我办件事,如何?”

    “公子尽管吩咐,妾身一定尽力去办~”

    刘炎握紧手中的玉牌,讨趣地向范碧说道。

    “本公子只希望,当我亮出这枚碧玉,向汝之祖父禀明身份时,说出的不是‘范碧的救命恩人’,我只想称自己为‘范碧的夫君’!”

    “不知道天师圣女范仙姑能帮我完成这个愿望否?”

    范碧听到刘炎这么不正经,猛的转身想给刘炎一顿粉拳,却被刘炎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刘炎在范碧耳边用极其低沉的声音燎起情欲。

    “自从我们见面开始,碧儿不是一直想给本公子宽衣么?如今来到了我的地盘,没人会阻止碧儿了,尽情地在本公子身上放肆吧!”

    …………

    “本公子的裤褶可是碧儿给系上的,这么繁多的系带,为夫可不会解,还要有劳碧儿再给为夫宽衣了!”

    …………

    “老实点,你再乱动乱摸,老娘立马让安乐公绝后!让昭烈帝绝后!让整个汉家绝后!”

    …………

    惨了惨了!入了蜀中就要入乡随俗,耙耳朵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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