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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我救我的妻子,与你无干

    有了上午的经历,芰荷神情恹恹,刚从午睡中醒来,头发乱蓬蓬的像个鸡窝头。

    伏白忍俊不禁,塞了个镜子给她:"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她原本打着瞌睡,忽被镜中的丑态吓到,慌不择路跑进浴室,又跑出来,手里拿着象牙梳,龇牙咧嘴,有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既视感:""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举手,配合着她:"什么都没看到。"

    她这才心满意足去梳洗打扮。

    整个房间里,接连不断的传来她的轻唤声——

    "哥,帮我拿毛巾。"

    "哥,帮我找一双纹绣牡丹的鞋子。"

    "哥,帮我拿外套。"

    ...

    伏白替她扣好一枚胸针,莹白色的宝石晶澈闪亮,好似一滴琥珀的眼泪。

    芰荷照了照镜子,左看看右看看,问他:"哥,好看吗?"

    "好看。"

    "我跟它们比,谁好看?"

    伏白勾唇一笑,把上一世深埋在心头的爱轻轻表达:"这世上,谁都不及你半分。"

    深深的爱,静静地说。

    伏白从挂架上取下一顶软乎乎的帽子,戴在她的头上。小丫头任由他戴,眼睛却瞅向另一处,双颊气鼓鼓的。

    他笑:"还以为你会介怀白天的事情,晚上不会出门呢。"

    芰荷翻了个白眼:"我凭什么让她破坏我的计划...喂,你是不是给我戴歪了?"

    又跑去镜子前一照,果然。

    取下来又重新带上去,目光不可避免的触到镜中的短发女孩——"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你自己!"

    松鼠精的话让她猛然打了个冷颤,抬起的手臂不自觉一扫,四周的瓶瓶罐罐哗地倒了一堆,其中一瓶晃晃悠悠,摔落在地,里头的液体不了遏制的流出来,好几块碎片落在她的脚边。

    伏白第一时间赶过来,木愣的丫头,狼藉的地板都让他心头一紧。

    绕开那些尖锐的东西,伏白将神色怔忪的丫头牵出来,用手掌的温度暖着她骤然冰冷的双手,一声又一声的轻唤,将她涣散的神思重新聚拢起来。

    芰荷看着他,虚空的眼神好似沉寂了太久的冰川,陌生又空洞,缓缓多了温度,却又在涤荡中徘徊...好不容易,她找回了自己的思绪,抿唇看他:"哥..."

    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一想到自己是假的,目前经历的甜蜜都是假的,心就像被刀子凌迟了般,痛得连呼吸都困难。

    伏白紧贴她的额头,四肢百骸泛着深疼:"都是我的错,是我醒悟得太迟,不仅耽误了你,还连累你在绝望中离开..."

    "可要不是为了我,你早可以投胎转世..."

    阿松的本话是说,他上一世所造的福德足以让他羽化成仙,成为人人敬仰的福神。

    伏白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丫头,没有了你,投胎转世又有何用?

    世上不过又多了一颗孤星罢了。

    她显然听不进去,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怎么哄也哄不好,伏白只好使出杀手锏。

    见他陡然起身,她怔了下,忙拉住他的手,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眼角边:"你又要去哪里?"

    他佯装叹了口气:"你这样子是出不了门了,可预订的席座不能退,我去看看谁愿意与我们交换。"

    "谁说我出不了门?"

    她抹了把眼泪,又火速洗了把脸,稍微打扮一下,还破天荒点了口红,出来的时候,他不禁眼前一亮。

    他的小姑娘,就算是素颜出镜,也是美若天仙。

    他弯了弯手肘,她落落大方挽上去,正要走,他忽然俯下身,亲了口小丫头,蓦然感慨:"我家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她捂唇嘟囔:"现在才发现吗?"

    又照镜子,口脂都没了大半。

    "好像又没看清楚,让我再看看。"

    作势拨开她的手,又亲。

    她:"..."

    "你属狗的吗?"

    "你觉得是就是。"

    "..."

    树不要皮,人不要脸。

    她哼了口气:"那你就是狗。"

    他斜了眼过来,眼神里装着揶揄:"我是狗,那你是什么?"

    "..."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把手抽回来,拍了他两巴掌:"...不是说赶不及了吗?"

    他抬腕看表,微微勾唇:"还有点时间。"

    芰荷只觉眼前的背景在更换,人就被他带着走。头顶的灯光真是刺眼,可他的怀抱温暖又让他眷恋不已。

    夜晚的气氛极其融洽,整个餐厅除了柔和的音乐声,就只听见刀叉与盘子碰撞的响声。

    "餐桌礼仪学得不错。"

    感觉他像是在没话找话。

    芰荷咬了口之前在英国没有成功吃到的鳕鱼,慢悠悠咀嚼着:"也不看看我是谁?"

    "才夸一句,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他吃的本就不多,剩下几道菜上来,都让给了她。深浓的目光如炬,静静看着她享受美食时心满意足的表情。

    只要她开心,他也开心。

    小丫头得了便宜,却还埋怨:"...真把我当猪养了。"

    狗养猪,变成猪狗不如...啊呸,胡思乱想什么鬼?她黑着脸丢下餐巾,甩下一句'WC';就跑了。

    公用卫生间前头排了好几个不同肤色的女士,男卫生间倒是空荡荡的。

    她捂着热乎乎的脸,在转角的时候还能看到那道脊背挺直的长躯,深色大衣搭在椅子上,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又来了两位女士,刚开始是抱怨人多,又不想去其他楼层,不知什么时候又将注意力落到餐厅的三排二桌上---

    "从他吐纳的气息,感觉背景不一般。"

    "虽说是东方脸孔,可也不妨碍我们欣赏。"

    "两份餐具,你说他在等谁?"

    "还用说,肯定妻子。"

    "不一定,有可能是......"

    两人交换了下眼色,暧昧的笑意从嘴角中蔓延。

    芰荷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谁说不一定,他等的就是妻子,而且他的妻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谁也不许觊觎他!

    那些什么露水情缘,在他身上是绝对不存在的!

    NEVER!

    "借过!"

    一冷气魄人的黑衣男人头戴毡帽,围巾圈住半张脸,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寒冰中游动。芰荷忙让开,黑衣男人谁都没看,转身进了男卫生间。

    芰荷从卫生间出来,突然听见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脑袋嗡嗡作响,水晶吊灯轰隆砸下来,整个餐厅顿时陷入黑暗。

    脑袋像是被鸟儿啄了一次又一次,芰荷头皮发麻,有个满头卷发的女人抓住她,嘴唇在翕合,又惊又怕在说着什么。

    她甩开卷发女人的手,一意孤行冲出卫生间,心头有股意念在驱使着她:我要找哥哥,哥哥找不到我会焦急的---

    鼻尖涌过来一股淡淡的气息,如砂砾般粗糙的手掌捂住她的口鼻:"是我。"

    悬在空中的心顿时静了下来。

    伏白带着她,绕开静默若无声的走廊,凭着极好的夜视力,进了一处堆积着杂物的小房间。

    一回头,杂物的墙角处居然还躲着两个人。

    八目相对,其中一个人手里握着枪,气息微喘,眼神狠厉,髣髴能把人生吞活剥了。

    伏白挡在芰荷身前,走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不知是因为四周太安静,还是她的注意力太过于集中。突突的神经跳着,他的脚步声粗而重,就像是身上绑了一座山,每一步都髣髴要踏平整艘轮船。

    忽然,脚步声听了。

    可却没有离去的响声。

    嘭嘭嘭!

    狙击手的扫射,带着哀嚎遍野的尖叫和痛苦。

    芰荷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响声,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刚才好心提醒自己的女人,已成为狙击手的枪下亡魂。

    躲在两个卫生间里的人,无一人幸免。

    声止了,可心有余悸的后怕还有久久不散的枪声在她的脑海中回荡,髣髴要刺穿她的脑海,撕裂身体的每一寸。

    脚步声比之前更加沉而重,好似匣盒摔落地板时的磕碰声,又似......脚踩在尸体上横着走的笨重声......

    他似乎没完成任务,又开始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芰荷感觉,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脏处,神经愈发紧绷,嘴唇都咬出了血丝。

    墙角最里头有响动,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芰荷虽然离得近,却只能勉勉强强听到几个单词,凑不成一句话。

    "shutup!"

    伏白低声呵斥两人,幽暗的小房间,唯有墙上一处小窗口处投射进来的一束光,是甲板的光。浅光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沉冷。

    很快,游轮上的水手一涌而来,将整个餐厅围住,为首的船长在与狙击手谈条件。

    可狙击手一概不理,走到他们这处的小房间。

    船上切换了好几种语言,最后耐心耗尽,示意身经百战的水手们还是小心翼翼进去埋伏。

    才入了门,里头忽然传来一阵撞击声,像是人体之间的搏击,赤手空拳,有两道人影从二楼的栏杆下翻下来,水手们举起枪和手电筒,却无法追击两人的方向。

    伏白一记左勾拳,将那人掀翻,后者撞上了一张长桌,桌布带餐盘一并掉落,他撕心怒吼,拔掉插在左手臂上的刀叉,猛地朝伏白甩来。

    伏白侧身一闪,借着两侧椅子的间距,旋身三百六十度,将狙击手踹出数米开外,嘭地一声传来,整个餐厅震了两震。

    狙击手避开水手们的枪击,大块头居然动作灵敏如兔,手上像沾了磁铁石般一下子爬到了二楼。

    芰荷率先跑出来,拿着枪的冷脸男人扶着腿部中弹的和善男士落后几步。狙击手猛地一跃,掀开衣兜的内袋,掏出一把金色的手枪,朝芰荷的方向开过去。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芰荷眼睁睁看着子弹朝自己飞来,脑中一黑,是子弹穿入骨头和血肉的碎裂声。

    她软下身体,身上是替自己挡下子弹的伏白。惨白的脸色如雪,呼吸急促又深寒:"哥......哥---"

    手捂着他的伤口,满手都是猩红的鲜血,刺红她的眼睛。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闪动,比电影里的胶片还要快速。双影交叠,影影绰绰,数不尽的人,嘴巴的动,人影在晃,却像是在演一部无声的哑剧,她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她。

    下一瞬,他们变成一个个怒目而睁的野兽,想要夺走她怀中的人,她尖锐嘶吼着,不让他们碰他一根手指。

    伏白睡了一天一夜,麻醉过后的痛意,从右肩膀上层层叠叠涌上来。可没受伤的左肩膀也是一阵发麻,低头一看,小丫头蜷缩成团,双手揪着他的身上,睡着了也不撒手。

    怎么也不肯撒手。

    嘴唇有些干裂,右肩膀又太疼,只好低下头蹭了蹭她光洁的额头。她似乎太累了,呼吸均匀而平缓,并未醒来。

    有人进来,带着一捧从花室里采摘来的鲜花插在白瓷瓶中,对上伏白的眼色,感激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伏白:"......"

    "请说英文。"

    怪腔怪掉的中文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外国佬口中吐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而且还学得四不像。

    这位瘸了腿的外国佬摸了摸鼻子,又很快笑起来:"你的妻子很爱你。"

    伏白挑挑眉,这还用你说?

    '络腮胡';还说,他昏迷的那段时间,谁也近不了他的身,因为身边有一个护崽的老母鸡。他的血越流越多,再这样耽误下去,极有可能危及生命。

    没有办法,他们就轮番上阵劝说,可谁说的话都没有用,要是敢有人用强的,她比他们还要蛮横。

    正所谓: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偏偏每个人都爱惜自己的命,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忽然睁开眼睛,气若游丝握住她的手,说了句:"别怕,我在这里......"

    她嘴一瘪,哭倒在他的怀中。游轮上的医生这才急忙救人,可她始终抱着她,谁也分不开,只好任由病人身上挂着个'袋鼠';......

    听完这一切,伏白捋了捋她脑后的短发,不予置评。

    外国佬身后的人突然走到他面前,手里握着一个小盒子,淡墨色,外国佬说:"这算是对你的报酬,感谢你救了我。"

    伏白看都没看:"我救我的妻子,与你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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