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护体（上）

    转眼到了十月，还有两个月便是腊月，而腊月十五便是门中举行“腊月比试”的日子。

    根据驱灵门自立派以来的门规，每年腊月十五，各学院内部都会分别举行一次“腊月比试”，来考查院内弟子这一年来勤修苦练的结果。

    这腊月比试虽名带“比试”，却并非寻常意义中弟子之间的粗暴较量：每一年的腊月比试在形式、规则上都有所不同，譬如上一年的比试是在狭崖谷中比较击杀恶灵的数量，再比如说前年的腊月比试是下山为老百姓做好事，然后看谁做得多、谁做得好。

    话虽如此，今年腊月比试的形式却是寻常意义中的弟子之间的比较，不过具体规则倒也与简简单单的较量有所不同：

    灵力宫共有十二个班，一个班大约有二十来人，算下来整个灵力宫就有两百四十来人。在这两百四十来人中先挑两人比试，赢家可以任意挑战还没上来的人。

    任何还没上去的人也可以挑战赢家，以此类推，能打败最多对手的人便是比试的赢家。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车轮战。

    而这次的比试较之平常意义中的“比试”，却也更加残酷：只有当一方再也起不来，或者被打下擂台，或者认输了之后才会判定本轮结束。

    总而言之，今年的腊月比试，是一场毫无规则的打架，而且还是车轮战，较之以往的腊月比试要难上了不少。

    两个月时间说慢实快，更何况比试内容如此残酷，众弟子可不敢有半分松懈，更是勤练苦练、勤修苦修、日日夜夜，毫不间歇。

    守也并不例外。经过数月勤练苦修，现在他“伏龙掌法”中“劈空攻龙”以外的招式都已练得炉火纯青，甚至有时候还比万灵修更胜一筹，同时他在与万灵修切磋时，也渐渐能应付更长时间的消耗了。

    这一日守和万灵修又在切磋武艺，只听得狭崖谷中呼呼声响，似是一股股凌厉劲风之声，却见万灵修右袖倏地舞动，有如蟒蛇一般，席卷向守。守与他已经连续打了两刻钟，大汗淋漓，体内灵力已经枯竭，全身酸痛不已，早已疲惫不堪，这一下动作慢了半拍，竟是没有躲过，左脸颊瞬间就被袖子狠狠抽了一下。

    守重重摔倒在地，左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痛难当。万灵修连忙将守扶起，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罢，我先给你敷些药，免得到时候脸不好看了。”说罢，便从怀里掏出那装着绿色粉末的药，将其敷在守脸上的红肿处。

    守见那瓶中药粉已是所剩无几，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愧疚感。这段时间来万灵修就没少用那药粉给自己治伤：手上擦伤也是这药，练功练淤血了也是这药，跌了一跤擦破脸皮也是这药，甚至连脚拐到了也是这药。他料想这药既然能治百病，一定就是珍贵的药，这么一想，自然就不好意思再用这药了。

    万灵修将这药收回怀中，见守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了？”守正渉遐思，这时突发奇想，便问道：“万长老，这世上有没有能用来护体的功夫？”

    万灵修愣了一下，随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守见他这副模样，满腹狐疑，暗想：“难道这世上本来没有护体的功夫？所以万长老觉得我异想天开？”想到这里，不禁试探性地问道：“万长老，难道这世上没有护体的功夫？”

    万灵修摇了摇头，道：“这世上自然有护体的功夫，而且用处可是极大！你既然学习体术，身体就必须得有抗打击的强度，再不济也须得拥有能护体的功夫，否则你遇到较弱的敌人尚能应付，遇到强得多的敌人呢？打一下，也许你就痛得无法动弹了。”

    守大喜，忙问：“那万长老可以教我一门护体功夫么？”万灵修点点头，道：“自然可以！”守喜不自胜，当下对万灵修磕了几个响头，道：“多谢万长老！”

    万灵修将守扶起，二人走到一棵树旁，面对面坐下。万灵修道：“我要教你的这门功夫是个仙术，名叫‘金刚罗汉衣’，正是你想学的那种护体功夫。”

    “‘金刚罗汉衣’?”守情不自禁地重复了这个稍显拗口的名字。万灵修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浅笑，道：“话说这是一门我偷学来的功夫。”守“咦”了一声，好奇心顿起，追问道：“是哪里偷学来的？”万灵修满脸欢笑，好似一个孩童，道：“从宝山寺，当年我下山之后曾去那里偷学了他们的这门功夫。”

    守依稀记得曾经在哪里“宝山寺”这一名号，但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最后摇了摇头，将此事先放下，转而问道：“万长老，那这门‘金刚罗汉衣’的功夫该如何练成？”

    万灵修道：“这门‘金刚罗汉衣’是从宝山寺的经文中延伸而来的，所以你要练成，就必须先背熟几句咒语。”二人坐在树下，万灵修当下便将这“金刚罗汉衣”的咒语传授给守。

    守听这咒语叽里咕噜的狗屁不通，似乎不是中原话，虽有困惑，却知道万灵修肯定不会教他无用的东西，当下只顾着学万灵修发音，却又觉这咒语甚是拗口。万灵修讲了片刻，见他念这些咒语念得磕磕巴巴，有的地方甚至就是叽里咕噜乱说一通，叹道：“我忘了这不是中原话，你咒语若发音不准，一切便会成为无用功。”当下便开始教授守这些咒语正确的念法，他念一句，守就念一句，等一段完整的话念完，再让守从头到尾念一遍。来回几遍，他就能将咒语准确地念出来了。

    万灵修见状，便又开始为他讲解这些咒语释义，守虽然能念诵咒语了，却还是不懂它们具体是甚么意思，只顾着死记硬背。万灵修讲了片刻，忽然道：“切莫死记硬背！”守道：“这不是中原话，弟子虽然能念，却还是不大理解。”万灵修叹道：“确实，这些咒语是由一种已经失传的语言所书，而宝山寺这门功夫算是镇派之功，从不传外人，也就没有外人将其译成中原话了，你且好好听、好好记，好好理解，莫要死记硬背。”

    守闻言叹气，摇了摇头，打起精神来继续背那咒语，同时注意着万灵修为他讲解的释义，将其与咒语一一核对。这“金刚罗汉衣”咒语共有数十句，再说这根本不是守学过的语言，学习过程自然是难上加难，好在他也算聪慧，又有一股坚韧不拔的劲，遇到不懂的就问，懂了就反复记诵，虽然中间还会磕磕巴巴，却还是将咒语从头到尾再背了数十遍，同时将释义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时间，他终于将咒语牢记于心头，也能将其准确地背诵出来了。

    万灵修见此，心想还得确定守是不是完全理解这些咒语，便道：“你若已经背熟这些咒语，就把这些咒语的释义讲给我听。”守便将咒语释义一一讲给万灵修听，中间还是有些误差，不过经过万灵修几次点拨后，他便能将释义完全背诵出来，进而也理解了那些咒语的真正含义。

    万灵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好，看来你已经完全理解这些咒语了，那么现在我就把练这门功夫的方法要领教给你。”当下便将练成金刚罗汉衣的要领再教授于守，守再把要领重复念诵数遍，直到练这门功夫的咒语、释义和要领都已牢牢记在他心里才开始依法修习。

    如此这般过了十来日，这日守已经练完伏龙掌法，便在一株树下练这“金刚罗汉衣”。此时灵力正绵绵流转于体内十二正经，经过周身诸穴，从头顶至脚底，从脚底又至头顶，如此周而复始，只觉全身热烘烘的犹如在一堆大火旁烤火一般。他默念咒语，待到灵力周流十二正经十八次后，便驱动灵力往奇经八脉流去。

    万灵修教给守的“金刚罗汉衣”共有四层境界，第一层是要打通奇经八脉，才能进入修炼真正护体神功的后三层。这打通脉络本就不容易成功，若是寻常修士恐怕一年半载都打不通，但宝山寺这套咒语对于练习此功法却似乎有着极为显著的奇效，是以守才练了十来日，体内阴维脉和阳维脉便已打通，再练了十来日，便又相继打通了阴跷脉与阳跷脉。

    如此这般刻苦修炼，转眼间就又到了十一月底，这段时间里守又打通了带脉，只剩下任督冲三脉还未打通。

    这一日他照常坐在树下练习“金刚罗汉衣”，忽觉丹田肿胀，一阵剧痛随之袭来，当下凝神，调整呼吸，使体内有些紊乱的灵力缓速。过不多时，忽觉周身灵力犹如滔天洪水般涌向丹田，守只觉得丹田处胀痛不已，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咬紧牙关忍着。又过一会，灵力忽然又如滔天洪水般地从丹田处喷涌而出，冲入周身脉络，守发觉体内灵力比之前要充沛不少，顿时意识到自己突破了。

    却说那一大股灵力从丹田处喷涌而出后，便重新回到周身脉络，却根本不受守的控制，在体内横冲直撞，守心下大惊，深知在练这门功夫时有个大忌，便是任由灵力在周身脉络中横冲直撞，否则极有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内伤，导致此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他连咒语也顾不得念了，急忙调整呼吸，放松身体，心中反复默念“顺其自然”，试图让灵力恢复正常，但默念了十来遍，灵力依旧不停歇，依旧在体内疾速游走。守依旧不放弃，刚要再次调整灵力，却脸色大变，吓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