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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刚健有为的思想源于孔子,它是中国人的重要文化特质,这一点在钱广源身上表现明显。他雷厉风行,酒店的二三楼不动,仍然经营桌餐。他主要对一楼大厅进行了必要的改造,增加厨房,搭建主席台,从山州请来小吃厨师,分包经营。于是乎,一楼的山州小吃自选厅开张了——售卖热干面、烤鱼、糍粑、石凉粉、炒米粉、大肠汤、米线、小笼包、水煎包、鸡蛋摊饼、鸡蛋灌饼、油条、甜豆腐脑、油酥、煎饺,蒸饺,煎鸡蛋、胡辣汤、麻花、水晶皮冻、藕粉,等等。厨房内穿着白色衣服,戴着高帽子的厨师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呜呜”的排气声此起彼伏,“嘭嘭”炒菜锅里冒起了一尺多高的火焰,锅碗瓢盆的碰撞汇成了一曲交响乐。山州小吃品种丰富,色香味俱全,吸引了众多的顾客慕名而来。尤其早晨,偌大的大厅,一排排墨绿色的桌椅整齐地排放着,几乎每桌人满为患。钱广源邀请江河市、山州市的知名书画家和艺人来此拍卖字画和工艺品。顾客就餐期间,主席台上总有俊男靓女主持拍卖。有的作品,是现场书画家现场创作;有的作品系装裱好的成品。价格从几百元到几十万元不等,每天只限卖三幅。艺术与饮食的结合,形成了新的卖点,钱广源的生意重新红火起来。他陶醉了,踌躇满志地憧憬着更加美好的未来,他看到了滚滚的财源正向他聚来。他认为人的价值是用拥有金钱的多少来衡量,也以拥有权力的大小来量度,钱越多说明能力越强,权越大说明越成功。这叫风光,这叫出人头地,这叫光宗耀祖。在这种理念下,财大气粗的钱广源有些飘飘然了。

    钱广源在自我陶醉的同时也不忘把庄春山的月工资,涨到了五千元,职务升至了饭店副经理。他想:等过了三年五载,就把饭店全权交由庄春山打理,他全力以赴地做工程和手机业务。

    乐极生悲,这个成语蕴含着深刻的辩证法。那天晚上,钱广源正在外面陪情人做美容,饭店的烤鱼操作间起火了,火势很旺,狼烟滚滚,顾客们惊慌地逃窜。有的人鞋跑掉了,有的人连帐都未结逃离了,差点发生踩踏事故。幸亏消防战士及时赶到,扑灭了大火,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这个操作间化为灰烬,一向嗜钱如命的钱广源,丢魂落魄,这等于要了他的命。他把饭店经理开除了,几乎是扫地出门,他对庄春山非常不满,只是碍于同学情面,“炒鱿鱼”的字眼就在嘴边,就差没说出来而已。庄春山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觉得没脸再待下去了。

    当时针指向二00九年一月的时候,也就是庄春山来广源酒店届满半年的时候,他向钱广源递交了辞呈。钱广源骑虎难下,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庄春山,可是让他完全原谅庄春山他做不到。

    他模棱两可地说:“先放一放吧!”

    庄春山:“广源,出这么大的娄子,我难辞其咎,让我走吧!”

    钱广源:“前任经理已担责了,你就不必了。”

    庄春山:“我若不走,你无法对员工交待,赏罚不明,乃管理大忌。”

    钱广源:“道理虽这样,可你跟别人不一样。”

    庄春山执意要走,反而把钱广源弄得稀里糊涂了。

    他惊讶地问:“咋了,你嫌工资不高?我可以给你加薪。”

    庄春山摆了摆手,说:“不是钱的问题。”

    钱广源:“你嫌职位不高?我把饭店交给你,让你做经理,行啵?”

    庄春山去意已决:“都不是!”

    钱广源:“这不是,那不是,到底为啥?”

    庄春山:“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回乡创业的事吗?现在是时候了。”

    钱广源:“我就不明白,那穷乡僻壤到底有啥好?让你神魂颠倒。”

    庄春山:“柳沙河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根在那儿,当然有感情,这就乡根。”

    钱广源:“我耳朵听得起茧子了,唱高调,恶不恶心啊!”

    庄春山:“你和邱富升成功创业的示范效应,让我汲取了力量。”

    钱广源:“那你就跟我好好干呗,这难道不是创业吗?”

    庄春山:“我还想为乡亲们做些事情。”

    钱广源生气地说:“庄春山,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就安心当你的农民吧,你的破事我再也不管了!”

    庄春山泰然自若地说:“好兄弟,你为我好,我懂,可是打工不是长久之计,你就尊重我的选择,好吗?”庄春山拿出一份《江河报》,指着上面的一则消息对钱广源说:“山州市要统一招聘一千名大学生村官,下个月网上报名,这是一个机会,我决定试一试。”

    钱广源瞟了一眼报纸,一脸不屑:“丑话说前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如果你回去了,再想回到饭店没门儿。”

    庄春山:“我决定了,谢谢你的信任!”

    钱广源鼻子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我对你的信任!”说完,生气地扭过头去。窗外,大风刮起来,地上的灰尘漫起来,落叶被风吹得像断了线的纸鸢到处狂飞,楼下商家的招牌被风摇得“哐哐”响,整个天空灰蒙蒙一片。

    “这鬼天气”。钱广源嘟囔了一句,用纸巾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

    庄春山:“我走了!”

    钱广源背对着庄春山:“走吧,当你的村官去!别让我再看到你,无可救药!”

    庄春山从酒店出来,一头扎进风暴中,任风打在脸上,沙尘迷了眼,他的脚步那样坚定有力。他坐火车、赶汽车回到柳沙河村后,娘百思不解:“你在省城干得好好的,咋又回来了?”

    庄春山:“娘,我要创业!”

    娘惊讶地问:“创业?创哪门子业?”

    庄春山自信地说:“我要承包柳沙河边的旱地栽果树。”

    娘大惊失色:“栽树?像吹泡泡糖那样容易?”

    庄春山坚定地说:“不管多难,我都要试一试。”

    娘不解地说:“你有俺们庄稼人侍弄的好?”

    庄春山:“没有,学嘛!”

    娘:“你呀,扶不起来的猪肠子,人家把你朝大堂里拉,你偏往牛栏里钻。”

    庄春山:“娘,您不懂。”

    娘:“俺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俺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长,在咱村里种地一月能挣上五千块钱?你得思量着。娘老了,不中用了,说话没人听了!”

    庄春山:“娘,不是您说的那样。”

    娘:“那是啥样了?说来俺听听。”

    庄春山:“我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娘:“价值?俺怕你又在说梦话了,一个研究生当泥腿子,在这鬼不下蛋的旱地上折腾,叫实现价值?”

    庄春山:“娘,你要相信儿子,很多大学生创业,成为企业家,还摸索出一条产业来,帮助乡亲致富,这多好哇?”

    娘:“产业?俺相信自个儿的眼睛。”

    庄春山:“娘……,您那是老眼光看待新问题。”

    娘不由地怒从心起。“你这个逆子,翅膀硬了,教训起你娘了,朝你爹的遗像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在父母面前没有什么黄金白银的,庄春山顺从地跪下了。娘抄起一根扫帚朝他身上打,娘发狠了,扫帚“嘭嘭”地落在庄春山身上,沉闷的声音传出好远。

    “打死你这个不孝顺的龟孙,俺从小给你擦屎擦尿把你抚养大,供你上学,不就是图你不再过这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高人一篾片儿,谁知道你是个叫人失望的菜瓜。”

    庄春山咬牙坚持着,不吭一声,那扫帚落在身上倒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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