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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妹妹

    再次醒来后,天已经大亮。我睁开眼,女孩并不在身边。忍着头痛坐起身,发现她在椅子上坐着看书。她换上了黑色的连衣裙。我伸了伸懒腰,深吸一口气,在床上挺直身体。

    “早上好,遥太。”

    “早......早上好。”我睁了睁眼睛,确认女孩就在这里。

    昨天的事情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我开始努力回忆起昨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她流了鼻血,流得很厉害,费了半天劲终于止住了。她发了高烧,喝了酒。昨天晚上,我们抱在一起。看着认真看书的女孩的侧脸,我叹了口长气,欣慰地笑了。

    “怎么了,遥太?”女孩没有放过这一细节。

    “啊?啊......没什么,别在意。”我紧张地回答。

    “嗯,这样啊。”女孩看着我笑了,“果然,还是叫‘遥太’好。”

    “啊?”

    “因为遥太一点也不像哥哥。”

    “为什么啊?”

    “你自己想。”我毫无头绪,因为昨夜饮酒,头还痛着。

    我叫女孩,示意她帮我把那本《白痴》拿过来,我决定快速把剩下的看完。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书页声。

    这样也好,我想。这样真的很好。如果能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的话就行了。有时候会有这种感觉的。人生中总是充斥着问题,不存在有彻底不用为了什么担心的时候。可是,总会有时候,人们突然地琢磨起时光来,会感觉一切都十分温馨且充满幸福。即使还在为什么担心着,也会因为这份担心感到充实和快乐。如果身旁有一个这样的女孩,或是其他什么能够抚慰人心的事物的话,我们就更容易的得到这种感觉。

    “‘即使是一成不变的每日也好’吗。”我心里想着女孩曾唱过的歌词,从床上下来。打开窗帘。

    “啊,雪。”

    “嗯?怎么了?”女孩看着我,“啊。”

    她也看到了。

    下雪了。

    大约是我睡觉那当,雪已经停下来了。房屋像被涂上奶油层的蛋糕一样。小桥的栏杆上也有一层雪。桥下的溪水不再潺潺流动,而是定格成天空湛蓝的颜色。路上不时有前去吃午饭的学生经过,已经是正午十二点了。

    “啊,今天我没去学校。”我喟叹。

    “嗯。”

    “抱歉,没能做到。我啊,我还不行呢。”

    “不,可以了哦,已经。”女孩摇摇头,笑着看着我,“遥太已经很努力了。”

    “为什么这么说?”

    “隐约觉得。”

    “什么啊,总是说没根据的话。”我笑着起身,想去拿些吃的。

    我来到走廊,敲门声刚好响起。是相当干脆,坚决,但又十分轻柔的敲门声。

    “是谁?”

    “我。”

    母亲的声音。

    我全身发凉,头昏脑胀。我不敢相信,母亲居然来了,不过仔细一想,确实。今天是星期一,我还是没能去学校,母亲会来是在情理之中的。歉意和悔意一瞬间充斥我的脑海,我太得意忘形了,我太得意忘形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女孩。这下完了!我虽然内心百感交集,可是听到母亲的声音。我的声音就像是接到命令的机械一样上去开门。

    “好久不见了呢,遥太。”母亲道。

    “啊。”

    “你父亲马上就来,在那之前,咱们两个先聊聊吧。”

    我没有说话。我默默祈祷女孩能晚点出来,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万念俱灰,没有和母亲说话,想象着一会儿女孩从卧室出来后,将是怎么样的场景。

    “妈妈,去客厅聊吧。”话音刚落,女孩提前跑出来了。我心生愤恨,但也无可奈何。反正都一样,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啊啦?雪羽,是你吗?”

    我惊讶了,雪羽?母亲和这个女孩认识吗?我开始努力处理我听到的母亲的话,从而心里感到侥幸,既然母亲与她可能认识,那么情况就会有所好转。

    “嗯,好久不见了,姑母。”

    “讨厌啦,”母亲笑道,“别叫我姑母了,叫我阳留未就可以哦。”

    “对不起......”女孩低下头。看到母亲的笑容,我终于松一口气。可刚等我开始思考“姑母”是怎么一回事时,母亲严肃地阻止女孩再说下去。

    “雪羽,你先闭嘴。遥太,你也是。”母亲拿出电话。我很惊讶,我确实刚刚想张嘴问问题。

    “喂,姐姐,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

    “终于是找到了,”母亲说,“找到了。”

    “什么?难道是雪羽吗?”男人的声音变得急促,“我可以和她说说话吗?求你了,姐姐!”

    “当然可以!”母亲欢快地拿着电话向女孩的身边走去,“来吧,雪羽,是爸爸哦。”

    “雪羽,雪羽,听得到吗?”可以听得出来,男人努力抑制着焦急的心情,尽量温柔地说话。

    “嗯。”女孩低落地回答。

    “你还好吗?”

    “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束手看着事情的发展。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着来人的脚步,声音越来越重,然后突然变轻,最后就像要逼到耳边似的。

    是父亲。

    父亲扫视了房内,看到了女孩,他皱紧眉头:

    “是雪羽吗?”

    许久没有实际听到父亲的声音,我竟突然感到陌生,但这熟悉的声音又与记忆中刻下的频率回响,给我一种新奇的感觉。

    父亲穿着相当规整的正装,母亲也是同样,可是母亲的声音与父亲的不同很快的让我习惯。或许是因为父亲很少说话的缘故吧。母亲将电话递给父亲。

    “喂,这里是天宫良作。”

    “啊,良作君。”那边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

    “我待会儿会把雪羽送过去的,放心吧。”

    “如此便多谢了。”

    母亲已经和女孩拥抱起来了,电话挂掉的这当,母亲突然起身,撸起女孩的袖子仔细看了。

    “这个,爸爸,大概是的......”

    女孩转过头去,满面愁容。

    “是吗。”父亲甚至没有进屋子,转身就要走出去,“我在下面等你。”

    “知道了。”母亲回答。父亲就这样离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生恨意,咬着牙捶了一下地面。

    “遥太,你喝酒了?”母亲突然问。

    “嗯。”本还愤怒的我被母亲的话震慑得直接泄了气。

    “雪羽也是吗?”母亲又问。

    “嗯。”

    “妈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认识她?”我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喊了起来。说出这句话,我反而更慌张焦虑了起来。

    “她是你的妹妹,雨知雪羽啊!是你舅舅雨知晴师的女儿。我倒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忘记的?”

    “那是......”我的脸因为不明所以而扭曲了起来,确实,是的。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我有个舅舅,他和死去的前妻有过一个女儿。是的!就是雨知雪羽,她曾在我家住过一年之久,为什么,为什么会忘记呢?我看向女孩,是啊!是啊!雪羽,我的妹妹。儿时的记忆慢慢与眼前的美少女重叠在一起。我同这女孩相遇了,我给她买东西,我和她一起去商场,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读书。小的时候,我也经常和她在一起,她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我却总是硬要拉着她一起玩。为什么,为什么会忘掉啊。昨天,我和这女孩一起谈话来着,她告诉我,她告诉我什么?我们说了很多很多......

    我看向女孩,蓦地想起催眠二字。女孩几乎是同时,她大声说:“不是的,那是因为,我把哥哥催眠了,所以......”

    “停!”我阻止女孩,不让她再说下去。我因女孩的天然发言产生羞耻感,这羞耻感又让我稍微清醒过来。母亲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和女孩。

    “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她会跑出来?”母亲的脸变的苍白,她走上前,拉住雪羽,“总之,先走吧,你父亲还在下面等着。”

    我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他不是我父亲!”

    父亲冷漠地离开的样子历历在目。我心有不甘,却还是随着母亲出了门。

    父亲的车就在楼下。下了楼梯,地板砖上的雪刻着错落的脚印。马路上的雪几乎已经被磨平,剩余的冰块被来往的车轮胡乱地搅合在一起,呈现出浑浊的颜色。

    母亲坐在副驾驶,我和雪羽在车的后座。雨刷器不停地工作着,中间摆着植物型的吉祥物,车内非常干净,打扫的一丝不苟。

    上了车以后,没有人再说话。我受不了这种气氛,转头向窗外看去。我眼望着人来人往的大道,努力地在某处寻找一块完整的,还没有被人的活动毁坏的雪,看着这样完整的东西,心就舒服起来。

    “好久不见了,遥太。”父亲说。

    我看向车内,父亲正操纵着防向盘。母亲没有说话,他们两人的身体都随车子的行走轻微的摇晃着。

    “好久不见。”我虽然很惊讶,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

    “你也是呢,雪羽,长成个漂亮的女孩了。”

    “嗯,承蒙姑父夸奖。”雪羽尊敬地回答。

    父亲清了清嗓子,没再说话了。三人下车,母亲去订机票了,我和雪羽坐在等候的位置上。

    “嗳,你果真是我的妹妹吗?”

    “遥太不想让我做你的妹妹吗?”

    “都什么时候了!”我加重语气,很不爽她开玩笑的态度,“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女孩不再说话了,只是一副难受的表情。我看到她的表情,突然想起,明明就是我把自己的妹妹给忘的一干二净。

    我再也难说什么了。移开视线看别的地方。今天天冷,身旁的人穿着臃肿。我瞧着远处装上用一次性杯子装着的咖啡出了神。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是母亲。我抬头向母亲的方向望去,身边穿了响声。我转头看,女孩倒下了。她斜着身体趴在地上,我救助般的向母亲望去,又急忙把脚边的女孩抱起来。她一副痛苦的表情。我看着她的脸,这是我的妹妹。母亲已经打起电话,是父亲:

    “快点出来,去医院,雪羽晕倒了。”

    母亲转身向厅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打电话。我抱着雪羽,跟着母亲走。“晴师,你现在来吧,雪羽倒下了,我先送她去医院。”

    “什么?我马上就到!”

    母亲还想说什么,电话就挂断了。父亲的车刚好开出来。见我抱着雪羽,父亲站着看了我一会儿,我与他对视。

    母亲替我把车门打开,我再抬头,父亲已经进去了。我也进了车子。

    母亲关上副驾驶车门,引擎发动,车子明显以比刚才略快的速度开往了医院。

    还未到医院,母亲就已经打电话开始联系了,所以到了以后,立马有担架出来接。我为父母的办事效率感到惊讶,坐在冰凉的凳子上,低头看着地面。

    好快。

    一切都好快。

    生活的事情总是这样,说发生就发生。不时有医生在走廊里走动,父母不知道去哪里了。进出的病人穿着相同的服装。带着白色口罩的护士推着轮椅正把一个昏昏欲睡的患者送到哪里,便式拖鞋中隐约看到她的脚骨。

    我焦急地转过头去,排队挂号的人们玩着手机,穿着牛仔裤的母亲轻轻地摇着她怀中正欲哭闹的孩子。除了女孩,我只看到过一个被担架抬着的中年男性。我一昧活动着身上的身体,却不知为何而焦急。深吸一口气稍微坐定后,才意识到,女孩正生死未卜的接受治疗。

    我想起昨夜她酣醉迷昏时朝我吐出的勾人的酒气,手心更加捏一把汗,我后悔我昨夜的作为,头开始疼起来。挂完号的父亲向我走来,站在我的面前,我不再坐着。

    “走,我去送你上学吧,这里交给你妈妈。”

    我看着父亲坚定严肃的眼神,又朝周围的病房门看去。我不知所措。我想留下,我想得到女孩的消息。可是面前的人,给我一种绝不可能也不允许讨价还价的压迫感,我不时驻足回头,最终还是上了父亲的车。

    一路上,我坐立不安,父亲也不能成为谈话的对象。我无言地坐在车上,望着摇晃的窗景发呆。从前坐在车上,我总会焦躁不安,闻着车内独有的气味,头开始慢慢晕起来。这次也是,逐渐的,额头处好像被盖住了什么东西,可是我只是坐着,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遥太,为什么不上学?”

    “不知道。”

    “这能算是回答吗?”

    不能啊,我当然知道不能。我咬牙切齿起来,忍住捶座位的冲动。

    “对不起,爸爸,我做不到。”

    父亲沉默了,没再说什么。下了车,父亲和我一同去学校见班主任。已经是下课时间,校内一片吵闹。正在聊天欢笑的陌生同学见到我和父亲让出道路,弄得我好不尴尬。我们来到办公室。班主任与父亲打招呼。父亲为我的事情道了歉。

    “对不起,老师。”我随着父亲一起说。

    “没事的,遥太君。你能想明白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我不明白啊。眼前的场景渐渐模糊了,身旁的人的声音失去了意义,看到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能想到的全是女孩,名为雪羽,是我的妹妹的女孩。昨天晚上在我怀里梨花带雨的女孩。

    “遥太,努力去做吧。”父亲拍我的肩膀,我看向父亲。

    “去教室吧。”老师笑着说。

    “那我告辞了。”我没有看父亲的表情。直到我进入教室,父亲的声音都一直像一座古钟一样地在脑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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