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终于逃出主楼

    四人再次贴墙依次站在幽黑、危险、凌乱的二层楼道里。东侧楼道仅剩的顶灯也开始忽明忽灭，严耀几乎是不眨眼的盯着东边的情况。在每一次灯光灭下去的时候，严耀都觉得有行尸会趁此机会转过身后向他们冲来。史明哲在灾难发生后这是第一次离开办公室，他被楼道里阵阵吹过来的阴风搞得心神不宁。有好几次，在楼道里散落的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时，史明哲都会猛一下转身或是扭头去寻找声源。他这种一次次突兀的动作，使排在他后面的柳如斯苦不堪言。最后，柳如斯不得已轻轻拍了拍前面史明哲的肩膀，史明哲正屏息静气的听着四周的动静，注意力集中到了一种忘我的程度，甚至忘我到都不记得柳如斯在他身后。

    于是，史明哲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之下受惊不小，导致不由得抖了一个激灵，身体不合时宜的抖动造成他的眼镜从本已冒着一层细密汗珠的鼻梁上滑脱，紧接着地上发出了一声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喀哒”声。是史明哲的金属眼镜框磕到地面所发出的。史明哲刚要弯腰准备捡起来，却听站在最西侧的楚云山小声斥道：“都别动！”此时，柳如斯因为反应不及时，一只脚已经抬起正半悬在史明哲的眼镜上方。她的左手此刻被楚云山的右手用力的摁住动弹不得。楚云山依旧侧身望着身后的西侧楼道，柳如斯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继续小声且缓慢的说道：“慢慢往后挪你的脚，一定要慢!”说着他便握住柳如斯的左手把她向西侧缓缓拉去。柳如斯一边随着楚云山缓慢蹭着墙向西侧移动，并且将差点儿踩烂史明哲眼镜的脚拿开。同时她也顺着楚云山观望的方向看去，却倒吸了一口气。本来在西侧尽头本科生院南北向走廊里来回游走的三具行尸，因为先前史明哲眼镜掉落发出了声响，此刻都正循声向此而来，只不过由于声音很快就消失了，这些行尸再次失去了方向，此刻都又转为漫无目的的游走模式。但是，其中离他们最近的一具行尸已经只距他们一个办公室门的距离了，就连那具行尸脑门正中央正向外冒着的黑血都清晰可见。

    如果不是楚云山及时出手将柳如斯拽住，那么她一脚一定会将史明哲的眼镜踩碎，玻璃碎裂的声音可比眼镜掉落发出的响动明显多了。柳如斯瞬时出了一身的虚汗，尤其手心里，似乎盛着一汪水。史明哲已经将眼镜捡起重新戴上。严耀侧头和他说了句：“史处，您就看着我后背，其他哪儿都不要看。”史明哲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将手里的棒球棍又使劲儿攥得更紧了些。那具离他们最近的行尸没有再继续走过来，而是原地扭动着身体如一个失去方向的陀螺。严耀看两边楼道都暂时没有危险，他两个大步跨到对面西侧的楼梯口贴着楼梯墙往下走到了一层半的平台处。其余三人学着他的样子也都站到了楼梯上。柳如斯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突地跳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自己的胸腔。

    就在一年半前，对当时突然知道楚云山调任高升的柳如斯来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当她每次路过主办公大楼时，她都会暗暗的想：终有一天她也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入这栋大楼，走进C大这所庞大的机器的核心。终有一天，她会以与楚云山同样的级别、身份，甚至是超越他的位置和他再次相遇！是的，就是这座主办公大楼！几乎是整个C大核心的所在，也是C大最高权威的象征。柳如斯经常觉得，就连主办公大楼的保安都比学校其他楼宇的保安要更趾高气昂一些。这从每次上他们对外办公室办业务的时候就能感受到。而楚云山呢？对于柳如斯而言，一直是在C大如灯塔一样的存在。可此刻，柳如斯一点儿也不再向往这栋大楼了，可以这样说，在生命和生存面前，所有曾经那些暗下里不可予人共享的心思、矫情和迷惘又算得了什么呢？如今她只想离开这里，走出去，寻找活下去的机会！其余的，都不重要了，都让它们见鬼去吧！

    四人这时已转到中央楼梯处，南门即大楼正门在正前方虚掩着。队形变为了两两背靠背而站，严耀和楚云山面向前，史明哲和柳如斯面向后。四人尽量向中间靠拢着互相抵着彼此的后背一点一点向楼梯下走去。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中央大厅里的灯透着某种诡异的暖黄色。楚云山已经走到了最后一级台阶，他看着中央大厅散落一地正四处翻飞的纸张，还有因被外面的风所扫荡进来的满地枯叶，一种破败所带来的颓唐感油然而生。在C大二十余载，个性使他从来没有过“害怕”，或是觉得自己已经走入绝境，抑或是连对抗一下的可能都没有。但是此时此刻，楚云山切实感受到了“力不从心”。这种无力感，是他一直都最厌恶的。

    下到一层中央大厅，楚云山改为队首，他贴楼梯扶手转过身来沿中央楼梯的西侧去往后门即北门。薛道清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必经之路上。楚云山只用余光瞟了一眼，便不再去看。柳如斯则一直盯着楚云山的后背目不斜视，她不想再给自己的心理和视觉造成任何压力了。史明哲虽然之前听楚云山说过薛道清的事，但当尸体本身实实在在的呈现在眼前时，尤其是左眼睑处的血洞如一朵没有晕染好水彩就画在脸上的盛放的深红色玫瑰，它仿佛正在薛道清紧闭的双眼下传递着某种预示着前路危险的信号。史明哲的心脏都紧缩在一起，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老薛，一路走好！”然后小心翼翼的贴着楼梯的侧墙跟上了前面的柳如斯。跟上之前还不忘回身拽了拽身后的严耀道：“快！严耀！跟上！”。严耀一直都在警惕的看着中央大厅，在路过薛道清时，他将之前在值班办公室找到的一张独立包装的湿纸巾打开，毫不迟疑的将它盖在了薛道清那张谁看了都会做噩梦的脸上。

    中央楼梯的北侧到北门之间的空间十分有限，好在现在一具行尸都没有。北门此时近在眼前，厚重的大门半开着。但是其所开的空间足够一个人毫不费力的通过。雨后潮湿的泥土气息从门外阵阵袭来，但几人都敏锐的嗅到这其中夹杂的腥臭异味。楚云山率先从半开的门中走了出去，柳如斯紧紧跟随着。有十分细小的雨丝掉落到柳如斯的脸上，她感到脸上一片潮湿，原来不是雨停了，而是变为了毛毛雨。这种毛毛雨使外面四下氤氲一片，周围黑暗中还裹挟着团团雾气。脚下一个趔趄，柳如斯差点儿被什么绊倒，她低头看去，自己的鞋带儿开了，她赶紧蹲伏下身体去系。

    楚云山望着一片浓雾，直觉告诉他那些东西就在这些化不开的浓雾里。但是他的眼前除了影影绰绰就什么也捕捉不到了。下意识的回手去拽柳如斯，却一下扑了个空。他心里顿时停跳了半拍，猛的转身正好看到刚刚起身一脸惶惑的柳如斯。柳如斯觉察出楚云山脸色的异样，忙上前轻声道：“怎么了？领导？”楚云山暗暗长吁了一口气，他将柳如斯拽至到身后，神色严峻的说：“雾太大了，你跟紧我！”却不想，柳如斯竟然用了一种慵懒不羁的态度懒洋洋道：“领导，您能别跟我妈似的吗？她过马路时就特爱和我说让我跟紧她。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楚云山闻此不禁有些失笑道：“呵呵，老太太我是不敢比。但是有一点我和你妈是一致的，那就是我们都希望你一切都好，一切平安！”

    “我的老天！这是雾还是雾霾啊？这得有多少pm2.5啊？”史明哲的声音在柳如斯的身后响起，他本来是想出了主办公大楼后多少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但是大概现实打了理想一个嘴巴。严耀最后一个从主办公大楼出来，他最后望了一眼中央大厅，隐约看到又有几个行尸游走了过去。严耀不禁打了个哆嗦，但是当他一头钻进雾海中时，他向着身旁的史明哲说了一句由衷的真心话：“史处，管它什么pm2.5还是pm250呢？现在只要让我平安的活着，pm多少都无所谓！”说完，便和其余三人走进雨雾中，开始摸索着向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