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异动
“所以，你们就一直这么僵持着？”
画红妆站在两人之间，给那女子画了一身衣物鞋袜，扭头看向蓝乐安。
蓝乐安还是坐在树下，对着她翻了个白眼，“那你想我怎么办？哦，说又说不听，我又没有‘武人令’证明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拿着‘武人令’也未必就不会犯事儿，无非就是个被不被抓的问题而已。”
那女子躲到树后，将画红妆给她的外衣换好，走到蓝乐安前，毕恭毕敬地将他先前的衣物交还给他。
“先前是我不对，还望恩公莫要见怪。如有来生，小荷愿结草衔环当牛做马。”说着，就跪拜了下去。
蓝乐安连忙跳开到一边，口中直呼：“受不起，受不起。”接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想着：敢情我的脸就只能配得上当牛做马这个级别啊，啧……
其实，情理上来说，他知道自己完全受得起这一拜。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是实实在在救了她一命。甚至往上找补，如果不是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画红妆也不会和自己也不会途径此处，这姑娘已经变作一只新的伥鬼了。
只是，就这样受人跪拜，他还是很不自在。
“行了，别在这推来推去的了，趁着天还没亮，赶紧把她送回去，不然事更多。”
蓝乐安一脸迷惑，皱了皱眉头：“还有什么事？伥鬼我给干死了，虎妖你也做掉了，一清二白的，还急什么？”
“呸，你是清白了，人家呢？”画红妆转过头看向蓝乐安，隔着面具也透露着一股鄙夷的气息。倒不是多恶劣，就是那种恨铁不成钢，一种“这么点道理你怎么想不通”的既视感。
蓝乐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没人碰她，怎么就不清白了？”
“你！唉……算了，是我的问题，没想到你不懂。”画红妆叹了一口气，继而指向那女子。
“她，被伥鬼迷了心智，迷迷糊糊从家里出来连衣服都没换。如果我们不趁天亮之前把她送回去，赶上人家下地干活了，她怎么解释？大半夜被人劫了？还是就像你说的那样，和人私会去了？”
“不能直接说吗？你不是公门中人，啊不是，公门中鬼吗？你的话还不够权威不够有分量？”蓝乐安上下打量了画红妆一翻，还作势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这面具，摆设啊？”
“第一，乡野村民见识短，你就是找个游荡武人或者散人来给他们露两手，他们都知道，再不济找镇守武人也行。我这身衣服这个面具，还不如我当场给他们开碑裂石来得实在。第二，你今天告诉他们这姑娘撞了邪，她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家里人急吼吼地嫁出去，最坏的结果是送入山林，让那没能得逞的妖物再来一次！”
“为什么？你们这个世界不是人鬼共存的吗？一般人撞见鬼都不用去烧香的啊，根本就不当回事啊！”蓝乐安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那是因为那些鬼没有恶念！对生人出手的已经超过这个范畴了！她撞了一次，那些乡民只会认定她阴气重所以招鬼，有一就有二，肯定容不下她。”
“那虎妖我审讯过，这姑娘的生辰我也算了，体质平平无奇。那虎妖只是没尝过女人吃起来的滋味，才特地差遣了个伥鬼过来，它平时都是盘踞山林袭击落单旅人的。”
见画红妆气势越来越盛，而且个中缘由讲得也明白，连连点头。
“是是是，好好好，那咱们就快点走吧。”
画红妆扭头看向那女子，“小荷，你还能走吗？”
小荷也是连连点头，因为她也听过其他村镇的传闻，一般来说撞了邪的人，家里都会想办法将他们送走。若是因为体质特殊才招来邪祟的，反而容易被当地武人带走，悉心教导。但像她这样的，武人不会收，乡邻也觉得晦气。
“大人，小女子真的没事了吗？”
“你放心，那虎妖已经让我给杀了，你也不是招邪的体质。若是放心不下，之后可以去拜拜城隍，或者庇护你们村山神土地。”
说道这里，画红妆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小荷，你们村里没有‘土地’吗？”
小荷想了一下，怯生生地说道：“有是有，但是已经好几个月未曾显灵了……”
蓝乐安听了画红妆的问题，回忆了一下，想到了问题所在。
对啊，这伥鬼的实力这么弱（他此时已经听了画红妆对他的战斗点评），这个世界的山神土地也能保住他们啊。
此界的山神土地各式各样，全都是走【鬼神道】的生灵。其中有人族，有异兽，有妖精，有鬼物……虽然不是所有走【鬼神道】的生灵都和大齐站在一边，有很多野狐禅和乡野淫祀，但它们都得完成最基本的职责：庇护乡民，积攒阴德。
能够庇护村宅的，根本就不会让这么一个乙等都不如的伥鬼把人带走！
想通了其中关窍，蓝乐安不禁对小荷问道：“你们村里对此都没有一点反应吗？”
“有倒是有。”小荷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有几个大哥想去城里报告官府，还想去城隍庙上柱香问问，但都被村里的老人拦下了，说是‘神仙打架，凡人不必掺和’。”
蓝乐安皱了皱眉头，看向画红妆，“这情况……你们这也很常见？”
画红妆摇了摇头，“不对，他们口中所谓的‘神仙打架’应该是【鬼神道】内斗，想争这一份香火功德。说实话，这种内斗很常见，但从来没听过打一架能打上几个月的。”
画红妆看了一眼小荷，“你不能回村了，你们村里可能有问题。这样，你先和我们回江宁，将此事汇报本地镇守武人。”
蓝乐安看了她一眼，问道：“本地镇守武人？你不能直接出手吗?”
“当然可以，但是时间上不允许。几个月前产生的异象，你希望我调查多久？三个时辰？五个时辰？别忘了安王府还有你自己的事，我还要尽快回京，秦无阳又是本地镇守。于情于理，这都不是需要我干涉的事。”
“可是大人，我爹娘还在村里，还有……”
蓝乐安向下按了按手，“姑娘稍安勿躁，我且问你，你们村这几个月除了你，还有谁撞过邪吗？”
“没有。”
“有谁不明不白地死了，或者消失了吗？”
小荷努力地回忆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真要出事，也不差这一天的。我们现在出发，傍晚就到，最迟明天傍晚就能回来。你现在要是回去，出了什么意外也起不到作用对不对？”
小荷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求恩公与大人快些走吧，我跟得上。”
画红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对着蓝乐安点了点头。
“那就跟上吧，我们的脚程不会很慢的。”她用右手在左手上画了一个符，接着就在另外二人腿上虚按了一下，“‘冯虚御风’符，足下登风如有神助，这样你们不会掉队。”
说完，她两脚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像是没有重量一般飞了起来，足足向前飘了十丈才落地。
蓝乐安见状，也是有样学样，但刚一跳起来就发现自己只能飘出七八丈的位置。往后一瞧，小荷压根就没敢跳，只是两腿交替如飞，跑得飞快，像极了当年的星爷和包租婆。
蓝乐安见状撇了撇嘴，没有去学小荷那般跑法，反倒是更努力地去模仿画红妆的姿态。
谁还没有个飞天遁地的梦想呢?
“用炁，用炁调整。”蓝乐安耳朵里传来了画红妆的声音，但她分明在十几丈开外的地方。
哇，这就是传音入密吗？
蓝乐安愈加兴奋，尝试着去调整自己的炁，试图施展出更加不科学的高度。
“别玩了，让你用炁是调整姿态身形配合，不是让你跳更高的，你这在半路就得消耗完符箓的力量，半空中摔下去至少得半死。”
这话听得蓝乐安心头一紧，连忙降下身子，在地面上跑着，一边跑一边行炁摸索，像是刚刚拿到了新遥控车的孩子。
……
“秦馆主，秦馆主～”天刚刚亮，回梦馆的门便让人敲响。
吱——一段刺耳的声音从门侧传来，那是老旧的门轴在抗议，抗议自己失去了油润的滋养，经年累月的压迫已经让它不堪重负。
“朱捕头，寻我有事吗？”
来人是江宁的捕头，是一位方脸大汉。虽然身形已经有些走样，腮边也多了几分肉，但还是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
“您快看看这封信吧，我已经派手下弟兄去核实了。”
秦无阳展开朱捕头递过来的密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江宁属地内约七成的山神土地皆有异动，或是蛰伏，或是离去，速查。
落款只有三个字：公平道。
画红妆站在两人之间，给那女子画了一身衣物鞋袜，扭头看向蓝乐安。
蓝乐安还是坐在树下，对着她翻了个白眼，“那你想我怎么办？哦，说又说不听，我又没有‘武人令’证明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拿着‘武人令’也未必就不会犯事儿，无非就是个被不被抓的问题而已。”
那女子躲到树后，将画红妆给她的外衣换好，走到蓝乐安前，毕恭毕敬地将他先前的衣物交还给他。
“先前是我不对，还望恩公莫要见怪。如有来生，小荷愿结草衔环当牛做马。”说着，就跪拜了下去。
蓝乐安连忙跳开到一边，口中直呼：“受不起，受不起。”接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想着：敢情我的脸就只能配得上当牛做马这个级别啊，啧……
其实，情理上来说，他知道自己完全受得起这一拜。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是实实在在救了她一命。甚至往上找补，如果不是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画红妆也不会和自己也不会途径此处，这姑娘已经变作一只新的伥鬼了。
只是，就这样受人跪拜，他还是很不自在。
“行了，别在这推来推去的了，趁着天还没亮，赶紧把她送回去，不然事更多。”
蓝乐安一脸迷惑，皱了皱眉头：“还有什么事？伥鬼我给干死了，虎妖你也做掉了，一清二白的，还急什么？”
“呸，你是清白了，人家呢？”画红妆转过头看向蓝乐安，隔着面具也透露着一股鄙夷的气息。倒不是多恶劣，就是那种恨铁不成钢，一种“这么点道理你怎么想不通”的既视感。
蓝乐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没人碰她，怎么就不清白了？”
“你！唉……算了，是我的问题，没想到你不懂。”画红妆叹了一口气，继而指向那女子。
“她，被伥鬼迷了心智，迷迷糊糊从家里出来连衣服都没换。如果我们不趁天亮之前把她送回去，赶上人家下地干活了，她怎么解释？大半夜被人劫了？还是就像你说的那样，和人私会去了？”
“不能直接说吗？你不是公门中人，啊不是，公门中鬼吗？你的话还不够权威不够有分量？”蓝乐安上下打量了画红妆一翻，还作势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这面具，摆设啊？”
“第一，乡野村民见识短，你就是找个游荡武人或者散人来给他们露两手，他们都知道，再不济找镇守武人也行。我这身衣服这个面具，还不如我当场给他们开碑裂石来得实在。第二，你今天告诉他们这姑娘撞了邪，她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家里人急吼吼地嫁出去，最坏的结果是送入山林，让那没能得逞的妖物再来一次！”
“为什么？你们这个世界不是人鬼共存的吗？一般人撞见鬼都不用去烧香的啊，根本就不当回事啊！”蓝乐安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那是因为那些鬼没有恶念！对生人出手的已经超过这个范畴了！她撞了一次，那些乡民只会认定她阴气重所以招鬼，有一就有二，肯定容不下她。”
“那虎妖我审讯过，这姑娘的生辰我也算了，体质平平无奇。那虎妖只是没尝过女人吃起来的滋味，才特地差遣了个伥鬼过来，它平时都是盘踞山林袭击落单旅人的。”
见画红妆气势越来越盛，而且个中缘由讲得也明白，连连点头。
“是是是，好好好，那咱们就快点走吧。”
画红妆扭头看向那女子，“小荷，你还能走吗？”
小荷也是连连点头，因为她也听过其他村镇的传闻，一般来说撞了邪的人，家里都会想办法将他们送走。若是因为体质特殊才招来邪祟的，反而容易被当地武人带走，悉心教导。但像她这样的，武人不会收，乡邻也觉得晦气。
“大人，小女子真的没事了吗？”
“你放心，那虎妖已经让我给杀了，你也不是招邪的体质。若是放心不下，之后可以去拜拜城隍，或者庇护你们村山神土地。”
说道这里，画红妆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小荷，你们村里没有‘土地’吗？”
小荷想了一下，怯生生地说道：“有是有，但是已经好几个月未曾显灵了……”
蓝乐安听了画红妆的问题，回忆了一下，想到了问题所在。
对啊，这伥鬼的实力这么弱（他此时已经听了画红妆对他的战斗点评），这个世界的山神土地也能保住他们啊。
此界的山神土地各式各样，全都是走【鬼神道】的生灵。其中有人族，有异兽，有妖精，有鬼物……虽然不是所有走【鬼神道】的生灵都和大齐站在一边，有很多野狐禅和乡野淫祀，但它们都得完成最基本的职责：庇护乡民，积攒阴德。
能够庇护村宅的，根本就不会让这么一个乙等都不如的伥鬼把人带走！
想通了其中关窍，蓝乐安不禁对小荷问道：“你们村里对此都没有一点反应吗？”
“有倒是有。”小荷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有几个大哥想去城里报告官府，还想去城隍庙上柱香问问，但都被村里的老人拦下了，说是‘神仙打架，凡人不必掺和’。”
蓝乐安皱了皱眉头，看向画红妆，“这情况……你们这也很常见？”
画红妆摇了摇头，“不对，他们口中所谓的‘神仙打架’应该是【鬼神道】内斗，想争这一份香火功德。说实话，这种内斗很常见，但从来没听过打一架能打上几个月的。”
画红妆看了一眼小荷，“你不能回村了，你们村里可能有问题。这样，你先和我们回江宁，将此事汇报本地镇守武人。”
蓝乐安看了她一眼，问道：“本地镇守武人？你不能直接出手吗?”
“当然可以，但是时间上不允许。几个月前产生的异象，你希望我调查多久？三个时辰？五个时辰？别忘了安王府还有你自己的事，我还要尽快回京，秦无阳又是本地镇守。于情于理，这都不是需要我干涉的事。”
“可是大人，我爹娘还在村里，还有……”
蓝乐安向下按了按手，“姑娘稍安勿躁，我且问你，你们村这几个月除了你，还有谁撞过邪吗？”
“没有。”
“有谁不明不白地死了，或者消失了吗？”
小荷努力地回忆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真要出事，也不差这一天的。我们现在出发，傍晚就到，最迟明天傍晚就能回来。你现在要是回去，出了什么意外也起不到作用对不对？”
小荷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求恩公与大人快些走吧，我跟得上。”
画红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对着蓝乐安点了点头。
“那就跟上吧，我们的脚程不会很慢的。”她用右手在左手上画了一个符，接着就在另外二人腿上虚按了一下，“‘冯虚御风’符，足下登风如有神助，这样你们不会掉队。”
说完，她两脚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像是没有重量一般飞了起来，足足向前飘了十丈才落地。
蓝乐安见状，也是有样学样，但刚一跳起来就发现自己只能飘出七八丈的位置。往后一瞧，小荷压根就没敢跳，只是两腿交替如飞，跑得飞快，像极了当年的星爷和包租婆。
蓝乐安见状撇了撇嘴，没有去学小荷那般跑法，反倒是更努力地去模仿画红妆的姿态。
谁还没有个飞天遁地的梦想呢?
“用炁，用炁调整。”蓝乐安耳朵里传来了画红妆的声音，但她分明在十几丈开外的地方。
哇，这就是传音入密吗？
蓝乐安愈加兴奋，尝试着去调整自己的炁，试图施展出更加不科学的高度。
“别玩了，让你用炁是调整姿态身形配合，不是让你跳更高的，你这在半路就得消耗完符箓的力量，半空中摔下去至少得半死。”
这话听得蓝乐安心头一紧，连忙降下身子，在地面上跑着，一边跑一边行炁摸索，像是刚刚拿到了新遥控车的孩子。
……
“秦馆主，秦馆主～”天刚刚亮，回梦馆的门便让人敲响。
吱——一段刺耳的声音从门侧传来，那是老旧的门轴在抗议，抗议自己失去了油润的滋养，经年累月的压迫已经让它不堪重负。
“朱捕头，寻我有事吗？”
来人是江宁的捕头，是一位方脸大汉。虽然身形已经有些走样，腮边也多了几分肉，但还是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
“您快看看这封信吧，我已经派手下弟兄去核实了。”
秦无阳展开朱捕头递过来的密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江宁属地内约七成的山神土地皆有异动，或是蛰伏，或是离去，速查。
落款只有三个字：公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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