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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只要彼此相连

    我背着出包出了家门。这么居高临下地向路边望去,路面上的冰已经被打扫干净,这个城市还真没有什么浓厚的冬天的味道。

    必须得去上学了。现在这样是正确的吗?我心乱如麻,抬头看着这一成不变的街景,目光所及的一切都不会给我任何回答。

    或许我就该像从前一样,什么也不在乎来得轻松的多。对于想做成的事,不顾一切地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就好;遇到想要加害于我的人,挺起身来予以还击就好;与人相处时,不压抑自己的情绪和欲望直接表达就好;别人的事情,只要事不关己彻底抛开就好。

    可是这样的话,总是会少点什么东西。我目空一切,不加考虑地给了田村谷中一拳,于是我和自己真正欣赏的人之间产生了永远的死结。他那样即使受了委屈也默默地认真去做的人,才是我一直憧憬的。可是,冤枉了他的人是我,让他受了伤害的人是我。我一点也不考虑其他人的事,甚至和自己是朋友的人,我也从不上心。所以面对咲间的感情,我总是无所适从。我前进的路上并没有雨知雪羽,所以我甚至认不出自己的亲妹妹。我让一个白血病人在发热期间喝了威士忌。这都是我的作为。

    我曾说过的“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是自以为是的把自己包装起来了而已,创造出的净是些大相径庭的结果。这样本应受人唾弃,受到惩罚的我,居然被人安慰地说什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不是你的错”,“遥太真是个温柔的人”......

    开什么玩笑!我就是最恶的恶人!所以我想改变这样的自己。我学着去在意,去理解。可是,就像雪羽说的一样,我在努力去在意又能怎么样呢?即使拼尽全力地去换位思考,我也终究逃脱不出自己的思考方式,别人想的又是截然不同的事情。并且我本性上又是如此的不懂人心。雪羽的病重就是我弄巧成拙的证明。

    可是,难道因为这样就该放弃吗?我应该走上以前的道路?因为啊,既然你做不好,不如不去做?既然买不下这笔账,那就干脆不再做生意了?

    这当然是不行的啊!如果我放弃思考,为了我而认真思考的人就得不到任何回报。反之,我继续认真思考下去呢?因为我的笨拙,重要的人可能会受到更大的伤害。可如果放弃,为了我倾心尽力的人就永远得不到救赎。并且,哪怕有一点的可能性,我也想用自己的双手去回报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重要的人。

    对啊!怎么能让重要的人看不到一点可能性和希望呢?

    青涩的天空。失去阳光的普照,街道上充满蔚蓝色的空灵感。没有到店家开门的时间,道路显得孤寂。说是孤寂,倒也不太合适。是有人在行走的。这个时间段的城市,有种幽静雅致的严肃感。我并不讨厌这种冬日里别样的感觉。我在熟悉的岔道口停下四处观望,最后看向我要细看的街道。

    那是咲间回家的道路。是他和我分别,启程去向其他地方的道路。我并没有看太长时间就离开了。那个我曾倒下的胡同,不知何时被整理干净了。雪被堆在垃圾桶的旁边,一条水迹蜿蜒的流止在胡同口,像是被阴影禁锢阻断了通往人行道的道路。

    再次俯瞰街道,幽暗的色泽带着些许清冷的湿气。来往的行人屈指可数,互相离地远远的。那是当然,凑在一起倒也显奇怪。陌路人就是保持一段段距离才有陌路人的味道。我默默走着,和这些一个又一个无缘之人做一次唯一且永恒的擦身而过。

    我们非要和一些人在一起不可。即便有人真的可以孑然一身,也一定将自己的情感托付给某样事物。总地来讲,我们无非是想为自己的情感寻找归宿。

    我们面对身旁的某一个人,滔滔不绝,甚至心意交合。或是出于本能和性格的欲望,或是出于意念和情感的需求。我们得到满足。可是我们的思绪,真的有传达给对方吗?我想不是的。我们以各种方式去传达。无论是话语、物质、眼神、动作、思念......一切出自于我们的有形或是无形的行为,思想的导向或者是物质的给予,它们转化成它们所象征的意念,传达给我们精神世界的某个地方。那个地方象征着灵魂的一切欢喜,高尚,集中着“我们”的大部分价值。那个“地方”并不是指某个场所,而是一个确确实实存在于精神中的一个“物”。我们爱某个人,它就以那个人的形态出现;我们爱某一个物,它就展现出那个物的形态;如果我们向往某种精神,某种道德品格的体现,它同样会给出属于那个体现的理想形态;它多变,根据我们的毕生所闻而达到相对于我们的“万能”。它同步于我们的向往,先意念的传递一步变成符合我们的思考的形态。我们向它传递“意念”,它给出相应的“反馈”。它是人们的目光所及,所以心念于属于自己的“那个”,实际上是在心念“它”。我们在向“它”表达和传递。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我们错了呢?不是的,我想,如果我们将“它”以它的本身进行认知,一口咬定“它就是‘它’而已”。那么我们的精神世界就会变得一片灰白,单调而无趣。而这份渗透精神的单调对人来说是沉重的,所以这份沉重必须得有“那个”去承担。我们得到反馈,输送意念。它所化作的形体接受意念,得以成长、深刻。

    姑且将“它”命名为“念体”,“那个”命名为“实形”。所谓“实形”,并不能顾名思义,就认为所有的“实形”拥有物理意义上的形体。要知道,道德品质和精神追求也是“实形”的一种,这是“念体”和“实形”的定义基础。“念体”听起来或许要比“实形”难以捉摸一点。可是,在这里我们要赋予“实形”彻底的客观性。这样的话,对于我们来说,反倒是“念体”较为简单直接。我们与“实形”进行不同程度的连接,称之为“线”。“念体”于是通过“线”得到概念,转化成一定的形态。我们随即展开行为,向“念体”输送着我们的行为中所包容的“意念”。我们由于本能的偏见无法互相理解,单方面的用“线”去连接。依照自己的主观去思考,狂妄自大地去定义。我们侍奉的终究只是自己的“念体”,而非“实形”。明明知道“实形”客观存在,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正确地认知。

    人们终其一生,都无法脱离偏见。或许这个世界过于死板和残酷,导致我们以这种方式去进行自我保护。这样看来,“偏见”或许是合理的。毕竟,我们真的能做到去断言这世界上的什么,给这个世界下一个肯定的定义吗?我们挂在口上的“世界”,说到底都不是同一种东西。这样讲,我们通过偏见逃避深不可测的真实,得以在自己主观的世界中苟活。这可能只是我们的权宜之计,我们迟早会突破这个壁垒。在人智的有限的思想世界的尽头,必定是一片虚无,可跨越这片虚无,或许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唯有成功的跨入那个领域,才能够有所体会。

    人与人之间再怎么千差万别也都是人种。因为说到底都在同一领域,所以虽然不能,“理解”,但可以用“不理解”去形容这种隔阂。可在次元相隔的时候,“理解”就是不可被提及的妄谈。

    我如坠五里云雾,为自己的无知和有限感到绝望。偶然窥视到这片虚无深渊的冰山一角,难道就要抱着这种无力感沮丧地生活下去吗?我们的行为逃不出主观的束缚,难道就要胆怯地干脆撒手放弃,否认自己所认知的一切,最终选择不作为吗?

    我想不是,决不是无事可做。我们要在由现象和假设编制而成的充满怀疑的可能性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光明的“绝对”。

    即使眼前的终究只是“念体”,那么它至少可以证明“实形”存在着。我们虽然只能向着“念体”输送我们的“意念”,得到“念体”给我们的反馈。可这至少证明我们在与“实形”连接。我们与我们所向往的“实形”之间有“线”的存在。我们尽可因为这份“反馈”而骄傲欢喜,无论它是否有着客观上正确的意义。既然如此,为了把握这条“线”,为了和重要之物继续连接,我心甘情愿继续付出。倘若我们输送过去的“意念”能够让这“线”更加坚韧,那么何来停止的理由呢?如果能和自己倾心的事物连接在一起,即使是在这个迷雾重重的世界里,又有什么好怕呢?“线”是闪亮的,它能够带来光明和温暖;“反馈”则带来欢欣和动力。这样的美好怎么能不让人向往呢?

    如果愿意向前探索,尽可以绞尽脑汁;如果能力有限,那我们就努力行动,保护好属于自己的“线”,守护好属于自己的这份温暖和向往就好。并且相信并期待着,总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你说是吗,雪羽?

    到了教室,我本想去动身找老师。可一出门就正好和老师打了个照面。老师说,父亲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并嘱托我好好学习。我还是给老师道了歉。老师笑了,也没再多说什么,我回到座位上。支着脑袋看着冰雪消融的窗外。

    下课了,教室里有点吵。可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后,声音变得像从遥远的什么地方传来似的。我凝视着外面的雪。没有下雪,这些个积雪显得孤立无援。我忽然地想让这些个雪在下一阵子。冬天穿鞋总是不够暖和,脚底板发凉。

    “嗯......天宫同学。”

    听到声音扭过头,是昨天下午和我打招呼的安济,她一副紧张的样子。

    “嗯?”这时我注意到,班里一些人在看我。

    “那个......水上同学......”

    听到这个姓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安慰了一下八成是被强迫的安济。

    “我知道了,放心吧,没事的。”我希望这能让她放松一些。

    看到她稍微缓解了的紧张表情,还算差强人意。她好像要再说什么,可我已经走出去了。出了班级,水上就在楼梯的转角口。

    “喂。”他叫我。

    “怎么?”我走过去。

    “你打了山田和松本?”

    “是我。”

    “这是你应该的,”他稍微提高了嗓门。

    换作以前,听到这里我会不屑的耻笑他吧。是现在,我看着愤怒的水上,却完全不是那样的感情。虽然不至于对打我的人产生敬意,可是我想,即使是这样的人,也是讲义气,他或许是真的珍惜他与山田和松本的羁绊的。

    “那可......真是抱歉啊!”

    或许这对水上来说很出其不意。

    他没能如愿,正当他出手,老师来了,说“到此为止”。声音相当严肃响亮。我也成功避开他的拳头。

    水上被同学从我身边拉开,他不停的挣扎着,后退的时候也一直看着我。我们被叫道办公室,老师叫我们和解,互相道歉。我照做了。水上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给我道歉。他快步离开办公室。

    我再次和老师道歉,给老师解释了我和水上的事情。并向老师保证,叫他无需担心。老师没有因此稍降辞色。我心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向老师再表歉意,最终告辞。

    这次老师能够及时出现,是多亏了安济同学。放学后,她邀请我和她一起吃饭,我去了。对话时我们投机说了名字,我是这才知道她叫安济花火。她没有很在意我到了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件事。我暗自庆幸。我们去一起吃拉面,她叫了一盘炸鸡。我心想这样平和的吃高卡食品的女孩还真是少见。安济咔嚓咔嚓地嚼着炸鸡块。

    “水上那种啊,劝你还是远离比较好哦。”

    “我会照做的。”

    “话说,天宫同学今天上午为什么又没来啊?”我在想该如何回答。

    “哎,对不起啊,天宫同学,我是不是问太多了......”

    “唔,没事的。今天去了医院。”

    “天宫同学得病了吗?”

    “没有,是我的表妹。”

    “这样啊,很严重吗?”

    “很严重。”她一副失落的表情,好像自己也得了什么病。

    “如果需要我帮忙,随时可以说哦。”她的热心让我为之惊叹。

    “嗯。到那时就拜托你。”

    “抱歉,天宫同学很难过吧?”

    “啊,是啊。”我回答。

    下意识地去回想,确实,我甚至为之痛苦。

    “你很喜欢你的妹妹呢。”

    “对啊。”

    “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雨知雪羽。”

    “好漂亮的名字啊。她一定很可爱吧?”

    “嗯,很可爱。”

    气氛开始热烈起来。自打我们走在一起,除了班里的一些琐事就没有好好聊过几句,关于妹妹她倒是问了很多。

    “她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小的时候喜欢吃橘子来着。这家伙一到冬天就要吃好多。嗯,雪羽她喜欢吃鱼啊。特别是眼肉。每次都要和我抢的。对,她喜欢吃咖喱。偶尔做一次,无论热多少遍她都会喜欢吃。她喜欢吃的东西很多呢......”

    说着说着,鼻子酸了起来,我赶忙让自己意识到这不是哭的时候。我看了看安济同学,又扭过去,看着拉面的汤水和碗中的几根面丝。

    “下次我可以去探病吗?”

    “当然,你愿意的话,情况允许她会让你去的。”

    “是吗,好期待啊。”

    来了,是这种感觉。话说到这里,基本算是结束了。这样,一天又要过去了。这明明是理所应当的啊。可是,违和感很强。

    “关于天宫同学你啊......”安济笑着。

    “嗯?”

    “嗯......没什么,不管怎么样,我想和你好好相处。”她突然站起。

    “呃,当然可以。”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下次可以再邀请你吗?”

    “嗯,好啊。”

    “下雪了呢!”

    “嗯?”

    我看向窗外,果真,雪花慢悠悠地飘下来,在温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是啊,下雪了。”我肯定地说。

    “新年快乐!”

    “什么啊......哈哈。”我和安济一同出去,走到那个卡拉OK前。

    “那就这样,谢谢你啦,天宫同学,我走这边。”她指向那条路,咲间回家也是走的这条路。

    “嗯,明天见。”

    “明天见。”

    我看着她逐渐远去。快要看不到她时,她突然转身朝我招手。我看到她的微笑,也向她招手。她最终走了。

    多亏,安济同学是会给别人带来温暖的人。那个已经习惯了却还是可怕的空虚感,直到现在才随着寒风一起侵入我的身体。

    我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走向那个胡同。地上虽然还有痕迹,但是垃圾桶确实已经摆好了。这样看来,这个胡同还是整齐的。人们从我身旁经过,带着没日没夜好像都毫无变化的人群的声音。欢笑的声音,抱怨的声音,夸张的拉长的声音会听的更加清楚。街灯已经都亮起来了,夜晚的城市为它可爱的市民绽放光彩。

    ......

    一个月后,我被通知要去医院。当然爸爸妈妈也在。只不过,我没能看到雪羽,我去的时候她正好在接受化疗。

    母亲告诉我,我正好是唯一相配的供体。我坐在椅子上,等候医生的通知。我偶然得知化疗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可是我脑中浮现的,竟全是雪羽健康时的样子。这样一来,就更想见她一面。

    进了屋子,医生先后几次过来给我扎针。第一次很紧张,但我并不怕打针。后几次就感到厌烦了。最后我躺在床上,左臂和右臂都扎了针。身旁有个机器处理我的血。当时我已经没再怎么处理眼前的景象了。痛觉消失之后便沉沉睡去。醒来后便在医生和家人的簇拥下离开。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出了医院,母亲带我吃了饭。我很想知道关于雪羽的事情。可是听到“她很好”后,便作罢了。并不是因此感到放心,而是切实感受到言语的质量之轻。再去打听一些我毫无头绪的专业术语又有什么用呢?我怀抱着雪羽还活着这个事实,疯狂地在心里祈祷她能好起来。

    带给我希望的是,骨髓移植后,患者的生存率会大大增加。仅此而已。休息了一天后,我照常去学校上学。去学校上学,对我来说好像成了什么高尚的任务似的。我的事情没有让学校里的人知道。我很感谢父亲这样有大局观的举动。我和安济同学相处的很好,多亏了她,我在班级里的人际关系也大有改善。可是却因此闹出了不少绯闻。在我眼里,安济同学只是个好女孩而已。万一闹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没有信心体面收场,所幸安济同学大概也明白我的意思。于是我们还是安然无恙地做着朋友。

    “天宫君,我知道,你没有来是因为妹妹的事情吧?”

    “是啊,你真敏锐。要替我保密哦。”

    “放心好了。”她自豪的拍拍胸脯,“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探病呢?”

    “这个嘛,可能要再等等了。”

    “多长时间?”

    “很长时间。”

    “啊,怎么这样......”

    “别伤心了,连我都没能见到她。”我安慰着耷拉着脸的安济同学。其实我也为雪羽的事情感到落寞。不过眼前这女孩好像把我寂寞的份分走了似的,我也甘心奉陪着她的抱怨。

    “说到底,雪羽到底生了什么病啊?”

    “嗯......”我蹙眉深思。

    “嗯?”

    我轻轻地笑了:

    “可以治好的病。”

    雪羽在手术过后,被我的母亲安排到一个住处。是严格按照白血病人要求的,母亲要我不用担心。我挂掉电话。想象着那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样一来,探病就变成不可能了。母亲坚决地说,“一定要让雪羽痊愈”,“一定能做到”。这样的话倒是让我舒心许多。与雪羽的重新相会大概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而这段时间,我只需要完成自己的学业就好。

    总之,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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