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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墓别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古城的阳光总是那么灿烂明媚,和颜悦色!江晨芙期待天公突然发怒,赏给古城一个大阴天,或者下一场瓢泼大雨,迎合她现在的心情。 

    早餐还是在她起来之前就放置好的,这回又换了一种风味,三天她吃了三种古城的风味特色。

    托盘下面露出一张粉色的纸币,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古城到湾水城的火车票。

    昨晚的情景在现,“晨芙,这将是这是古城的最后一晚,明天以后我将再也不会出现,我该回到我该去的地方了。明天你也该回程了,湾水城有爱你的人,有你的希望,记住这个孩子不能要,晨芙,你要坚强面对!忘记我!好好生活!”

    湾水城是一个阴暗,无情,令她伤心的地方,为何任伟驰要安排她回湾水城?他所指的爱人是康明威吗?

    收拾好行李,江晨芙打开窗户,观望大雁塔,依然是密密麻麻的人,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她需要的背影。纵然有再多不舍也该离开古城了,她突然想家想念父母了,她不想把自己再度寄居在一个虚幻的蜗壳里,这三天的失魂落魄该结束了。她打算先回湾水城,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必须交接清楚,而后办理辞职手续回重庆。

    总台的两个服务员含笑对她打招呼。江晨芙今天的打扮和来时候一样,头发在后面盘起,额头上没有一丝乱发,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她牵动嘴角,对着她们展开一个极美的笑容,这个笑容足以倾城,打消了服务员对她脑子有症状的疑虑。

    车票的行驶时间是两点钟,江晨芙突然改变了方向,她去超市买了一篮新鲜的水果,又去花店买了一大束菊花,她打算最后去公墓向任伟驰告别。

    公墓异常幽静,除了每年固定的几次扫墓,其他时间不会有人光顾,谁愿意无端打扰死者的静谧回去做恶梦?

    微风一吹,白杨树那“沙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来到阴森之地,会严重影响心态和情绪,悲凉之情马上从心而发。

    一排排墓碑冷冷、幽幽的望着她。她的心里被灌入一阵寒气,这个埋着成千白骨的至阴至寒之地,也深埋着她的爱人。

    进入墓地她就感觉到身后仿似有人,等她回头空空如也。她现在又感觉到了身后那种异样的空气,她不敢大呼吸,猛然回头,哪里有人?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碑海。

    她陷入碑海迷失了方向,找不见任伟驰的墓碑在哪里?

    几只黑乌鸦迎面飞过来,扯开喉咙喊出令人厌烦的“哇哇……”粗劣嘶哑的叫声,这个邪恶鸟的出现,搅合的江晨芙心神不宁。她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生气的对着乌鸦砸去,乌鸦受惊,知趣的飞走了。

    有一只黑乌鸦飞到左边的碑海深处,立在其中一个墓碑上,乌鸦喝水般伸长了脖颈,随着它突然的一声凄厉而苍老的鸣叫,一种危险,一种恐惧感便顿时裘上江晨芙的心头。在这个阴气深重的坟场,时刻都仿佛有鬼魂从坟墓里爬出来,她突然产生一个冲动,想一口气逃开墓地,可手里祭奠的东西提示她还没有完成任务,她唯有壮胆朝乌鸦站立的墓碑走去。

    乌鸦继续唱着悲凉的歌谣,她顺着乌鸦的身体朝下观望,下面的墓碑正是任伟驰之墓,原来是这只乌鸦在指引她,自然界的奇迹很难解释,乌鸦吃多了动物腐尸,身体内自然会汇集了诸多邪恶,能揣测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江晨芙从行李中拿出一块绒布,细心的沿着碑身擦拭,她的动作非常轻柔,就像在擦拭任伟驰的皮肤。碑前的乱草比三天前长高了好多,江晨芙一一处置掉,清理干净,摆放上了菊花和水果。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影子,似乎想跳上前吓她一跳,又似乎想去拥抱她,安慰她,可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照片上含笑的眼睛,笑意盎然,嘴角微微上翘,这个神态有些陌生,江晨芙从来没有见过。

    她心中泛出柠檬般酸酸的浪潮,汇集成眼泪成千上万涌上喉咙,她释放了一部分,咽下了一部分。她不想做一个泪人,只想最后留给任伟驰一份美好,她掏出纸巾把脸整理干净,试着对他微笑,“伟驰,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两点钟就要离开古都,我准备先回湾水城办理辞职,而后打掉孩子回重庆。伟驰,你放心好了,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你就好好的安息吧!如果你地下有知,就保佑我好好的生活吧!”

    风声如涛,像海涛,像松涛,就是这样一种声音,从它那里我们听得到生命的回响。白杨林在风中俯仰生姿,碑海漂浮着阵阵凉意。

    一时间,江晨芙所有的伪装都被风声揭晓,她控制不住泪如雨下,她知道这是任伟驰对她的回答。

    她紧紧搂住墓碑,怀里不在是冰冷坚硬的石头,这个时刻墓碑突然变得灵活而柔软,就像是一个男人健壮的身躯,伸开双臂拥住了她。她闭上眼睛,把头贴在爱人的胸膛。一张微凉的嘴唇吻住她的额头,滑落在她的脸颊,吻干了她的眼泪。她接触到他冰冷的脸颊,新的眼泪又滴落下来,打湿了墓碑上的照片。

    在她的身后一直都矗立着一个影子,孤独而忧伤,无奈而无力,他伸出双手去安慰她,在马上触及她肩膀的地方欲言又止,眼泪的力量聚集起来能汇成河,很快,打湿了他脚下的黄土。

    一阵苍凉凄惨的叫声打断了江晨芙的幻觉,现实残酷地告诉她墓碑里的人深埋在土里,她把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抚摸着他冰冷的身体,“伟驰,虽然我看不到你,我知道你现在就在我身边,我答应你要坚强!永别了伟驰!”

    江晨芙看看手表十二点半,哀悼该结束了。她拎起皮箱,走出了碑海,死者解脱了,痛苦的是生者,从现在开始,她要做一个坚强的自己!

    痛苦和悲伤譬如昨日死!再见地狱的爱人!再见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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