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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永女书(十一)

    结束了一条性命的梁燕归朝地上的尸体冷笑起来,笑容中的冷漠仿佛只是不经意碾死了一只蝼蚁般毫不在意,显然地上那个虽不知身份但必然非富即贵的男人已经被她开除了人籍。

    她随手扔远了那把一同行凶的凶器,那本是她昔年从西域商人那里高价购来的一把匕首。刀刃锋利自不待言,刀柄处更镶着一颗蓝色宝石,可谓拾之如珠玉。眼下因为沾了她觉得恶心的血,便弃之如敝履。

    右半张脸带着星星点点的血珠,从下巴延伸至鬓角,应是方才溅起的。或许是怕再污了自己的衣袖和手帕,她倒也不擦。只借着昏黄的烛光一步步朝陈子旷走去。

    她接过了那可怜的孩子,小小的身子在她怀里轻飘飘的,她甚至不敢和女孩对视一眼。明明始作俑者不是她,她却万分愧疚。

    此时周围的房间依然不断地传出一些无法名状却不堪入耳的声音来,燕归下意识地捂上了孩子的耳朵。

    大概是燕归方才杀人杀的太过利落,发出的动静除了那声殒命之时的嚎叫之外再无余声,故而仍旧有人沉浸在通过别人痛苦而得来的快乐中,不知道隔壁已经有人因此送命。

    定定神,燕归竟然一狠心给了孩子一下,“睡吧,等你醒了,天会亮的。”她不知道是在安慰被自己打晕的女孩还是在安慰即将继续背负血债的自己。

    陈子旷却从她手中强行接过了孩子转而交给了元芷,两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还要继续杀下去吗?我刚看过了,这地宫之内少说有几百个房间,几百个女孩,你难道一个个杀进去救吗?”

    燕归已经僵了的脸扯起一丝不合时宜的笑,漠然道:“今日我偏要遇神杀神,佛挡杀佛。你如果怕得罪了那些显贵,或者怕玷污了你那双本该用来救人的手,那你就让开,我可以自己来。你如果不帮忙还要来添乱,当心我连你也一并算在内。”

    陈子旷听到此话,捏着她肩膀的双手更用力了,仿佛是在埋怨她的识人不清:“梁燕归!你冷静一点好不好?里面这些人当然该杀,但是光杀了他们不是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得先活着,至少现在还不能死。他们是我们的人证,要等到清算了真正的始作俑者——元溪行之后才是和他们一一算账的时候。”

    杀红了眼的燕归终于找回了几分智识,一番思量之下,觉得刚刚陈子旷没一个巴掌打醒自己真是很温柔了。

    “子旷”,她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这位并肩而行已久的人,“那依你看,我们现下是留在这里想办法固定证据,还是先出去找援兵,然后再回来救姑娘们?”

    捏着她肩膀的手终于放了下来,温声道:“我们两头一起来。证据要固定,门外那些登记的人员来往我们必须有一份,要知道都有哪些非富即贵的人和元溪行做过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人也必须尽快救,这种地方多待一天都是折磨。”

    元芷提议道:“姐姐,你们按照进来的原路返回吧,你们能进府,趁着夜色再出府应该不是难事。我留在这里,和这位祝姑娘一起把这些年她做过的记录都保留好,等你们带人回来。”

    祝昭然冷冷地看着她,质疑道:“你到底是不是元溪行的亲女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你们元家就算到头了?”

    元芷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苦笑道:“君子之泽,尚且五世而斩,遑论小人呢?我元家既以不仁不义起家,自然该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燕归突然想起了什么被自己忽略的细节:“等一下,祝姑娘?祝?那你可认识祝容君?”说着把那把避尘伞递了过去,伞柄朝着祝昭然的方向。

    面色苍白又神色漠然的女子看着伞柄上那三个久违的字,表现出了今夜第二次激动:“容君?小妹……她是我妹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认识她吗?她还好吗……”

    语气从一开始的期待到话尾时染上了几分畏怯,颇似离乡久矣的游子问及家乡时的近乡情更怯。

    一向怕耽误时间的子旷忙开口道:“她很好,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等你们姐妹见面便知道了。不如这样,你和燕归出去搬救兵,我和大小姐留下。”

    子旷是何等机敏且决计不会吃亏的人,他如此安排自然不是出于对元芷竟然肯大义灭亲的信任,反而恰恰是存了若遇到难以脱身的关口,那便挟持这位大小姐逃出生天的心思。

    燕归却摇摇头否决了他的计划:“不妥,还是我和元芷留下来,你和祝姑娘先出去。”

    子旷急道:“那怎么行?万一今夜有个好歹,你伤还没好全,如何撑到我们回来?”

    燕归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容君那位哥哥射伤的臂膀,又望了望祝昭然,调笑道:“大约我欠他们祝家的吧。”

    见子旷仍要开口,又徐徐道:“相信我,我吉人自有天相。况且……里面那些姑娘,应该不会愿意接触陌生的男人。在留下来这件事上,我比你更合适安抚她们的情绪。”

    子旷不再接话,只要这世上还有男人因着本可以抑制的欲望为非作歹,那就不能怪女子对他们心存防备。

    四人就此原路返回,走到刚进来时的位置时却站定了,因为那个入口处赫然站着一个本该在沉睡中的人。

    “澜儿?你怎么……”元芷看着自小带大的弟弟惊呼道。

    “姐,你让开,我和这两个人有话说。”

    子旷抱臂而立,虽然意外这个突然杀出的陈咬金,但是并不觉得他能对自己顺利离开构成什么威胁:“呦,这不是少爷吗?老相识了,怎么,难道是我那粒安枕丸味道不好?”

    “哼,你真当本少爷是不谙世事的傻子吗?我卧床不过是装给爹娘看的,谁知道爹娘的怜爱没骗来,倒是你们深信不疑。你那一下根本就没有打晕我,我自然也没有咽下那粒药。我就是想试试,我们元府的那个老东西元安是不是真有当内鬼的心?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第二把钥匙拿得不费吹灰之力。”

    想到那个不动声色配合他们的老管家,燕归心下不安地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元澜轻蔑地一笑:“能怎么?自然是送他先你们一步去该去的地方了。吃里扒外的东西!亏我元家那般待他。”

    子旷道:“我们该去的地方?哪里?”

    元澜笃定地道:“自然是——地府。你以为你们两个今天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要我说你们也是笨,如果你们带了公主一道来,我可能还不敢轻易动你们。但我要你们两个无名小卒悄无声息地消失,那不就跟捏死一个臭虫一样简单。”

    祝昭然上前一步道:“少爷,使不得!他们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这位是相府的公子盛云鸿,是大理寺的少卿。”

    元澜看了眼她,毫不在意又有恃无恐地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能陪在公主左右的人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但也只是朝中要员的儿子,又不是皇上的儿子,有什么动不得的?”

    元澜想起那日永嘉命令他掌自己嘴的时候他见过的那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她叫他盛大人,想必那位才是真正的盛云鸿,这二位不过是冒用身份罢了。

    燕归悠悠地道:“是不是今日你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放我们走了?一定要我们杀个鱼死网破?”

    元澜点点头:“你会让见过了事关家族生死秘密的人离开吗?这位姑娘,你那日不是叫我好生记住你这张脸吗?那今日你也要记清楚我这张脸,因为你会死在今天,但你还要在黄泉路上再等个几十年才能看见我。”

    说着竟伸手去摸燕归的面庞,陈子旷在他的手到达前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狠狠一折,竟然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狠狠地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长记性?不是什么人你都能用这双脏手摸的!”

    “啊!”刚刚还跋扈的元澜因被折断了腕骨而疼痛到嘶叫起来,向后大步退去,同时转头愤愤地吩咐道:“按!按!让他们今日都给我死在这里,一个都别活!”

    向后看去,那个随他而来的小厮正慌张又惊恐地在墙壁上寻找着什么。

    燕归突然想起了他当日说过的这地下有能“牢毁人亡”的设置,想来是元溪行当日设置这座地宫之时真的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一定有什么能伤人的机关在。可偏生陈子旷刚刺激了他,他此刻心中的杀意更旺,如何扑的灭?

    “慢着!”元芷开口了,这熟悉的声音让元澜和他的小厮停下了各自的嘶喊和寻找。

    只见元芷正用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脖颈,正是燕归扔了不要的那把,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拾起的。

    她本掩面垂泪,此刻又忍着泪水昂然道:“元澜,如果你还想要我这个姐姐的话就放他们走。今日只要有一个无辜的人命丧于此,姐姐都不会活下去。”

    看到那把刀的位置,元澜早已经忘了自己手腕断裂的锥心之痛,忙道:“姐,你别冲动,你把刀放下,把刀放下……我不动他们,我让他们走。”

    子旷着实被这个侯府小姐惊到了,为自己方才还打了挟持她的主意而惭愧不已。原来人家小姐根本不需要他费力,她甚至愿意主动拿自己当人质去换不想干的人一条生路。

    忽瞥见燕归袖中的动静,他猜到了她的打算,忙把手伸进了她袖中握住了她的手,还有她手心那枚尚未发出的飞镖。

    感觉到突然握住自己的一只温暖的手,还来不及震惊,就被他从自己手心夺走自己飞镖的行为而感到的愤怒所掩盖。

    不过那枚飞镖还是发出了,不同的是燕归本打算一击毙命的飞镖此刻只是扎在了元澜的大腿上。

    “澜儿!”元芷见到元澜被伤,扔下了本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冲过去关心弟弟。

    子旷也走过去蹲下来:“上一次上了你的当,这一次不会了。这枚飞镖上我刚喂了药,等你再醒来的时候你元家应该没了。你应该感谢你有个好姐姐,不然今日你就毙命于此了。”

    说罢带着祝昭然扬长而去,行前对燕归嘱咐了句:“先别大开杀戒,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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