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

    春日阳光暖洋洋洒落在一座深宅大院里,院落四周乌瓦鳞鳞,一树繁艳桃花如同霞彩点缀其中,树下十三岁的大小姐跳脚去抓一枝她选中的,因为身高不够,怎么也够不着。

    秀气的小脸粉扑扑的,比这满树繁华还要娇美可人。

    娉婷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从房后出来的少年,年仅十六,却生得眉清目秀,修竹如玉,满眼,满心都是她活泼俏丽的粉色身影。

    徐步过去,轻而易举折断那支桃花,递给大小姐。

    大小姐嗅着那枝桃花,眼睛都笑开了花,精挑细选掐下一朵最美的递给少年,“表哥,阿桃想簪这朵桃花。”

    少年顺了她意,将桃花簪在她乌黑油亮的双平髻上,动作细腻而轻柔,生怕弄疼了她的小表妹。

    满树桃花纷披摇曳,晒出芬芳。

    少女杏眼灵动,娇嫩红润的脸蛋像是饱满的水蜜桃,少年在她白净的脸蛋上轻轻一捏,清润的眼眸中有星光浪漫,低声道:“等阿桃表妹及笄,表哥愿意在这桃夭三月,铺十里红妆,娶你可好。”

    少女摆弄着手中的灼灼桃花,青涩的容颜似姣花照水,天真懵懂,“表哥现在不能娶阿桃么?”她水润的大眼睛里似有桃花娑婆,闪动着纯澈光泽。

    少年摸了摸她的小脑瓜,温文尔雅,“傻瓜,你还小。”

    少女瘪下樱桃小嘴,扯下一朵朵桃花瓣,念念有词:“阿桃怕表哥会反悔。”

    少年着急了,“胡说,阿桃这般伶俐可爱,承诺阿桃的事,表哥何时失言过,何况这婚姻大事。”他拉住少女小手,表情坚定爱怜,“阿桃,我即日就要随父出征漠北,回来后我就来提亲。”

    少女恹恹的,“那是什么时候。”

    “阿桃表妹,相信表哥,不会失言。”

    大漠孤烟,风沙漫卷,荒凉的沙丘上,一轮圆日如画,年少的将军,威风凛凛坐在骏马上,过关斩将,身后飘起的红色披风,在这片红阳的映衬中,如同他年复一年无数次幻想中的十里红妆,灼灼其华,他驱马掉头,湛蓝无云的荒漠尽头,她凤冠霞帔,凝望着他坚毅的双眼,绝美走来。

    他遥望着那个方向,眼中她的光影窈窕,握紧手中钢刀,一声恍惚,悠悠漫长,“阿桃,等我。”

    三年后,他荣归故里,正是桃红柳绿阳春天,他做到了十里红妆,桃花铺锦,黄昏为期。

    洞房中,烛影摇红,他慢慢走近坐榻上的新娘。

    她也应该是高兴的。

    “阿桃,表哥说过对你从不会失言。”

    三年了,他幻想着阿桃的容颜,应该比那年她头上的桃花还要明艳几分吧。

    他喜悦激动揭开红盖头,新娘如海棠垂枝,羞涩芳华。

    将军神情怔忪,这不是他的阿桃,他的阿桃应该是枝头灿烂的桃花,而不是垂头羞涩的海棠。

    他的阿桃在哪里,当晚他便冲出婚房,跑到当年那颗桃树下。

    后来他的母亲才告诉他,自他走后,阿桃便生了一场大病,三个月后香消玉陨,为了不让将军失落,他们才李代桃僵换了二小姐嫁给将军。

    将军顿时觉得他的世界崩塌了,面如金纸,许久才跪在桃花树下失声喃喃:“阿桃,你为什么不等我。”

    将军退了这桩婚事,他这一生的妻子只能是阿桃。

    大雪纷飞,草木衰零,将军跪在阿桃坟前,纸钱絮絮飞舞在雪花中。

    “吾妻阿桃,表哥回来了,想跟你说说话,哪怕是在梦里。”

    雪簌簌落满他的肩头,冰冻沁骨,比这更冷的,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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