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旧

    深秋,树叶凋零,水乡小镇里几个小贩划着乌篷船,伸杆子在清理堵塞在河道里污泥烂叶子。

    这些商贩为了占到河岸的地方,都起来的很早,天刚刚亮开,湖中寒雾未散,灰蒙蒙的,凉风一过,船头的油灯被吹灭了一盏,船夫冷得打了个喷嚏,将杆子上一堆污泥叶子捞到岸边树下。

    寒冷的空气中传来铿锵的乐曲声,音调清澈,小贩栓好缰绳坐在船头仔细辨听声音来源,并和一人搭腔:“大清早的,这声音听着怪吓人的。”

    天色渐渐亮开,湖里的潮雾也消散了不少。

    那人也怯怯地道:“你别瞎说,这声儿听着像是有人在弹琵琶,已经有三五天了。”

    过桥,东南方向的一家酒肆对面,一个穿着红破烂披风的老妪身形佝偻,卧在大梧桐树下埋头弹琵琶,一根弦松松垮垮的,一双手皱皱巴巴的,指甲肮脏又长,毫无美感,偏偏弹出的乐曲又如天籁,带着点繁华,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和清冽。

    残叶打着卷儿飘落到她脚边,破裙下的那双翘头棉靴,虽然旧了,也可以看清楚上面繁琐细腻的花纹。

    “臭要饭的,滚一边去!”一位经过的贵公子提了提自己金丝衣裾,啐她一口,“呸,真晦气。”

    老妪额前花白的头发被吹开,露出苍老枯瘦的脸颊,她缩了缩脚,停下弹琴。

    听来往的路人议论馆里的花魁,空洞的眼里啪嗒啪嗒眼泪落个不停,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当年自己也是艳绝天下的大美人,当年自己石榴裙边也堆满了鲜花,当年这双靴能跳出最精彩的胡旋舞,不夜到天明。

    明明自己能用一根弦弹出这世上至情的乐曲,就因为人老珠黄,落到凄寒地里乞讨为生。

    红色斗篷里包裹着一个瘦弱伶仃的身躯,大片枯叶落到她帽子上,她用着苍衰的声音说道:“年轻的姑娘,你像我这般又能几年。”

    琵琶声继续,而听客不会再光顾她了,红颜枯骨,不过如此,黄叶满眼,人走茶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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