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葬礼前
葬礼前
雷小风死了，他的死成了我们乡当时轰动一时的大新闻，他的葬礼上去了不少大人物，从乡长县长到市长，正的副的有十好几个。你要问雷小风是何许人也，哈哈！其实我也不熟。他虽与我同村，但我对他的了解却是少得可怜的，映象里，他是一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他读的书不多，也没一官半职，不高大也不伟岸，若是将他扔进村民堆里，决计是没谁能看出他有什么不同。他长相太普通，衣着太普通，家境太普通，一切的一切都太普通。对此，我只能说他是一个平日里看着毫无存在感的人。我和他接触过几次，不得不承认，和他说话有一种不可言说的舒服，这种舒服，就像在春天里喝一杯温凉的水，既没有冬天冰寒的刺痛，也没有夏日舒爽的畅快，但却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自然和真实。他给我的这种淡淡的舒服，让我对他留下了浅浅的映象。我真正的认识他，是在他的葬礼上。
作为同一个寨子里的人，无论是哪家有什么事，寨子里的人都会热心的去帮忙，哪怕雷小风在寨子里籍籍无名，但全寨子里每家每户，都会派上一两个代表去帮忙。而我，作为我家的代表，去了雷小风家。这是离他葬礼开始的前一天，我去他家的时候，人们正在进行着一个仪式，这是乡村归葬最必不可少的仪式：“救苦”，为死者救赎，让生者心安。
救苦这种场面我见过不少，寨子里每到秋冬总有一些老人熬不过苦寒而离开，每每有人老去，总少不了“救苦”这一庄严的仪式。可人们对于救苦这一仪式，不过是无奈的去完成一种传统习俗，真心的怀着虔诚与不舍之心去做的人少之又少。
在雷小风的救苦仪式上，我震撼了。小到牙牙学语的孩童，大到白发苍苍的老叟，近千人的宏大场面，除了颂经人的声音，其他人默默无声，不发一言。左手拿着一柱香，右手拿着一根竹杖，一步一步的顺着既定的路线，围绕着雷小风的棺墩走着。每每有人走到雷小风遗像处，便会自主的跪下磕上一个头，然后继续默然无声的走着。整个场面像无声的怒涛，卷涌着我的心田。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真心实意，这种隆重的仪式感，这种虔诚，这种心甘情愿，是无论如何都假装不了的，我诧异，我震撼，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值得所有人对他近乎信仰的虔诚？
那一刻，我知道我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连他的死我都只听说是一场意外的车祸。
四个小时，在幽幽的颂经声停止后，救苦仪式结束，所有人静悄悄的站在原地，无人离开。如此这般静默的过去三分钟，一个离雷小风遗像最近的幼小孩童突然跪了下来，用稚嫩而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小风伯伯，阿衣来看您了，如果不是您，阿衣早就饿死街头了。您说：之所以给我取名阿衣，是希望我衣能覆体，食能裹腹，您看，在您的帮助下，我找到了爸爸妈妈，喏，这是妈妈买给我的小棉袄，可暖和了！小风伯伯，您听得到吗？您冷不冷啊，我给您送穿的！
童稚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男人们强忍着眼里的热泪，而一群小孩和女人已经哭了一片。小风伯伯，我是小龙，我是小虎，我是小木门，我是小倩……我们来看您了，之前您不是说好要去孤儿院看我们的吗？您怎么说话不算数啊！我们心心念念着您能来，可是您在哪儿？我们还想吃你做的茺菜，还想听你和我们讲故事，还想牵你厚实的大手，还想……
男人们终于也忍不住了，哭声像传染病一般在众人之中肆意蔓延，人们在对着雷小风说着自己与他之间的故事。
老雷啊！前年我外出打工，老母亲病重在床，是你不分昼夜的帮我照顾老母亲，直到我从外地赶来。
风哥，我儿子要结婚，我穷啊，人女方要八万的彩礼钱，找到了你，你二话不说，借了我五万，我是后来才知道，你借我的钱是你全部的家当，你当时吃糠咽菜，熬了一个多月才走出了困境。
雷哥，我们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这两小兔崽子贪玩，在马路上打闹，你也不至于死，都是我们的错，没有教育好孩子，让你为了救他俩反而害你被车撞了，你放心，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
整个场地浸没在近千人的哭声里，寨子的人只有几个，而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或是独自一人，或一大家子，我看着他们，像梦一般，他们各自对着棺墩说着自己与已死之人的故事，浑然忘我。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的眼前浮现出了我和雷小风少有的几次谈话，有那么一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如烙印般越来越清晰。那是雷小风常提到的话:我是劳苦大众当中的一员，我能帮助人们克服一点困难，便觉得那是最大的幸福。
他说话时的那份自然，那份自信，眼睛里发出的那束澄澈的光，穿透我的身体，穿透我的心脏，穿透我的灵魂。人群消失了，哭声消失了，他从时空里来到我的面前，我看着他半佝偻着的身体穿着一身洗了又洗的补丁衣服，以及被岁月无情漂了一下的灰发与被时光吻过的脸，我给了他一个友善的微笑，他回了我一个同样的微笑。
“我是劳苦大众当中的一员，我能帮助人们克服一点困难，便觉得那是最大幸福”。他友善的对我说出了这句话，如一阵惊雷，让我惊醒过来，人群的哭声闯入了我的感知，我看了一眼他们，又看了一眼自己，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问题，雷小风还在吗？
“我是劳苦大众当中的一员，我能帮助人们克服一点困难，便觉得那是最大幸福”。我的答案很肯定，他在，一直在！
雷小风死了，他的死成了我们乡当时轰动一时的大新闻，他的葬礼上去了不少大人物，从乡长县长到市长，正的副的有十好几个。你要问雷小风是何许人也，哈哈！其实我也不熟。他虽与我同村，但我对他的了解却是少得可怜的，映象里，他是一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他读的书不多，也没一官半职，不高大也不伟岸，若是将他扔进村民堆里，决计是没谁能看出他有什么不同。他长相太普通，衣着太普通，家境太普通，一切的一切都太普通。对此，我只能说他是一个平日里看着毫无存在感的人。我和他接触过几次，不得不承认，和他说话有一种不可言说的舒服，这种舒服，就像在春天里喝一杯温凉的水，既没有冬天冰寒的刺痛，也没有夏日舒爽的畅快，但却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自然和真实。他给我的这种淡淡的舒服，让我对他留下了浅浅的映象。我真正的认识他，是在他的葬礼上。
作为同一个寨子里的人，无论是哪家有什么事，寨子里的人都会热心的去帮忙，哪怕雷小风在寨子里籍籍无名，但全寨子里每家每户，都会派上一两个代表去帮忙。而我，作为我家的代表，去了雷小风家。这是离他葬礼开始的前一天，我去他家的时候，人们正在进行着一个仪式，这是乡村归葬最必不可少的仪式：“救苦”，为死者救赎，让生者心安。
救苦这种场面我见过不少，寨子里每到秋冬总有一些老人熬不过苦寒而离开，每每有人老去，总少不了“救苦”这一庄严的仪式。可人们对于救苦这一仪式，不过是无奈的去完成一种传统习俗，真心的怀着虔诚与不舍之心去做的人少之又少。
在雷小风的救苦仪式上，我震撼了。小到牙牙学语的孩童，大到白发苍苍的老叟，近千人的宏大场面，除了颂经人的声音，其他人默默无声，不发一言。左手拿着一柱香，右手拿着一根竹杖，一步一步的顺着既定的路线，围绕着雷小风的棺墩走着。每每有人走到雷小风遗像处，便会自主的跪下磕上一个头，然后继续默然无声的走着。整个场面像无声的怒涛，卷涌着我的心田。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真心实意，这种隆重的仪式感，这种虔诚，这种心甘情愿，是无论如何都假装不了的，我诧异，我震撼，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值得所有人对他近乎信仰的虔诚？
那一刻，我知道我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连他的死我都只听说是一场意外的车祸。
四个小时，在幽幽的颂经声停止后，救苦仪式结束，所有人静悄悄的站在原地，无人离开。如此这般静默的过去三分钟，一个离雷小风遗像最近的幼小孩童突然跪了下来，用稚嫩而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小风伯伯，阿衣来看您了，如果不是您，阿衣早就饿死街头了。您说：之所以给我取名阿衣，是希望我衣能覆体，食能裹腹，您看，在您的帮助下，我找到了爸爸妈妈，喏，这是妈妈买给我的小棉袄，可暖和了！小风伯伯，您听得到吗？您冷不冷啊，我给您送穿的！
童稚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男人们强忍着眼里的热泪，而一群小孩和女人已经哭了一片。小风伯伯，我是小龙，我是小虎，我是小木门，我是小倩……我们来看您了，之前您不是说好要去孤儿院看我们的吗？您怎么说话不算数啊！我们心心念念着您能来，可是您在哪儿？我们还想吃你做的茺菜，还想听你和我们讲故事，还想牵你厚实的大手，还想……
男人们终于也忍不住了，哭声像传染病一般在众人之中肆意蔓延，人们在对着雷小风说着自己与他之间的故事。
老雷啊！前年我外出打工，老母亲病重在床，是你不分昼夜的帮我照顾老母亲，直到我从外地赶来。
风哥，我儿子要结婚，我穷啊，人女方要八万的彩礼钱，找到了你，你二话不说，借了我五万，我是后来才知道，你借我的钱是你全部的家当，你当时吃糠咽菜，熬了一个多月才走出了困境。
雷哥，我们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这两小兔崽子贪玩，在马路上打闹，你也不至于死，都是我们的错，没有教育好孩子，让你为了救他俩反而害你被车撞了，你放心，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
整个场地浸没在近千人的哭声里，寨子的人只有几个，而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或是独自一人，或一大家子，我看着他们，像梦一般，他们各自对着棺墩说着自己与已死之人的故事，浑然忘我。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的眼前浮现出了我和雷小风少有的几次谈话，有那么一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如烙印般越来越清晰。那是雷小风常提到的话:我是劳苦大众当中的一员，我能帮助人们克服一点困难，便觉得那是最大的幸福。
他说话时的那份自然，那份自信，眼睛里发出的那束澄澈的光，穿透我的身体，穿透我的心脏，穿透我的灵魂。人群消失了，哭声消失了，他从时空里来到我的面前，我看着他半佝偻着的身体穿着一身洗了又洗的补丁衣服，以及被岁月无情漂了一下的灰发与被时光吻过的脸，我给了他一个友善的微笑，他回了我一个同样的微笑。
“我是劳苦大众当中的一员，我能帮助人们克服一点困难，便觉得那是最大幸福”。他友善的对我说出了这句话，如一阵惊雷，让我惊醒过来，人群的哭声闯入了我的感知，我看了一眼他们，又看了一眼自己，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问题，雷小风还在吗？
“我是劳苦大众当中的一员，我能帮助人们克服一点困难，便觉得那是最大幸福”。我的答案很肯定，他在，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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