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压岁钱

    最后,乐珠都快在小凳子上撑着脸睡着时谌景疏才回来,肩上扛着半扇猪肉。

    “原来是杀年猪去了!”

    乐珠连忙站起来,去看这死的透透的猪,有些害怕,她第一次看见死掉的猪,但是只要做成好吃的就不怕了。

    年夜饭三个人忙忙碌碌的,这些日子以来,乐珠也学会了许多,做饭什么的也是没问题了。最后忙忙碌碌到了傍晚,一个木桌子上面摆满了菜肴,今天杀的猪也做成了东坡肉与炖的蹄髈汤,香的乐珠鼻子都要掉了。不大的屋子中央,铁盆里是燃烧着的苍术,焚烧它祈求家人身体健康。

    简简单单的一餐,配上雪落前买的浊酒,平日里只敢喝一口果酒的乐珠都喝了两小杯浊酒,辣的她直吐舌头,脸上挂着红。

    “位京国逢除夕,栖迟鬓欲霜。”苏妈妈放下酒杯,念出一句诗,醉的迷迷糊糊的乐珠一下子坐起来,对了上去:“春声生竹爆,岁色动椒香。占位戒睡听鸡早,占探茧忙。”

    每年除夕爹娘都喜欢听她念诗,她就一直背一直背,只要她足够聪明优秀,爹爹母亲就会开心了。

    她皱着眉头,想不起来最后一句,偏头看着喝酒的谌景疏,“你为什么不念呀?”

    “醉鬼。”

    “快念一下,除夕就会更好!”

    苏妈妈也看着他,谌景疏无奈的笑了下,道:“烛花频送喜,儿女笑烘堂。”

    “好,过年好!”

    乐珠抱着酒杯,笑的像个幼童得了夸奖一般开心,谌景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除夕夜也变得这么聒噪了,他拿出一个红纸包,放在了乐珠面前。

    “拿去,压岁钱。”

    乐珠接过,开心的捧在手里,苏妈妈也拿出一个红封放在她手上。

    “珠珠,岁岁平安。”

    乐珠虽然醉了,但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突然抹起了眼泪,哭的一抽一抽的,嘴里嘟囔着:“谢谢苏妈妈,谢谢谌大哥,我真开心。”

    苏妈妈见她哭的伤心,心里头也难受的紧,这么个好看的小姑娘,娘不爱爹不在,怎么忍心让她年纪轻轻送去嫁人。

    “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这里就是你家,以后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若是可以,她真想一直留着这个孩子,瞧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谌景疏,叹了口气。

    若是他娘亲还在,也会喜欢这小丫头的吧。

    饭后,嚷嚷着要守岁的小酒鬼被谌景疏提着丢到了床上,嘴里还在念着不停,谌景疏也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越念越委屈起来。

    “安安错了,安安会好好听话……”

    “爹爹娘亲……哥哥,唔,阿六,太子,太子哥哥……”

    一听见最后那几个字,谌景疏眉头一凛,坐在床榻边缘,手捏住她的脸颊,问:“乐珠,你到底是谁。”

    “是一条爹娘不要的小白菜。”

    见她乱说话,谌景疏耐着脾气又继续问:“你认不认识太子。”

    “不认识!不认识!我只认识……只认识苏妈妈。”

    谌景疏无奈的松开手,醉了的她说什么恐怕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见她眼角还挂着泪,莫名的心中有些烦躁。

    “你娘要是不要你,你留在此处又何妨。”

    躺在床上的人儿不再说话,沉沉的睡了去,手中还紧紧攥着两个红封。

    “丞蕴。”

    谌景疏走出去,苏妈妈望了望睡熟的乐珠,叹了叹气:“哎……你何时才愿意回去?”

    谌景疏看了下天上挂着的许多星子,冷笑一声:“等他为我兄弟们偿命时。”

    “这不是他的错,你太固执了,你难道想一辈子就困在这个地方?”

    “一千条人命拼死护着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苏妈妈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行,我不说了。那你当真要把乐珠送回虎口,你是知道她母亲是什么样的。”

    谌景疏感觉胸口处那剑穗似乎在发烫,他自然知道她回去会被如何对待,但他管不了。

    “这是她自己选的,我不会插手。”

    “可她是你名义上的妻子。”

    听到苏妈妈这话,谌景疏吐口气,好看的黑眸中带着自嘲:“那又如何。”

    说罢,将屋里的碗筷收拾去了厨房,高大的背影却显得无比孤寂。

    苏妈妈心疼他,他母亲去世之前让她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不要像他父亲一样冷血无情,她在尝试,事情也似乎在一点点变好,直到五年前那件事的发生,让他彻彻底底变了,厌恶人群,放弃了所有来到这个不会被找到的地方,她拼了命也要跟过来,眼睁睁看着他逐渐变得冷漠固执,原本那个红衣猎猎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就死在了五年前了。

    “作孽啊作孽啊。”

    佝偻着身子缓缓走回了自己的屋子,苏妈妈打开放在床头的木盒,里面是一条长命锁,枯槁的手指轻轻触碰上面刻着的‘疏’字上。

    她记得谌景疏刚五岁时,手里喜欢拿着个小木剑到处比划,她抱着他问:“小少爷为什么喜欢练剑呀?”

    牙都没有长好的小谌景疏居然沉思了半响,道:“苏妈妈,疏儿想做霍去病那样的大将军,为国而战,死而后已。”

    当时她笑他说一些自己都不懂的话,小谌景疏还和她生气,拿小木剑追她,不小心将花园里的兰花打坏了几瓣,不过五岁的幼童,被他父亲用竹板狠狠的打了手臂,半个月才好。

    想起这些往事,苏妈妈便觉心中难以抑制的疼痛,轻轻关上木匣子放在床头,简简单单的动作她都觉得劳累不已,锤了锤酸疼的腿,她又双手合十,浑浊的眼中流出两道清泪。

    “菩萨保佑,万望疏儿一生平安顺遂。”

    谌景疏站在房门外,听着里面苏妈妈祈祷的声音,吐出一口热气,又站了许久之后才回到了房中。

    今年的冬天相较于以往冷了不少,应该是为开春早做准备了,外头树枝上挂着的雪也渐渐凝成了冰,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掉,砸在快冒芽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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