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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当庄春山的宝马小汽车经过海棠服装公司门口时,他透过车窗观察琳琅满目的商店、熙熙攘攘的人群及繁华喧嚣的街景,猛然看到一个女人佝偻着身体踽踽独行,不知咋的,庄春山盯着女人的背影出神,觉得恁么熟悉。她是谁?庄春山的思维快速地旋转着,突然一个名字蹦了出来。他摇下车窗,仔细再一看判定自己没有看错。他让司机把车停在就近能停车的地方,他轻轻地下了车,径直朝那个女人走去。女人警觉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庄春山没说啥,低头加快了脚步。

    “蔡花、蔡花!”庄春山叫道。

    女人一愣,停下脚步,扭头看了庄春山一眼,说:“你认错人了,俺不是你找的人!”声音苍老低沉,宛如从幽谷中传来,庄春山觉得一阵心痛。

    庄春山急切地说:“你就是蔡花,我是庄春山啊!”

    女人又一愣怔:“春山!是你?”一霎那,庄春山读懂了她眼神中的复杂成分:惊喜、自卑、忧郁、迷茫、悲伤。四十多岁的蔡花,看起来像五十多岁,尤其皮肤像松山之坡的松树皮,瘦得吓人。她精神疲惫,步态龙钟,神态与气色与这个年龄阶段的人都不一样。

    庄春山:“蔡花,你咋在这儿?”

    蔡花:“俺就在附近住。”

    庄春山一惊:“咋不在江河住了?”

    蔡花悲戚地说:“伤心之地,提它作甚。”庄春山以为蔡花仍然耿耿于怀于失败的婚姻。离婚,对不情愿的一方杀伤力巨大,对无辜的孩子更是致命的伤害。但是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离婚这么久了,她也该释怀了,心灵归于平静才好。

    他真诚地宽慰蔡花:“蔡花,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值得为钱广源的负心,伤自己,重组一个家庭吧,你还年轻。”庄春山的话说中了蔡花的“七寸”,她的眼泪像屋檐下的雨注,不断线地流下来。她抬头看了看庄春山,眼泪淌得更欢实了。她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嘴唇上现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血,腥的,她还是不说话。

    沉默,窒息一样的沉默。

    庄春山:“蔡花,有啥事,你就直接说出来吧,或许心里好受点。”

    蔡花:“说啥好呐,俺一个苦命的女人。”

    庄春山:“到底发生了啥?我能帮助你吗?”

    蔡花擦了擦浑浊的眼泪,呜呜地哭开了:“俺的命比黄连还苦。唉,想起这事,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庄春山大惊,问:“咋了?”

    蔡花:“都是钱广源那龟孙害的,俺的一生都毁在他手里。”蔡花的话让庄春山大吃一惊。也许庄春山不知道,这些年蔡花的辛酸和悲怆,难以启齿。她既当爹又当妈地抚养成植物人的孩子,每天给孩子吃的流质食物万分小心,挑拣当天最新鲜的蔬菜做成可口的菜品,混着米饭搅碎,给孩子喂下。尽管她不知道孩子哪一天会醒来,但是孩子是她活下去的整个希望。她每天只要看一眼昏睡中的孩子,轻吻一下她温热的手,蔡花觉得那是最大的幸福。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当孩子长到十岁时不幸得了结核性脑膜炎,蔡花连忙把她送到了江河人民医院。医院就像一个巨大的吸钱机,张开血盆大口把她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吞噬进去。在治疗过程中引发了并发症,孩子生命垂危,医院几次下了病危通知书。为了给孩子治病,蔡花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把化妆品店变卖了,依然没能换回孩子的生命。蔡花忍着巨大的悲痛想把噩耗告诉前夫钱广源,可是钱广源如在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信。蔡花当然不知道钱广源去了边疆,也没有人告诉她。钱广源的母亲和姐姐得到讯息后,从山州疾风般赶到江河人民医院,她们看到了孩子冰冷的身体。钱母抱着孙女嚎叫:“俺的心肝儿啊!”旋即发疯一样在地上打滚。人逝如灯灭,即使她把一生储藏的泪水全部流干,也无法挽回孙女的生命;即使她把全部的悲伤宣泄出来,也无法表达内心的悲痛,这痛彻肺腑的痛啊!

    钱广源的姐姐抱着侄女僵硬的身体,一个劲地哭,眼泪如黄河般滔滔,谁都拉不开:“苦命的孩子,是你爹爹对不起你,是你爹爹对不起你,我们钱家都对不起你呀!”撕心裂肺,揪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蔡花的眼泪流干了,披头散发,形销骨立,她几次晕倒在她娘的怀里。她哭,娘也哭,孩子没了如同尖刀剐她的心。她发狠地指着前婆婆的鼻尖,想说:“你重男轻女,嫌弃俺生了一个女孩,逼俺和你儿子离婚,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了吧!”嗓子噎了,发不出声来。蔡花恨不得朝前婆婆的脸上掴两巴掌,再吐上两口唾液,可是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伤心地只是嚎叫一句话:“俺的肉呀!俺的肉呀!”,她机械地嚎叫,听不到蔡花说什么。突然,她缓缓地倒下去,嘴角吐起了白沫,被人掐人中,“嗷”地一声苏醒过来,又接着嚎。

    看到前婆婆如此伤心欲绝,蔡花心里反而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解恨感:“当初你们那么绝情,嫌弃俺,挤兑俺,现在也晓得伤心了,俺以为你们是冷血动物呢!”

    “你们是杀害孩子的凶手!”面对蔡花的悲愤指责,悲痛欲绝的钱母、钱姐除了痛哭,无言以对。

    孩子没了,蔡花的心遍体鳞伤,她又恢复了单身生活。钱广源抛弃了自己,孩子成了自己的精神寄托;孩子没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倒了。婚姻、家庭、事业,孩子都没了,她一无所有,活着还有啥意思?蔡花想到了死,死是一种解脱。可是蔡花娘一直放心不下这个苦命的女儿,拖着病弱的身体形影不离地陪伴女儿。老娘开导女儿:“妮子,你才四十岁,人生的路还长,再成立一个家庭吧,这世上好男人没绝迹!”

    蔡花坚决地摇摇头:“不,男人太坏了!”

    蔡母:“闺女,好男人有的是,只是你没遇到!”

    蔡花:“娘,俺不愿再找了!俺满脑子里都是孩子的音容笑貌。”蔡母见女儿态度如此坚决,打住了话头,她想等女儿过了这个坎再说。生活在江河,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浸满她的回忆。溢满孩子欢笑的公园、与孩子一起吹泡泡的儿童乐园,以及温暖的游泳池,都是她挥之不去的记忆珍藏。她不能看到孩子的一丁点东西,哪怕是一个小玩具、一件小衣物,睹物思人,都会引发她大雨般的泪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是“虐心”。离开吧,妮子;回去吧,孩子,这里是伤心之地。蔡母的话打动了蔡花,她把江河的房子卖了,回到山州买了一套商品房,又找到了这家服装公司做临时工糊口。造物主真是奇妙啊,经过十多年的坎坷,她又回到了原点。当初,她走出山村,第一次从山州坐火车到江河的时候,曾经豪情满怀,一定要在省城混出名堂。十多年过去了,她又回到了山州,是伤痕累累地回来了。

    蔡花恨入骨髓:“俺一生毁了,俺到阴曹地府都不会原谅钱广源。”

    蔡花倒完苦水,庄春山深表同情。蔡花因婚姻而陷入不幸,因孩子生病而致贫,又因孩子夭折而彻底改变了生活的轨迹。他谴责钱广源的喜新厌旧、背信弃义;他怜悯蔡花的不幸遭遇,想尽己所能帮助她。他邀请蔡花到春山乡根集团工作,并告诉她陈来顺在集团当总经理。蔡花一听说表哥在乡根集团,仅有的一点犹豫打消了,她爽快地答应过一段时间就去乡根集团报到。

    告别了蔡花,庄春山直奔会场。会场在毗邻幸福茶叶市场的山州市文化活动中心,几百名来自全市各条战线的人们齐聚一堂。主席台两边整齐地排着鲜艳的五星红旗;正中悬挂的国徽庄严肃穆。

    这天上午九时,在雄壮的国歌声中山州市会议隆重举行,区长、区高官等区领导先后发表讲话。会议进行过程中,突然闯进来四名陌生的工作人员,他们径直朝主席台走来,全场哑然了,主席台上的人面面相觑,台下的人紧张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四名陌生人员中,为首的一人区高官认识,纪高官亦熟悉,他是山州市纪委监委的章主任。

    老白的冷汗刷地下来了,他颤抖着想掏出手帕擦汗,却怎么也掏不出来。

    ……

    老白被留置了。原来老白的行为在北安省的巡视中被发现了,线索移交山州市纪委监委。纪检部门依规依纪查清了事实,老白被“双开”。老白及其同僚涉及犯罪的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刀刃向内,壮士断腕,刮骨疗毒,严惩腐败,清风正气吹过民权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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