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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章节

    景元三年,洛阳城外的华阳亭。

    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

    一位远迈不群,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的中年男子坐在亭中,凝望着天边绚丽的落日余晖。他身后站着一群儒生模样的人,脸上神情皆是悲戚不舍。

    在魏晋繁星点点的星空中,嵇康就是其中最闪亮的一颗。

    嵇康的朋友吕安被人陷害入狱时,嵇康出来仗义执言,惹怒了已经掌权的大将军司马昭,此时曾经的迷弟,今日的仇人钟会火上浇油,嵇康因此下了大牢,下令处死。

    三千太学生聚集在司马府前请愿,请求赦免嵇康,并希望能够让嵇康做太学院的老师。然而,森严的司马府并没有因为三千太学生的请愿而打开一丝一毫。

    景元三年,洛阳东市,很多人围在刑场周遭,他们是来送嵇康最后一程的。

    嵇康坦然而从容地审视着一切,好像等待自己的不是死亡,而只是一场平常的清谈场。嵇康平静地准备着自己最后的人生表演。

    他向人群中的哥哥嵇喜索取心爱的琴。就像早知道了嵇康要弹琴一样,嵇喜已将琴带到了刑场。嵇康接过琴,席地而坐,弹起了千古绝唱《广陵散》。

    嵇康回头看了看行刑官,对方立即知其心意,并没有阻止,只是让刽子手退到一旁。

    嵇康拿着琴走到刑场中央,幽幽道:“先前袁孝尼曾请求跟我学《广陵散》,我吝啬固执没有教他,《广陵散》从今以后就要失传了”。

    这时,涌动不堪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因为大家都知道嵇康有一首从不外传的传世名曲《广陵散》,看来嵇康要在刑场上留下这曲千古绝响了,以不失传于天下。

    而随着嵇康《广陵散》乐曲的铿锵激烈、杀伐之气回荡在刑场,万千在场之人无不泪雨纷纷,当《广陵散》最后一个音符归于天际,嵇康慨然长叹:“《广陵散》于今绝矣!”

    弹毕,一代名士嵇康从容赴死。

    当时,嵇康年仅39岁。天下士人得知他的死讯,无不痛惜不已。

    北国隆冬,连日风雪,洛河两畔冰冻三尺,云台山鸟兽无踪,茫茫大地变成一片银色世界。

    此时坐落在洛河畔边嵇家祠堂里,传出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俄尔读书声一断,两扇朱漆大门突然开启,门中出现了一位十几岁的少年。他剑眉星目,玉面朱唇,显得温文儒雅,如同玉树临风。

    但在这重裘不暖的风雪里,他却一身粗布衣衫,实在难耐刺骨奇寒。冷风一吹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像有甚要事似的,依然瑟缩着跨出门去。

    冷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裳,雪花钻进了他的衣襟。他皱紧了眉头,跷起脚尖,满面希冀地凝视着沿河大道。

    他在等人么?但前面一片风雪茫茫,哪里看得见半点人影。他失望了。一声低叹,透露出他无限的辛酸。

    他怅然若失,垂下了头,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没入两扇朱漆大门之中。

    死沉沉的天色,空洞洞的房子,显得无比落寞。这可怜的孩子,像是被弃的羊羔,不禁喃喃自语道:“父亲,快点儿回来吧!难道你不要绍儿了么?”

    “延祖乖!与一世同其波流,而悔吝不生耳。你父亲”长乐亭主

    一阵凉风,由窗隙中吹了进来,神龛上的黄旗随风摆动,显得阴森、凄凉、恐怖。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蹄声得得,转眼已到嵇家祠堂前停了下来。

    嵇绍心头一动,蓦地站起身形,满面喜色地惊呼一声:“喜叔!你怎现在才回来啊?”

    话声未落,门已闪电般打开,他身不由己地往外一扑。

    谁知他一眼瞧清门外之人,神情为之一惊,飞快缩了回来。

    吱溜一阵冷风,由门缝中灌了进来,随着冷风同时也灌进一声冷笑,那股阴森森的味道,比冷风还要冷上百倍。

    二人心头一震,同时抬眼看去,只见那冰天雪地之中,当门站着个年轻小伙子。

    这小伙子人物魁伟,立发垂地,两手过膝,聪明英武,胆量过人。十足的王孙贵族公子哥儿的英气。

    此时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嵇绍,两眼端量了许久,喃喃自语。

    “这便是中散大夫的子嗣吗?果然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此人威严如山,大气磅礴,让人肃然起敬。

    长乐亭主微微翘起的嘴角骤然变色,面上生出担忧之色。

    “吕安之案祸不及嵇家妻儿老小,请世子宽宏大量。”山涛此人虽位高权重有举官荐职之能,却从不藏污纳垢收受贿赂,他善于招揽天下英雄志士,并且知人善用,即使是出身低微家境贫寒的有识之人也能得到提拔。

    山涛与嵇康隐世多年,常常聚在一起彼此志趣相投,交情颇深。在嵇康心中,山涛永远是最值得托付的朋友,而在山涛心中,嵇康永远是最值得怀念的知己。他们的友谊,绝交于江湖,相知于内心。

    嵇康是魏室宗亲,司马氏政变集团目标中必欲消灭的敌人,不久即遭人构陷被杀,他临终前对儿子嵇绍说:“巨源在,汝不孤矣!”

    对于嵇康的托付,山涛一定是心领神会的,他应承下来嵇康用生命传达的秘密。多年之后山涛实现了对亡友的承诺,不仅把稽绍培养成有用之才,而且先把稽康女儿养大成人并主持出嫁。山涛不仅养育了嵇绍,还给了他一个健全的人格和顺利的前程。

    司马炎微微睁开双目,美眸流转,随即又轻轻合上,挥了挥手道。

    “所言极是,至于嵇中散的子女就托付给山大人。顾念您家中贫乏,现今送去钱二十万、谷二百斛。”为了稳固司马氏江山,司马炎是想争取这位德高望重之人,为己所用。

    “世子恩德,臣愿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山涛携嵇康一家妻儿老小一头磕在地上,掷地有声。

    司马昭认为山涛是乡闾中素有德望的人,于是命长子司马炎(晋武帝)拜见他。

    司马昭将儿子司马攸过继给司马师,平日又看重司马攸,曾经问裴秀道:“大将军(指司马师)开国建业,未成而亡,我只是继承他的事业,所以想要立司马攸为世子,以归功于兄长,如何?”裴秀认为不可。

    又以此事问山涛,山涛回答说:“废长子立少子,违背礼制,是不祥的。国家的安危将由此事决定。”于是才定下以司马炎为世子,司马炎为此亲自拜谢山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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