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羽白白整理好餐具,走进厨房间,穿上围裙,打开了水龙头,并调整了水流的大小,开始她的洗碗时间。

    我跟着羽白白走进厨房,看着水龙头发出了痛苦的叫声,像是濒死的人吐了泡沫,然后停了一会,终于还是流出了水,溅在洗碗池里。

    “需要帮忙吗?”我转头看着羽白白,但她摇了摇头,说道:“不需要,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反正我被祂叫来就是干这种事的。”

    [听这语气好像极其不乐意啊。]我看了一眼满脸不爽地冲着水的羽白白,然后把视线转向了面前的灰色窗帘,窗外是疯狂砸着雨滴的天空。

    “……”

    [对面是谁呢。]我怀着这样的心思,打算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光景,但羽白白头也没抬地说道:“别拉开。”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扭头看向羽白白,困惑地说道:“你没关窗户吗?”

    我以为羽白白没有关窗户,怕雨飘进来才这么说的,但羽白白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洗碗,好像不是在担心那件事,而我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水“哗啦”地响着,羽白白擦了擦盘子,利索的摆在了旁边的台子上,并说道:“不是因为那个,下雨天我怎么可能会不关窗户。”

    “是因为正对着的那条小路,远处的郊外屋子有问题。”

    “郊外屋子?”我反问着,羽白白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帘,然后撇撇嘴说道:“那个屋子只住了一个男人,每天在夜晚时都会在窗口巡视小路的情况。”

    “每一天都是如此。”

    “如果碰巧遇到有人和他对上了眼,”羽白白拿起一个小盘子,叠在了另一个盘子的上面,被宽松的体恤盖住的股间,汗在蹭蹭地往外冒,浸湿了三角裤,小腿的肌肉有些痉挛,脚指头不安地卷缩着。

    “那么第二天早晨,那个男人和对上眼的人就会失踪,可在夜晚时,只剩下那个男人回来继续巡视小路的情况。”

    “没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什么警察去查看,这件事就这么搁着。”

    “直到有一天,送货员在白天到他家去送货,打开房门后,才发现屋子里的男人早就已经变成人干了,”

    “那些失踪的人也被他吊在屋子里,吊死在那里,但每个夜晚,那个男人还是在窗口看着周围的人。”羽白白关小水流,用手把盘子冲水,而细小的流水故作神秘地低吟着。

    “有人提议烧掉屋子,或者填掉小路,但这些人全部都在第二天被吊死了在那个屋子里。”

    “事情如此诡异,而从今往后,就没人走那条路了。”

    “……”

    我看了一眼羽白白,她在神秘地轻声描述完那个故事后,贴合了双唇并向内抿了下,喉咙下咽吞了吞口水,接着我转过头再看着面前的窗帘,沉默不语。

    “害怕了?”羽白白调侃着说着,歪着脑袋露出戏谑的笑容,她舔了舔嘴角,像猫一样眯着眼睛,看着我,压低声音说道:“晚上吓得睡不着觉的话可以躲进我的房间来一起睡”

    “小鬼头。”

    说实在,仅凭外表来看,羽白白作为少女,而我是个成年男性,这些话本该是我来说的;但以实际年龄来看,我在另类面前连小孩都算不上。

    我无法反驳她的话,咬着下嘴唇巡视昏暗的厨房,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冰窖。

    “冰窖是在哪里?”

    “后院的仓库下面有个地下室,”羽白白因为屋内的闷热,拿着抹布用手臂抹了额头上的汗,然后喘着气,眨眨眼说道:“那个仓库就是摆放要送的货的地方。”

    “说不定明天你去送货的时候就会碰见那个男人呢。”

    [那个男人……]我垂下眼帘,低下头思考了一阵后,转头看向羽白白,她已经冲洗掉了大部分的碗筷。

    [如果他干扰了这个小镇的规则,那么起序为什么不来抹灭他呢?]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然后打算询问羽白白时,她用头点了点旁边洗干净的餐具,说道:“我现在腾不出手,你帮我把碗筷放进你后面的橱柜里。”

    我咽下了我想要说的话,转头看见一个木质的金属制橱柜,而面前的橱柜则是半透明的模糊玻璃。

    于是我就搭了把手,打开一旁橱柜的门,看到里面共有三排,里面散发着消毒水和腐烂的交杂气味,如同被丢弃的医疗器械垃圾场,让我不禁作呕。

    柜壁上粘结着一些黑棕色的液体,并且上面已经结痂;角落里还有在蠕动的某种虫子,肛肠部位拖乳白的幼卵;除了第一排的餐具还稍加干净外,其他两排的碗筷无一铺着厚厚的灰尘,而在碗底还能看见已经凝固的血液——总而言之这橱柜近乎已经报废。

    “这柜子好脏,不用清理一下吗?”我转头看向羽白白,“嗯?”她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橱柜和面无表情的我,转了转眼珠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会在拿出来的时候洗的。”

    “食物肯定是干净和卫生的。”

    [……]我脑子里想起了刚才的盛宴,胃部有点不舒服,喉咙里也有种淡淡的齁劲,擤了擤鼻子,叹了口气。[与其吃那些东西,还不如挖一嘴的灰尘实在。]

    不过我也没回答羽白白,就端起那些冲洗干净的盘子小心翼翼摆进橱柜里,然后在打算关上橱柜门时,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瞥到了第三排一只碗里的一团泛黄的、沾满斑点的纸。

    “那是什么……没清理掉的垃圾吗?”我自言自语着,手臂撑着旁边的柜壁,蹲下身子捡起那团纸,然后缓缓打开。

    纸团在掉下一层灰,并在我的手的拍动下,我看到它的真实模样:红色的一堆扭曲的符号随意被丢在其中,然后还有一些蓝色的连不起来的胡乱线条掺杂在旁边,但奇特的是,中间一小块区域并没有任何书写痕迹,背面虽然我察觉到了水痕,但也没有图案。

    [是用什么东西把内容隐藏掉了么……]

    “你找到什么了?给我看看。”羽白白看我面露难色,就凑到我旁边踮了踮脚,看向那张纸团,我和她的身体贴在一块,只能说是柔软。

    “破纸条,但我看不懂。”

    “破纸条为什么会在橱柜里呢?”

    而她身上混杂着水汽、汗渍以及沐浴后的清香,让我大脑有点眩晕,使我不禁用手捂住了脸。

    “你先研究吧,我去放碗。”我并不想面临这种事情,将纸条递给她后,就逃避着去洗了手,然后继续把剩下的碗筷放进橱柜。

    “嗯——”扭头看了一眼,羽白白正左手拿着纸条,右手做出拳状放在下巴处,面露凝重的表情,看着纸条上的文字思考着。

    [该说是她本身的认真,还是幻人格的延伸呢……]

    我这么想着,把碗筷全部叠放到了橱柜里面,并关上了柜门,侧着脑袋斜视着羽白白,她正把右手食指尖放到嘴唇上,然后左手用还带有水的大拇指搓了搓纸的中间,然后张开双眼,眉毛上扬,张开嘴,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晓曈你快来看!”羽白白用手招呼着我过去,我眨了眨眼,转身走到羽白白旁边,而她把纸条挪过来,指了指中间,上面已经出现了一个叉号,而旁边沾到水的线条,也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路径。

    “被我发现了一条路呢。”

    [这是什么,一千零一夜中强盗的藏宝点?]

    “我厉害吧,一下子就发现了咯。”羽白白满脸自傲,闭上眼睛叉着腰,下巴也昂了起来,然后睁开眼,抬着眼眸露出期待的表情。

    “……”我满脸无语,看着她小孩子的样子也弄不太清楚,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好聪明,要是我肯定发现不了。”

    [刚才还叫人小鬼头来着。]我看了一眼她高兴的样子觉得古怪,瞥了一眼旁边的地板不语。

    “我再去弄点水。”羽白白拖着鞋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然后用旁边一个小水瓢弄了一些水,把纸放在刚才擦干净的台板上,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蘸水,点水那张纸上。

    “……”我看着旁边的橱柜,然后看着羽白白童真的样子,想起了自己一向秉承的原则和主义——怀疑眼前的一切。

    [既然是你先拿出碗筷来清洗的,为什么没发现这张纸呢。]

    “羽白白,”我在她滴着水的期间,扭头看着窗帘,听着窗外瓢泼的大雨,而屋内静悄悄的,辛西亚作为猫咪,走路时也并没有发出声响,也就是此刻无比寂静。“你在我死之前到现在,都是一直在的吗?”

    “对啊,毕竟是幻,也就是娱戏者让我那么干的嘛。”羽白白用手指涂抹着纸条,然后满不在乎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那先前的我是怎么样的。”我舔了舔嘴唇,看着羽白白,而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咬紧牙关,看着纸条不语,而手指上的水珠滴了一颗到纸张上。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我心里咯噔一声,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快速眨着眼睛思考着。

    “之前的你,”羽白白沉下了脸,面无表情,然后扭过头来憎恶地说道:“实在是……”

    “太多管闲事了!而且还很矫情!”

    “我多管闲事……矫情?”

    “不然我为什么要先避免跟你谈你之前的事情,我想让你先冷静下来,毕竟就怕你跟以前一样想太多,导致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有这么夸张吗?]

    “……”我看着羽白白面露温色,显出两片潮红,鼓起脸,生气地向下拉着自己的体恤,蹙着眉头,抿起嘴唇的样子,扭头用手指抓了抓脸颊。

    “真的那么让你生气吗……”

    “你说呢!”羽白白小跑过来,踮起脚尖,弹了我的额头一下,说道:“你非得去救那修女、乌勒猎人、兔子审判者……然后他们全部被起序控制来杀你,最后你不得已弄死他们,还发疯了一会。”

    “要不是幻和那个家伙,你早就在疯狂中丧失自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么重要的记忆怎么会给我错过?]

    “不是,”我垂下眼帘,但看着一脸认真的羽白白,又觉得那不像是假的,“你说的那些人和事情,都在这个小镇?”

    “对啊,”羽白白开始有些困惑,点点头答应了我这段话,但她即刻反应过来,一甩头,环抱着手鄙夷地说道:“你不会以为这小镇很小吧。”

    “……不然呢,既然它叫小镇。”

    “才不是,”羽白白吐了吐舌头,朝我扮了鬼脸,“被起序管理的地方是按照起序想要的规划的”

    “表面上是小镇,其实实际大小跟你们的一座城市差不多,也包含了很多秘密的地点和巷口。”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要送货员,要真这么近的话,自己走过来拿不就行了吗?”

    [说的倒颇有几分道理。]我心想着,用手背抹了自己的嘴唇后,上面还残留着刚才饭菜的余味。

    “现在,那些生前的我救的人在哪?”

    “他们都死了你说在哪?估计在阀禁空间吧。”羽白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然后用歪了歪脑袋,说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阀禁空间,就是被存在湮灭的生灵,灵魂碎片丢弃地吗?]

    “这我当然知道。”我若有所思地扭了扭脖子,骨骼发出“咔哒”的声音。“可他们是被我杀的怎么会在阀禁空间?”

    “那家伙出手了,而且你用的还是幻的力量,自然也就算死在阀禁空间了。”羽白白有些不耐烦地起伏着音调,并无奈地摊开手说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去电视前坐着跟你谈吧。”

    “等等,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

    我接着想问些什么,但羽白白就已经不在乎地拿着刚才的纸条,走向电视机前的沙发,一屁股坐了下去,而辛西亚也则是“喵喵”两声,扑进羽白白的怀里,看似美好又温馨,但惨白的墙壁上,却是群魔的影迹。

    我看着这场景耸耸肩,不知怎么却没有什么感触,有一种莫名的疏远感,内心有一种声音在反对,并且眼睛不舒服。

    而听着外边的骤雨声和风呼啸的嘶哑,明白了这夜晚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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