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靠着快餐店中的食物,张天翼熬过了尸变最初的七天,第八晚上,不得不离开了。

    一个成年人每天正常的饮水量是1500到1700毫升,也就是大概三瓶矿泉水。而这七天当中,快餐店里的桶装水,以及一个红桶中存储的大半桶水,都被他做饭以及饮用耗光了,要不想坐着等死,就得另寻他处。

    他将卷帘门抬起,弯腰钻了出去。

    淡淡的月光下,街头晃荡着一群黑影,黑暗模糊了它们以及城市的轮廓,黑白的光影中处处暗伏杀机。夜风忽起,几片梧桐树叶飘飘抖抖脱离了枝头,更让人吉凶难料。

    他身上一阵阵发冷,提心吊胆,顺着墙根往前摸去,想着七天前火车站空旷无人,也许能顺着铁轨逃离这座可怕的城市,可接近广场的时候,才发现情况已经大变,诺大广场如今尸山人海,到处晃荡着活死人的身影。

    他吓坏了,一步步后退,大楼的暗影中,忽而冒出十七八道黑影,面目不清,无声无息朝他直扑过来。

    张天翼心脏猛地一紧,撒腿就逃,他发誓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跑得这样快过,耳旁风声虎虎,两边街景不住倒退。忽而脚下一滑,往前俯冲在地,双手一撑,整个人又一下弹起,继续狂奔。只听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响,更多的活死人加入了追击的队伍。

    张天翼已经顾不得害怕,只是拼命逃跑,也不知道奔出了几条街,他在一处十字路口往右一个急转,只听身后呼啦啦一阵乱,百忙中回头一看,活死人摔倒了一大片。

    “丧尸平衡力原来这样差!”

    他心中刚燃起一线希望,随即又陷入更大的恐惧,前方马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鬼影。

    前有狼,后有虎,这下死定了!

    他心中一凉,忽而瞥见路边一间酒店门洞大开,想也不想,一头钻了进去。

    至于黑沉沉的酒店中是不是也藏得有活死人,这一冲进去,是不是更加无路可逃,这当儿,哪里又有余暇去考虑。

    酒店大堂更加黑暗,他冲进去十几步,突然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一团漆黑之中,抬头蓦地看见“安全通道”四个绿盈盈的荧光字。

    张天翼大喜若狂,连滚带爬冲进防火门,只听乱哄哄的尸嚎声惊天动地,群尸潮水一般,已经涌进大堂了。

    他失魂落魄,顺着楼梯往上逃,忽而没有路了,抬头一看,防火门顶上钉着显示楼层的荧光牌子,上面的数字竟然是36!

    人在生死关头,往往能激发出意想不到的潜力,张天翼一怔,这才意识到全力奔逃下,一口气竟已经逃到了顶楼。

    他这一反应过来,顿觉两条腿酸涨无比,身子一晃,瘫软在楼梯上,大口喘气,再要抬起一个小指头都无力了。

    只要想想,普通人爬个十几二十层,也要累得气喘吁吁,更何况一口气逃到三十六层?他虽然年轻力壮,大学期间又练过两年的跑酷,依然觉得难以吃消。

    楼道中死寂无声,活死人应该没有追上来,张天翼待力气稍复,起身来到防火门前,凝神静听片刻,推门进去,门后是一个小平台,走出平台,眼前是一道幽暗的走廊,走廊中空荡荡的,两边是门对门的客房。

    他试探着去推这些门,推到第七道的时候,门终于开了,站在门口一看,月光从落地窗户中投照进来,映得地板一片银白,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浅绿色的女士风衣,茶几上摆着一堆零食

    “屋里不会有人吧?”

    他脑海中的“人”,当然不是指真正意义上的人。见客房是个套间,外面是小客厅,里面还有一间卧室,房门半掩。

    他定了定神,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前,伸手抓住门把手,如果里面有丧尸,随时可以关上门。

    见床上被褥凌乱,床边有一个紫色的旅行箱,再将门推得更大一些,稍稍松了口气:“还好,鬼也没有一个。”

    再检查卫生间,只见盥洗台上摆着一些护肤用品、旁边躺着一盒黄鹤楼细枝香烟、一个火机。

    张天翼把香烟和火机拿在手中,这下彻底放心了,这才回头关上客房大门,进门的时候之所以不关门,那是预防客房中如果有丧尸,留着门方便逃跑。

    他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一瓶绿茶饮料,扭开就喝,先前一阵狂奔,现在口渴得厉害。

    一瓶饮料被他喝得个底朝天,将空瓶子随手一扔,眼前的零食有两袋麻辣鸡腿、一盒桃心小饼干、三袋肉松蛋糕,两盒泡椒牛肉面。

    此外,卧室里面的床头柜上,还有酒店方提供的两瓶矿泉水、一小盒巧克力。

    “就这么着吧。”歪身躺在沙发上,寻思,“这层楼估计有四十来间客房,明天再一间间的搜,看还能找到多少吃的东西。”心中一畅,疲倦暗生,模模糊糊进入了梦乡。

    天亮后,他走出客房,一道道门查过去,有的门后响起可疑的声音,多半是困着活死人,他就跳过去,如此走到走廊中部,一道天光映照了下来,原来这里还有一道楼梯,通向天台。

    他将已经收集到的四瓶矿泉水,一袋卤鸡蛋和几包点心放在铺了地毯的走廊上,顺着楼梯上到天台,站在女儿墙边俯瞰城市:

    城市喧嚣浩瀚得触目惊心,楼宇房舍鳞次栉比,成群结队的活死人涌过路口,泥石流一般暗淡无光,动机莫测。

    飘飘扬扬一缕红裙,夹在尸群当中分外醒目,但倏地永远不见,于原来的位置,顶替以一段灰黑的身影。

    居高而望这宏大的城市,一股寒气从脊梁骨直窜了下去。

    这以后,他就被困在了卫城,从此身陷沦为尸窝的钢筋丛林,苟延残喘,得过且过。而想象中的救援,却迟迟不见到来。

    ........

    他晃晃脑袋,收回思绪,回到现在,感觉身上有些冷了,起身从露台来到客厅,忽而瞥见沙发上有什么东西一闪,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走过去拿起,原来是一个儿童望远镜的镜片反射月光,这望远镜原本被沙发毛巾遮盖住了,但大风将毛巾吹落在地,也就露出了望远镜。

    他把望远镜丢在一边,捡起掉在茶几旁边的半截蜡烛,摸出火机,大拇指搭在火机的打火开关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点上。

    只要想想,整个卫城黑漆漆的,就这扇窗户里亮着灯光....

    他又拿起望远镜,架在眼前,从落地窗户破碎的大洞中望出去,百无聊赖地张望着,猛然一下呆住了,犹如身遭雷击,轰的一声,再也动不了分毫。

    “嗒”的一声轻响,望远镜失手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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