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为人
“小辉，这里是你家！？”杨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建筑物，自己昨晚才来过。
“杨陶？”听到有人喊自己，杨陶往左边转头看到同事阿宁，阿宁手里提着几个装着青菜瓜果肉的塑料袋子，看样子是刚从市场买完菜回来。
“阿宁？”
“姐。”
“哈？”这里不是小月家吗？怎么阿宁才是小辉的姐姐？
杨陶惊讶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小辉，转头眼睛直盯着阿宁熟练地打开了门，熟练地把买回来的菜放到厨房的石板上。
“有事吗？这是你朋友？”阿宁瞥了一眼杨陶身边服装怪异的长发陌生男子，一边忙着处理手上的青菜一边询问呆呆站在门口的杨陶。
“呃？她能看到你？不对！阿宁你住这里？这里不是小月家吗？”杨陶见鬼一样看着南翔，不明白为什么阿宁能看到他，不对，上次陈哥死之前也能看到他。
“别多想，我被流放这一个月，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我。”南翔在杨陶耳边低声道。
“这里是我父母家，前段时间小月说遇上了麻烦暂时没地方住，我想这里空着也是空着，就让小月暂住在这里了。你昨晚送我回去那里是我老公去世后留给我的房子。”
“是个善良的女孩。”南翔赞赏道。
“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小辉一脸崇拜地看着在厨房忙碌着的阿宁。
“……”你们俩是不是忘记了过来是干什么的？
“阿宁，你回来啦！”屋里头传来了小月刚睡醒的声音，杨陶透过厨房的窗户望过去，屋子里面一眼就能看光，没有独立间隔开的房间，整个地方只有一张小床和几个小桌椅，还有一个古旧的小沙发。
“咦？杨陶？你怎么也在啊！这是你朋友吗？你朋友是玩Cosplay的吗？你们稍等一下。”小月看到来人，赶紧洗漱了一把，然后跑到厨房帮阿宁打下手。
“杨陶，要不你跟你朋友留在这一起吃顿饭吧！刚刚我买的菜也买多了许多，不够的话再去对面菜地摘一点就好了。”阿宁一边洗米一边笑着说。
“吃吧吃吧，我姐煮菜可好吃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谢谢两位大美女。”南翔满脸感激，然后蹦蹦跳跳往屋里头把里面的桌椅搬出了天井一一摆好。
“喂！南翔……”杨陶想不明白这鬼差为什么会一副饿坏了的样，明明今早才刚刚吃完早餐没多久啊喂！
“反正我们也不知道他姐姐今天怎么丧命的，留下来吃饭不就能顺便看着她。”南翔低声说。
“可是我要怎么救她？让她不要外出吗？还有，昨晚我就想问你了，你们那边会不会已经派了其他鬼差过来了？我们真的能阻止这件事吗？”第一次感受到了与死神抢人那种心慌的不安，这赤裸裸的就是现实版死神来了啊！
“你们俩在那叽叽咕咕什么呀？快过来吃饭吧！帅哥，来！你一定要试试我做的拍青瓜！”小月拉着南翔到一边坐下。
杨陶看了看站在一边安静的小鬼，又瞧了眼正在把菜端上桌子摆好的阿宁。
“呃，阿宁，不好意思，请问能在我旁边加多一个小凳子吗？还有一份小碗筷。呃，就是……我平常一个人在家吃饭习惯了与我的小熊公仔一起吃，我会让小熊坐在旁边，也会给他摆多一份碗筷。呃，我知道我这个习惯很幼稚，但是我刚刚看到你沙发上也有一只小熊，觉得它单独在那挺寂寞的……”杨陶满脸通红一本正经地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说着慌还不忘眼神闪烁地留意着阿宁的表情。
阿宁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南翔在一旁捂着嘴憋笑，小月神情古怪地看过来。
“噗嗤！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杨陶你有这种癖好，跟小熊娃娃一起吃饭哈哈哈哈哈”小月指着杨陶爆笑。
“……”杨陶羞得连耳朵也红了起来。
阿宁微笑着从洗澡房拿过来一张小凳子，把沙发上的小熊放在上面，然后在小熊面前放了一份碗筷。
“这个小熊是我弟弟以前最喜欢的玩具。”阿宁看着小熊，在杨陶耳边细细自语了一句，眼里交叉着一份怀念、温暖和内疚。
杨陶示意小辉坐在小熊的位置，小辉感激地围坐过来，杨陶顺手夹了一条菜心放在空置的碗里，微笑着说：“吃吧！”
小月看到杨陶滑稽的行为，玩心大起，也往小熊面前夹了一块青瓜，笑嘻嘻地对着小熊说：“小熊小熊，吃吧吃多点，快快长大！哈哈哈哈哈。”
阿宁也跟着往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小辉开心地对阿宁说了一声谢谢姐姐！阿宁没有听到，但是杨陶和南翔听到了。
“谢谢你！我家好久好久没有试过这么热闹了！我也好久没有与姐姐一起吃过饭了。”小辉可爱地对杨陶摆了个大大的笑脸。
“阿宁、小月，你们下午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杨陶打探着问。
“没有，可能会到附近的小山村公园逛逛，听说那里的荷花开了一大片。”阿宁淡淡地说。
“那么等太阳没那么猛的时候再出去吧，先歇一歇。杨陶你们也要一起逛逛吗？”小月问着杨陶，但是眼睛却一直看着南翔。
“咳咳……”南翔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突然，南翔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杨陶也感受到了什么，转头看到大概五百多米巷子转角处的大榕树底下，站着一位与南翔穿着同样服装神情冷漠的存在，那是一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短发女子。
“……”杨陶呆呆地看着远处的鬼差女子，小辉害怕地躲在了杨陶身后，女子正一步步往这边靠近。
“我们也想到处逛逛，不过我们有点事要先处理，等下你们准备出发就提前手机联系我们？”南翔对小月说。
“嗯嗯。”小月脸红着拉着阿宁进房间拉了布帘休息了。
“小辉，你先留在这里。”
南翔快速地跑向女子，杨陶紧跟其后。南翔一靠近女子就开始厮打起来，很快就把女子逼到了榕树另一边的巷子里。
“南翔，你为何一错再错，你可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被灭魂再造！”短发白袍女子捂着手臂愤愤地说。
“你管不着！今天那女孩魂魄，你是收不了了！”南翔冷漠道。
虽然认识南翔时间不长，但是杨陶从没见过南翔这个样子，他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身为鬼差的他，而且还在实习期的他，会对那个世界的法律规条有着这么深的怨恨，甚至自己不惜一次次冒着被惩罚的风险去违抗本是理所当然的法则。民间也流传着阎王要你三更死，岂可留人到五更的说法，人的寿命，真的能被他人所左右吗？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小辉这么强烈的希望自己的姐姐活下去，明明阿宁一直以来只是自己孤独地活着，就算有朋友、同事，但是最重要的亲人均已然逝去，只剩下自己一个活着，那不是一件对于活人来说，更加痛苦的事吗？
杨陶带着各种疑问，静静地站在南翔身后，呆呆的望着南翔与同僚对峙。
眼看女子与南翔打得越来越激烈，杨陶想上前阻止，但是不知从何入手。
“你们找死！”女子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她快速越过南翔，一下闪到杨陶面前，把手上提着的白色灯笼一把用力甩向杨陶，杨陶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挡。
“啊！”本来以为会打到自己身上的白色灯笼在半路被反截了回去，女子一声尖叫跌落地上，杨陶慢慢睁开了眼睛。
“秦影？”秦影手握长镰刀挡在自己前面。
“影炎大人。”女子从地上爬起随即跪在秦影面前。
“……”杨陶无法理解在民主时代仍然贯彻着类似君主制度这种有着鲜明阶级划分的行为。
秦影无视女子，一脸冰霜地转身一把扯过杨陶就往阿宁的房子大步靠近，南翔叹了一口气，唠唠叨叨说着什么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迅速跟了上去。
“影炎大人，你不能那样做！”后方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喊，但是女子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并没有上前阻止，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住。
杨陶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景象，这么短时间，怎么会？
小辉哭丧着趴在阿宁的尸体上，一群流氓般的男子一脚踢开软倒在门边的尸体，拿着刀子铁棍用力地敲打着紧闭的房间门。阿宁的灵魂静静飘在不久之前大家还乐融融在吃饭的那个桌子旁。
“小辉？”阿宁惊喜地喊了一声自己的弟弟。
“姐！呜呜呜呜呜呜……姐！”小辉抬头看到了姐姐的灵魂，跌跌撞撞冲入阿宁的怀抱。
“小月呢？在里面？”杨陶全身颤抖着问抱在一起的姐弟。
突然四周响起了一阵警车声，那六个提刀携棍还在砸门的凶恶男子马上停下来四处逃逸。过了几分钟，警车声像从没响起过一样回归寂静，杨陶疑惑地看着秦影，秦影指了指手机屏幕，原来只是音乐播放器。
房间门徐徐从里面打开，小月疯疯癫癫地探出头，当她瞥到阿宁尸体时候，如受到极大刺激一般，马上缩回房子砰的一下把门紧紧关闭了。
“小月？”杨陶不知如何是好。
“是她！那几个人本来是想杀她的，是她把我姐姐关在外面！是她害死了我姐姐！”小辉周身散发着黑暗的气息，怨毒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怎么会？”杨陶喃喃道。
秦影担忧地看了一眼杨陶，转头向南翔点了下头，南翔会意。
“小辉，不要这样，姐姐好想你，姐姐有很多话想跟你说。”阿宁抱紧了小辉，眼角痛苦地扫了一下那扇紧闭的门，刚刚一瞬间真的害怕过，恐惧过，被刀刺中的时候真的痛到麻木，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死亡的恐惧，也是最后一次。尽管自己用尽全力拍打眼前的门喊着小月放自己进去，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好朋友断去了生存的希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飘在空中，看到了因自己死亡而泪流满面的弟弟，弟弟还是以前小时候的样子，这一瞬间，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小辉，你知道吗？姐姐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把那个旧风扇捡回来，你也不会因为插头的口子漏电被电死，这么多年来，姐姐每次梦见你都听到你不停地喊我救你，我也想救你，每次追着尝试去拉你的手，怎么拉都拉不到，每次醒来心里都特别的难过，对不起。”阿宁留下了悲伤的眼泪。
“姐，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真的，从来没有。”
原来鬼魂，也会流泪，只是他们的眼泪，他们的悲伤，没有人能看到。
杨陶低着头沉默，一直以来，作为同事，他对阿宁的了解并不多。但是他知道，表面上阿宁对谁都非常温柔，实际上对谁也保留着一个外壳，没有任何人，能打破她那层自我编织的保护屏障深入到她的心里。
“有一个方法能救她。”南翔冷淡得像在描述着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阿宁和小辉同时看过来。
“什么方法？”杨陶惊讶地看着南翔，再看了流了满地鲜血的阿宁。
“利用铃兰银镯的力量，让她复活。”
“不行，那样她即使复活了，也很快会魂飞魄散!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让她跟她的弟弟在一起。”
“别傻了！你以为她死了还能与她的弟弟一起多长时间？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罢了！”南翔偏过头哼了一声。
“我希望我姐能活过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小辉挣脱开阿宁的怀抱，坚持着他最初的愿望。
“小辉，你？！……”阿宁仿佛明白了小辉的想法。
“铃兰银镯，不仅仅能借助你的血让死灵短暂复活，还能让一个生灵的寿命转移到另一个死灵身上，修复死灵的躯体，但是，另一个死灵需以灵魂为代价去抢夺生灵的寿命，被抢夺了寿命的人，会瞬间彻底消逝，无论身躯、灵魂，还是存在于其他人脑海里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所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会被抹杀。”秦影深深地凝望着杨陶，用他那低沉的声音慢慢地认真地吐露着铃兰银镯另一个残酷的用途，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恍如初次见面那般，深沉又明亮。
“全部被抹杀？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活过一样？”杨陶呆呆地看着自己右手上的镯子出神。
“我要让她付出代价！我要救我姐姐！”小辉的气息越来越不对劲。
秦影突然抓着杨陶的右手，从空中掏出一把雕刻着奇怪花纹的小刀，轻轻地划了一个小口，杨陶的血沾染到银镯的瞬间，发出了比以往更加频繁清脆的铃声。
南翔快速掏出一块奇怪的纸符，按在了小辉头顶，小辉惨叫了一声瞬间化成了一把奇怪的匕首，匕首上雕刻着的花纹与秦影手上的小刀极为相似。
匕首在空中漂浮了一秒不到就像闪电一样快速飞进了房间里，杨陶惊慌地跟着追上去，没走两步就听到小月的惨叫声，然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杨陶惊慌地看着匕首狠狠地插在小月的胸口，小月的尸体随着匕首一起慢慢消失在空气中，幻化于无形，连一滴鲜血都没有留下。
“杨陶？”门外传来了以为再也不可能听到的声音。
“阿宁？”杨陶复杂地看着活生生的阿宁，她身上的伤口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衣服也是完整的，一丝血液的痕迹也没有，唯一不同的是……
“外面的两位大帅哥是你的朋友吗？我正准备你们还要不要一起去公园看荷花呢！想不到你们这么就来啦！”
“改天，我们再去看荷花吧，今天我们要先回去了，谢谢你的午餐，非常美味。”
杨陶转身走出了门口。
阿宁恢复了温柔却又永远拒人于心灵以外的样子。她完全忘记了曾经认识过一位叫小月的人，忘记了她曾经死过一次，忘记了她死了之后弟弟为她的牺牲，忘记了她曾经不断向弟弟的灵魂诉说着自己的忏悔，忘记了她的弟弟从来没有怪罪过她……
门外，秦影和南翔无声地站在两边，一同望向杨陶。杨陶默默地把脸靠到秦影怀里，不知为什么，现在只想靠着这个人，静静地哭一场。
短暂的端午假期如梦一般结束了。
“阿宁，你这是？”杨陶接过一朵手工制作的荷花。
“我要辞职了，这是送别礼，以后可能不会见面了，我把老公留给我的房子卖了，以后与家公家婆一起住。”阿宁道。
“为什么这么突然？”杨陶问。
“因为以后有小宝宝了呀，我一个人不方便照顾小宝宝，回去有个照应。虽然孩子的爸不在了，但是人生嘛，总有一段路需要自己默默走完不是吗？”
阿宁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原来如此！小辉执着的原来是这个！
“杨陶？”听到有人喊自己，杨陶往左边转头看到同事阿宁，阿宁手里提着几个装着青菜瓜果肉的塑料袋子，看样子是刚从市场买完菜回来。
“阿宁？”
“姐。”
“哈？”这里不是小月家吗？怎么阿宁才是小辉的姐姐？
杨陶惊讶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小辉，转头眼睛直盯着阿宁熟练地打开了门，熟练地把买回来的菜放到厨房的石板上。
“有事吗？这是你朋友？”阿宁瞥了一眼杨陶身边服装怪异的长发陌生男子，一边忙着处理手上的青菜一边询问呆呆站在门口的杨陶。
“呃？她能看到你？不对！阿宁你住这里？这里不是小月家吗？”杨陶见鬼一样看着南翔，不明白为什么阿宁能看到他，不对，上次陈哥死之前也能看到他。
“别多想，我被流放这一个月，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我。”南翔在杨陶耳边低声道。
“这里是我父母家，前段时间小月说遇上了麻烦暂时没地方住，我想这里空着也是空着，就让小月暂住在这里了。你昨晚送我回去那里是我老公去世后留给我的房子。”
“是个善良的女孩。”南翔赞赏道。
“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小辉一脸崇拜地看着在厨房忙碌着的阿宁。
“……”你们俩是不是忘记了过来是干什么的？
“阿宁，你回来啦！”屋里头传来了小月刚睡醒的声音，杨陶透过厨房的窗户望过去，屋子里面一眼就能看光，没有独立间隔开的房间，整个地方只有一张小床和几个小桌椅，还有一个古旧的小沙发。
“咦？杨陶？你怎么也在啊！这是你朋友吗？你朋友是玩Cosplay的吗？你们稍等一下。”小月看到来人，赶紧洗漱了一把，然后跑到厨房帮阿宁打下手。
“杨陶，要不你跟你朋友留在这一起吃顿饭吧！刚刚我买的菜也买多了许多，不够的话再去对面菜地摘一点就好了。”阿宁一边洗米一边笑着说。
“吃吧吃吧，我姐煮菜可好吃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谢谢两位大美女。”南翔满脸感激，然后蹦蹦跳跳往屋里头把里面的桌椅搬出了天井一一摆好。
“喂！南翔……”杨陶想不明白这鬼差为什么会一副饿坏了的样，明明今早才刚刚吃完早餐没多久啊喂！
“反正我们也不知道他姐姐今天怎么丧命的，留下来吃饭不就能顺便看着她。”南翔低声说。
“可是我要怎么救她？让她不要外出吗？还有，昨晚我就想问你了，你们那边会不会已经派了其他鬼差过来了？我们真的能阻止这件事吗？”第一次感受到了与死神抢人那种心慌的不安，这赤裸裸的就是现实版死神来了啊！
“你们俩在那叽叽咕咕什么呀？快过来吃饭吧！帅哥，来！你一定要试试我做的拍青瓜！”小月拉着南翔到一边坐下。
杨陶看了看站在一边安静的小鬼，又瞧了眼正在把菜端上桌子摆好的阿宁。
“呃，阿宁，不好意思，请问能在我旁边加多一个小凳子吗？还有一份小碗筷。呃，就是……我平常一个人在家吃饭习惯了与我的小熊公仔一起吃，我会让小熊坐在旁边，也会给他摆多一份碗筷。呃，我知道我这个习惯很幼稚，但是我刚刚看到你沙发上也有一只小熊，觉得它单独在那挺寂寞的……”杨陶满脸通红一本正经地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说着慌还不忘眼神闪烁地留意着阿宁的表情。
阿宁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南翔在一旁捂着嘴憋笑，小月神情古怪地看过来。
“噗嗤！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杨陶你有这种癖好，跟小熊娃娃一起吃饭哈哈哈哈哈”小月指着杨陶爆笑。
“……”杨陶羞得连耳朵也红了起来。
阿宁微笑着从洗澡房拿过来一张小凳子，把沙发上的小熊放在上面，然后在小熊面前放了一份碗筷。
“这个小熊是我弟弟以前最喜欢的玩具。”阿宁看着小熊，在杨陶耳边细细自语了一句，眼里交叉着一份怀念、温暖和内疚。
杨陶示意小辉坐在小熊的位置，小辉感激地围坐过来，杨陶顺手夹了一条菜心放在空置的碗里，微笑着说：“吃吧！”
小月看到杨陶滑稽的行为，玩心大起，也往小熊面前夹了一块青瓜，笑嘻嘻地对着小熊说：“小熊小熊，吃吧吃多点，快快长大！哈哈哈哈哈。”
阿宁也跟着往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小辉开心地对阿宁说了一声谢谢姐姐！阿宁没有听到，但是杨陶和南翔听到了。
“谢谢你！我家好久好久没有试过这么热闹了！我也好久没有与姐姐一起吃过饭了。”小辉可爱地对杨陶摆了个大大的笑脸。
“阿宁、小月，你们下午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杨陶打探着问。
“没有，可能会到附近的小山村公园逛逛，听说那里的荷花开了一大片。”阿宁淡淡地说。
“那么等太阳没那么猛的时候再出去吧，先歇一歇。杨陶你们也要一起逛逛吗？”小月问着杨陶，但是眼睛却一直看着南翔。
“咳咳……”南翔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突然，南翔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杨陶也感受到了什么，转头看到大概五百多米巷子转角处的大榕树底下，站着一位与南翔穿着同样服装神情冷漠的存在，那是一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短发女子。
“……”杨陶呆呆地看着远处的鬼差女子，小辉害怕地躲在了杨陶身后，女子正一步步往这边靠近。
“我们也想到处逛逛，不过我们有点事要先处理，等下你们准备出发就提前手机联系我们？”南翔对小月说。
“嗯嗯。”小月脸红着拉着阿宁进房间拉了布帘休息了。
“小辉，你先留在这里。”
南翔快速地跑向女子，杨陶紧跟其后。南翔一靠近女子就开始厮打起来，很快就把女子逼到了榕树另一边的巷子里。
“南翔，你为何一错再错，你可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被灭魂再造！”短发白袍女子捂着手臂愤愤地说。
“你管不着！今天那女孩魂魄，你是收不了了！”南翔冷漠道。
虽然认识南翔时间不长，但是杨陶从没见过南翔这个样子，他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身为鬼差的他，而且还在实习期的他，会对那个世界的法律规条有着这么深的怨恨，甚至自己不惜一次次冒着被惩罚的风险去违抗本是理所当然的法则。民间也流传着阎王要你三更死，岂可留人到五更的说法，人的寿命，真的能被他人所左右吗？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小辉这么强烈的希望自己的姐姐活下去，明明阿宁一直以来只是自己孤独地活着，就算有朋友、同事，但是最重要的亲人均已然逝去，只剩下自己一个活着，那不是一件对于活人来说，更加痛苦的事吗？
杨陶带着各种疑问，静静地站在南翔身后，呆呆的望着南翔与同僚对峙。
眼看女子与南翔打得越来越激烈，杨陶想上前阻止，但是不知从何入手。
“你们找死！”女子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她快速越过南翔，一下闪到杨陶面前，把手上提着的白色灯笼一把用力甩向杨陶，杨陶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挡。
“啊！”本来以为会打到自己身上的白色灯笼在半路被反截了回去，女子一声尖叫跌落地上，杨陶慢慢睁开了眼睛。
“秦影？”秦影手握长镰刀挡在自己前面。
“影炎大人。”女子从地上爬起随即跪在秦影面前。
“……”杨陶无法理解在民主时代仍然贯彻着类似君主制度这种有着鲜明阶级划分的行为。
秦影无视女子，一脸冰霜地转身一把扯过杨陶就往阿宁的房子大步靠近，南翔叹了一口气，唠唠叨叨说着什么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迅速跟了上去。
“影炎大人，你不能那样做！”后方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喊，但是女子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并没有上前阻止，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住。
杨陶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景象，这么短时间，怎么会？
小辉哭丧着趴在阿宁的尸体上，一群流氓般的男子一脚踢开软倒在门边的尸体，拿着刀子铁棍用力地敲打着紧闭的房间门。阿宁的灵魂静静飘在不久之前大家还乐融融在吃饭的那个桌子旁。
“小辉？”阿宁惊喜地喊了一声自己的弟弟。
“姐！呜呜呜呜呜呜……姐！”小辉抬头看到了姐姐的灵魂，跌跌撞撞冲入阿宁的怀抱。
“小月呢？在里面？”杨陶全身颤抖着问抱在一起的姐弟。
突然四周响起了一阵警车声，那六个提刀携棍还在砸门的凶恶男子马上停下来四处逃逸。过了几分钟，警车声像从没响起过一样回归寂静，杨陶疑惑地看着秦影，秦影指了指手机屏幕，原来只是音乐播放器。
房间门徐徐从里面打开，小月疯疯癫癫地探出头，当她瞥到阿宁尸体时候，如受到极大刺激一般，马上缩回房子砰的一下把门紧紧关闭了。
“小月？”杨陶不知如何是好。
“是她！那几个人本来是想杀她的，是她把我姐姐关在外面！是她害死了我姐姐！”小辉周身散发着黑暗的气息，怨毒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怎么会？”杨陶喃喃道。
秦影担忧地看了一眼杨陶，转头向南翔点了下头，南翔会意。
“小辉，不要这样，姐姐好想你，姐姐有很多话想跟你说。”阿宁抱紧了小辉，眼角痛苦地扫了一下那扇紧闭的门，刚刚一瞬间真的害怕过，恐惧过，被刀刺中的时候真的痛到麻木，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死亡的恐惧，也是最后一次。尽管自己用尽全力拍打眼前的门喊着小月放自己进去，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好朋友断去了生存的希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飘在空中，看到了因自己死亡而泪流满面的弟弟，弟弟还是以前小时候的样子，这一瞬间，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小辉，你知道吗？姐姐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把那个旧风扇捡回来，你也不会因为插头的口子漏电被电死，这么多年来，姐姐每次梦见你都听到你不停地喊我救你，我也想救你，每次追着尝试去拉你的手，怎么拉都拉不到，每次醒来心里都特别的难过，对不起。”阿宁留下了悲伤的眼泪。
“姐，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真的，从来没有。”
原来鬼魂，也会流泪，只是他们的眼泪，他们的悲伤，没有人能看到。
杨陶低着头沉默，一直以来，作为同事，他对阿宁的了解并不多。但是他知道，表面上阿宁对谁都非常温柔，实际上对谁也保留着一个外壳，没有任何人，能打破她那层自我编织的保护屏障深入到她的心里。
“有一个方法能救她。”南翔冷淡得像在描述着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阿宁和小辉同时看过来。
“什么方法？”杨陶惊讶地看着南翔，再看了流了满地鲜血的阿宁。
“利用铃兰银镯的力量，让她复活。”
“不行，那样她即使复活了，也很快会魂飞魄散!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让她跟她的弟弟在一起。”
“别傻了！你以为她死了还能与她的弟弟一起多长时间？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罢了！”南翔偏过头哼了一声。
“我希望我姐能活过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小辉挣脱开阿宁的怀抱，坚持着他最初的愿望。
“小辉，你？！……”阿宁仿佛明白了小辉的想法。
“铃兰银镯，不仅仅能借助你的血让死灵短暂复活，还能让一个生灵的寿命转移到另一个死灵身上，修复死灵的躯体，但是，另一个死灵需以灵魂为代价去抢夺生灵的寿命，被抢夺了寿命的人，会瞬间彻底消逝，无论身躯、灵魂，还是存在于其他人脑海里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所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会被抹杀。”秦影深深地凝望着杨陶，用他那低沉的声音慢慢地认真地吐露着铃兰银镯另一个残酷的用途，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恍如初次见面那般，深沉又明亮。
“全部被抹杀？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活过一样？”杨陶呆呆地看着自己右手上的镯子出神。
“我要让她付出代价！我要救我姐姐！”小辉的气息越来越不对劲。
秦影突然抓着杨陶的右手，从空中掏出一把雕刻着奇怪花纹的小刀，轻轻地划了一个小口，杨陶的血沾染到银镯的瞬间，发出了比以往更加频繁清脆的铃声。
南翔快速掏出一块奇怪的纸符，按在了小辉头顶，小辉惨叫了一声瞬间化成了一把奇怪的匕首，匕首上雕刻着的花纹与秦影手上的小刀极为相似。
匕首在空中漂浮了一秒不到就像闪电一样快速飞进了房间里，杨陶惊慌地跟着追上去，没走两步就听到小月的惨叫声，然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杨陶惊慌地看着匕首狠狠地插在小月的胸口，小月的尸体随着匕首一起慢慢消失在空气中，幻化于无形，连一滴鲜血都没有留下。
“杨陶？”门外传来了以为再也不可能听到的声音。
“阿宁？”杨陶复杂地看着活生生的阿宁，她身上的伤口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衣服也是完整的，一丝血液的痕迹也没有，唯一不同的是……
“外面的两位大帅哥是你的朋友吗？我正准备你们还要不要一起去公园看荷花呢！想不到你们这么就来啦！”
“改天，我们再去看荷花吧，今天我们要先回去了，谢谢你的午餐，非常美味。”
杨陶转身走出了门口。
阿宁恢复了温柔却又永远拒人于心灵以外的样子。她完全忘记了曾经认识过一位叫小月的人，忘记了她曾经死过一次，忘记了她死了之后弟弟为她的牺牲，忘记了她曾经不断向弟弟的灵魂诉说着自己的忏悔，忘记了她的弟弟从来没有怪罪过她……
门外，秦影和南翔无声地站在两边，一同望向杨陶。杨陶默默地把脸靠到秦影怀里，不知为什么，现在只想靠着这个人，静静地哭一场。
短暂的端午假期如梦一般结束了。
“阿宁，你这是？”杨陶接过一朵手工制作的荷花。
“我要辞职了，这是送别礼，以后可能不会见面了，我把老公留给我的房子卖了，以后与家公家婆一起住。”阿宁道。
“为什么这么突然？”杨陶问。
“因为以后有小宝宝了呀，我一个人不方便照顾小宝宝，回去有个照应。虽然孩子的爸不在了，但是人生嘛，总有一段路需要自己默默走完不是吗？”
阿宁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原来如此！小辉执着的原来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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