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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现在的邱富升与上高中时的他相比,变化了许多。短胖的身躯顶着一个大脑袋,耳朵肥实,眼睛深邃乱转,大白脸上蓄起了八字胡,嘴大。

    “你不是在村里行医吗,咋跑到这里?”庄春山惊异地问。

    邱富升脸色变了:“他奶奶的,一言难尽!”然后冲珍妮神秘地一笑:“嫂子!”

    庄春山脸一红。

    珍妮刚才为邱富升的冒失一脸的愠怒,此时却害羞地笑了。

    庄春山:“你小子别乱叫。”

    邱富升:“介绍一下她。”

    庄春山:“她,她,她是我学生!”

    珍妮脸色一变,甚为不悦。

    邱富升:“你结巴个啥?挺漂亮的。”一指自己的诊所:“进屋说。”

    庄春山和珍妮走进邱富升的“富升诊所”,这是临街的一间门面房。面积不大,约二十多个平方,中间被一面花格子布挡隔成里外两间。进门就是一张木质诊桌,桌子左边摆着一个白色托盘,里面放着医用胶布、镊子、医用剪刀等。托盘旁边放着听诊器、血压计等。桌子右边放着笔筒,里面插着几支笔。笔筒旁放着一本《临床医疗学》。桌后立着一人高的药柜,柜格里摆着瓶瓶袋袋的药品。两边墙上挂着人体穴位图和人体剖面图,靠墙放着一台体重计。桌外摆着一套老旧的折叠布艺沙发。布档里面,靠墙摆一张诊疗床,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再往里走是一道窄窄的楼梯间,拐角摆着案板、锅碗瓢盆、炉子和水桶,毋庸讳言,这是邱富升的“厨房”。

    庄春山转了一圈没见到执业医师证,问:“咋没见执业医师证?”

    邱富升:“你小子是卫生局的检查员啊?”

    庄春山:“问问而已。”

    “嘿,实话告诉你,在卫生局没人那证难考。”

    “那你就是黑诊所了?”

    “这地方有几个有证诊所?”

    庄春山的眼睛落到那本《临床医疗学》上。

    邱富升笑笑说:“没病号时看书打发日子!”

    邱富升和庄春山是高中同学,当年邱富升因打伤人被山州一高开除后,自费上了北安医学高等专科学校。大学毕业后,邱富升遵从父母的意见,留在村里行医。后来,因药费与患者发生冲突,年轻气盛的他把人打残了,蹲了一年号子。

    邱富升从监狱刑满释放回来,没了口碑,村里再没人去他那儿看病。在村里无法立足,他只好外出谋生。他到过深圳、东莞,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又返回家乡,在山州师范大学附近开了富升诊所,算是歇下了脚。

    回首往事,邱富升叹声连连。

    “对不起,我不该勾起你的往事!”庄春山抱歉地说。

    “有毬事,倒一倒心里舒坦些!”

    聊着聊着,天全黑了。邱富升格外热情,执意请庄春山和珍妮吃夜宵。拗不过邱富升,庄春山和珍妮一起随他来到山州师范大学旁的明河畔,这里白天是休闲之地,夜晚则是烧烤扎堆的地方。烧烤摊一字排开,每个摊儿都是在一个折叠帆布篷下,摆着几张折叠茶几和几十把塑料凳子。案板前撑起一条红幅,上面写着“老黑烧烤”“胖妞烤鱼”“眼镜烤串”“牛排鸡柳”之类的摊名。几只发黄的灯泡射出刺眼的光芒,把烧烤摊位照得明亮又温暖。一条长长的炭炉在一台鼓风机的吹拂下,焦炭吐出了红色的火舌,火舌起劲地舔着上面的肉串,青烟袅袅,烟和灰一起飘扬。老板穿着背心,挥着油腻腻的手,大声招呼顾客上座。案板上摆着各种原料——马面鱼、牛肉、羊肉、羊腰、羊鞭、羊排、鸡腿、鸭翅、肉串、蘑菇、茄子、豆角、饼子,等等。大胶盆里养着活的乌鱼、鲇鱼。

    邱富升在“胖姐烧烤”摊前坐下,叫了一锅麻辣鲇鱼汤和一扎啤酒。河风徐来,掬来丝丝清凉,水草的味道儿沁人心脾。明河岸边的灯带亮了,红灯、绿灯,黄灯、紫灯、蓝灯,闪闪烁烁,相映成趣,像夜空的眼睛,又像仙女撒下的无数明珠。白天如明镜似的河水,此刻变得幽幽暗暗,依稀倒映着城市的建筑群,还有松山的影子。远处的松山影影绰绰,留给人们一个雄浑的剪影。庄春山不禁感叹山州师范大学所处的环境之美。

    邱富升看了看庄春山,又看了看珍妮,神秘地一笑。

    “富升,你这些年的经历颇有传奇色彩!”庄春山呷了一口啤酒调侃,也是为了转移邱富升的思绪。

    “这么多年吃了不少亏,受了不少气,俺的棱角被磨平了好多!”邱富升端起酒杯。“当”地一声三只酒杯空中相碰,杯中的酒花兴奋地手舞足蹈,为久别重逢的老友祝兴,为珍贵的友谊而庆贺,珍妮只是抿了一下酒。

    邱富升:“你知道啵?左前在服刑,好几年哪,够他尿一壶的。”

    庄春山长叹一口气:“我知道,我陪他父母去监狱看过他。”

    邱富升:“左前和俺妈是同事,听俺妈说当时左前扎人像疯狗一样,一连扎了十几下,样子挺吓人!”那场景简直太血腥了,平时他见人挺客气,也挺有礼貌,人也谦和,没有想到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庄春山:“是吗?”

    邱富升:“俺没说瞎话,他为了一个娘们赌上了自己的前程真的不值!”邱富升抹了抹油腻腻的嘴巴,夸张地“哈”了一口气说。那酒气直接散发到了珍妮的脸上,珍妮的眉头皱了皱。

    庄春山:“我知道是因为爱情。”

    邱富升:“啥爱情?那叫傻蛋儿,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找不到一个娘们。那娘们怀了崽儿,还口口声声说等左前出狱,可最终把娃打掉了,踹了左前。左前是工作没了,女人没了,还让父母蒙羞,何苦呢!”

    珍妮不知道左前是谁,只是静静地听着,她一袭长发拼在肩上,眼睛忽闪着,脸蛋白里透红,丰满的身体,美妙的腰姿,优雅的姿态,展现了青春的美丽。

    庄春山心里一阵难受:“不说他吧,他自己犯的错他自己承担,说说你的景况吧。”

    邱富升喝得满脸通红,兴奋地说:“从山州一高回家后,俺自谋生路,干过建筑,烧过砖窑,卖过家电,做过菜贩,到南方打过工,后来学医,直到现在没干成一件成器事!”

    庄春山:“现在好了,职业稳定,医生越干越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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