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蓬莱（七）
周围的雾越来越大，直到阳光也无法穿透，森林逐渐暗了下来，像是太阳突然倒退，回到黎明时刻。
卡蒙脚下的杂草也变的浅了，不需要再挥舞砍刀，只需用脚就能踏出一条路来。
“朱先生，我们真的不用停下来整顿一下吗？”卡蒙问道，并不是因为累，而是雾气实在是太大了些，虽然有朱南汀一直在身后指点着方向，但他还是总感觉下一瞬就会迎头撞在树上。
“我已经感觉到，越来越近了。越快赶到，你损失的弟兄就会越少。”朱南汀默默地说道，语气是少有的冷漠。
卡蒙沉默了。他回头看了下身后的队伍，雾气令他的视线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连其他感官似乎也都被影响了，他只能看到朱南汀与排在他后面的杜兰，杜兰后面的卡斯特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脸人脸都看不清。在他的感知中，整支队伍似乎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还有那些黑影——那是不久前才出现的，那些黑影立在浓雾中，但却没被雾气影响，他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那些漆黑的身影。但也仅仅只是一个黑影，一个轮廓，没有任何其他细节。
有的是人形，但更多的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存在，高大森严。虽然看不见眼睛，但卡蒙却感觉自己正被他们死死地注视着。
问过朱南汀，但他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并且在那些黑影最初出现时，他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恐惧的神情。
“往后传去，让后面的弟兄报告一下自己的情况。”卡蒙向杜兰吩咐道。
“嘻嘻嘻……”
一个笑声从前方的浓雾中传来，卡蒙顿了顿脚步，见朱南汀停在了原地，他才也停了下来。接着，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从四周的浓雾中传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周围的黑影好像活过来了，他们开始在浓雾中移动着自己的身影，耳边尽是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像是风吹过嶙峋的石鼓，发出的嘶哑破碎的风声。
卡蒙感觉到一阵沉重的压迫感，来自浓雾深处。
“快跑！”朱南汀突然大吼一声，几乎是同时卡蒙也向身后大吼道，然后抄起朱南汀撒开了腿向前跑去。
他也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逼近！他死命向前方跑着，身后传来女人的哭号与诡异的笑声，他经常听到女人哭，那是那些女人在他身下的呻吟。但他此时却觉得那哭声像是催命符。
背上的朱南汀止不住地咳嗽，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打……打破……”
朱南汀断断续续地说不出话来，卡蒙第一次感受到了背上这个少年的脆弱，好像北地狂风寒雪中的罂粟花下一刻就会被脆碎。他只是下意识地抄起朱南汀将他背在了背上，不知道是因为那莫名的信任还是害怕自己一个人逃走可能也活不下来。
浓雾中一棵课树木冒出，掠过，又消失在身后的浓雾中。卡蒙没有听到自己的弟兄们传来任何的声音，从刚才开始逃跑时自己就已经断了与他们的任何联系。
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他的身前，随着他往前疾驰正显得越来越大。神——这是卡蒙看见这个黑影时第一个想到的词，他的视线被这个巨大黑影勾住，再也挪不开。
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疾驰中的卡蒙直接摔飞了出去，连带着朱南汀，他像一个破布袋一样被甩在了一棵巨树的树干上。
“该死该死该死！”卡蒙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地打着颤。他看着不远处横在地上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的朱南汀，突然感受到了绝望。
“卡蒙，卡蒙。”
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呼唤声，卡蒙顿住，僵硬地回身看去。浓雾中，一个黑影缓缓走来，跳动的光点围绕在它身侧跳动。黑影化为人形的模样，接着轮廓也化为了有血有肉的躯体，那是卡蒙在船上病死的母亲，接着又变化为绞死的父亲，暴起的双眼耷拉在眼眶外，接着是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女人的脸，一步三变，变换产生的虚影在那人脸上糊成一团，最后也不再变换，而是保持着那一团虚影，张开怀抱向卡蒙走去。
卡蒙控制自己不去看那团虚像，却怎么也移不开眼睛，那斑驳杂乱的虚像看的他恶心想吐，但却又像有某种魔力般，摄取着他的视线，要将他的魂魄也吸走。
大地猛地开裂，卡蒙看着那裂缝迅速向自己袭来，却根本挪不开身子，一阵剧烈的颤动中，身下的大地裂开，自己失去了重心，向地底落去。
但周围的一切却都慢了下来，他看着自己身下的裂缝透出血红的光与炙热的气流，几乎将他烤熟；他看着那个黑影悬浮在裂开的大地上，两边的缝隙分出无数根黑色的细线，链接起那个黑影。
他感觉自己正往裂缝坠下，一个人头突然在裂缝边缘冒出，竟然是一身白衣的朱南汀，他瞪着自己双色的眼眸盯着卡蒙，眼角滴出血滴，卡蒙看到落下血滴在自己身旁划过，他伸出手去接，血滴在手心绽放破裂。又一个人头冒了出来，是杜兰，但他的头上却带着自己的帽子，那是象征船长身份的帽子，所有船员中只有杜兰跟着自己的时间最久，他担任船长自然是合情合理。
一个个人头从裂缝边冒出来，卡蒙数了数，一共六个。他们扒在裂缝边，探出身子伸长了脖子看着卡蒙，对着他吃吃的笑。裂缝正上方，巨大黑影的巨大头颅靠在正上方，一对灿金色的洞孔张开，炙热滚烫的光芒将他包裹。
……
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间消失，卡蒙猛得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已变成了一片空地，包括杜兰在内的五个船员横竖倒在地上，失神的双眼盯着天空。看上去极度虚弱的朱南汀跪在他身旁，眼角留下的血迹已经干涸，见卡蒙终于醒过来，他长呼一口气，仰面倒了下去。
卡蒙赶紧扶了扶朱南汀，好在呼吸还在，只是比较急促，心跳也如鼓点一般，但正在慢慢缓和着。他看向周围，不远处就是那片森林，此时森林内仍被浓雾覆盖，朦胧中浮现出巨大的黑影轮廓。而他们此时都倒在一片空地上，看上去是从森林中逃了出来，原本二三十人的船队现在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五个人。
正午的阳光高挂在天空，炽热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
真奇怪，他们明明是早上继续出发的，此时竟然还只是正午，他明明感觉在森林呆了有一天的时间。
巨大的无力感袭来，朱南汀此时像是昏迷了，船员们也都一副失神的样子。他也不想再多想，仰头倒在地上。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他想要是自己没有接受这个人的要求，自己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真的会被抓起来推上绞架吗？但这个年轻人刚刚有救了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够跑出森林的，虽然以朱南汀那瘦小的体格想把他救出森林很不现实，但看这样的情况也只有他能够救自己了。
他不敢再想前方还有什么了，这座森林，只是他们登岛的第一站，仅仅只是这座森林就让他们几乎全员折损，后面的路途应该怎样进行？
卡蒙扭头看向远处，绿色的平原整整齐齐，没有半点突出的杂草与其他植物，只有一片碧绿的平原。远处的山脉高耸入云，山顶被浓雾覆盖。
卡蒙还有预感，还没到终点，还有什么东西在路上等着他们。
但他累了，他忽然放弃了思考。他看着无云的天空，大口呼着气，他们现在还有退路吗？或许有，只要再穿过那片森林不就好了，呵呵呵呵，多么合理的退路，只要再穿过去。
卡蒙抬起手臂挡住刺目的阳光。
他闭上眼，想休息一下，但闭上眼的瞬间，那条裂缝与巨大的金色瞳孔便瞬间浮现在眼前，他猛得睁开眼，正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却令他冒出一身冷汗。
卡蒙脚下的杂草也变的浅了，不需要再挥舞砍刀，只需用脚就能踏出一条路来。
“朱先生，我们真的不用停下来整顿一下吗？”卡蒙问道，并不是因为累，而是雾气实在是太大了些，虽然有朱南汀一直在身后指点着方向，但他还是总感觉下一瞬就会迎头撞在树上。
“我已经感觉到，越来越近了。越快赶到，你损失的弟兄就会越少。”朱南汀默默地说道，语气是少有的冷漠。
卡蒙沉默了。他回头看了下身后的队伍，雾气令他的视线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连其他感官似乎也都被影响了，他只能看到朱南汀与排在他后面的杜兰，杜兰后面的卡斯特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脸人脸都看不清。在他的感知中，整支队伍似乎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还有那些黑影——那是不久前才出现的，那些黑影立在浓雾中，但却没被雾气影响，他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那些漆黑的身影。但也仅仅只是一个黑影，一个轮廓，没有任何其他细节。
有的是人形，但更多的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存在，高大森严。虽然看不见眼睛，但卡蒙却感觉自己正被他们死死地注视着。
问过朱南汀，但他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并且在那些黑影最初出现时，他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恐惧的神情。
“往后传去，让后面的弟兄报告一下自己的情况。”卡蒙向杜兰吩咐道。
“嘻嘻嘻……”
一个笑声从前方的浓雾中传来，卡蒙顿了顿脚步，见朱南汀停在了原地，他才也停了下来。接着，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从四周的浓雾中传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周围的黑影好像活过来了，他们开始在浓雾中移动着自己的身影，耳边尽是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像是风吹过嶙峋的石鼓，发出的嘶哑破碎的风声。
卡蒙感觉到一阵沉重的压迫感，来自浓雾深处。
“快跑！”朱南汀突然大吼一声，几乎是同时卡蒙也向身后大吼道，然后抄起朱南汀撒开了腿向前跑去。
他也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逼近！他死命向前方跑着，身后传来女人的哭号与诡异的笑声，他经常听到女人哭，那是那些女人在他身下的呻吟。但他此时却觉得那哭声像是催命符。
背上的朱南汀止不住地咳嗽，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打……打破……”
朱南汀断断续续地说不出话来，卡蒙第一次感受到了背上这个少年的脆弱，好像北地狂风寒雪中的罂粟花下一刻就会被脆碎。他只是下意识地抄起朱南汀将他背在了背上，不知道是因为那莫名的信任还是害怕自己一个人逃走可能也活不下来。
浓雾中一棵课树木冒出，掠过，又消失在身后的浓雾中。卡蒙没有听到自己的弟兄们传来任何的声音，从刚才开始逃跑时自己就已经断了与他们的任何联系。
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他的身前，随着他往前疾驰正显得越来越大。神——这是卡蒙看见这个黑影时第一个想到的词，他的视线被这个巨大黑影勾住，再也挪不开。
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疾驰中的卡蒙直接摔飞了出去，连带着朱南汀，他像一个破布袋一样被甩在了一棵巨树的树干上。
“该死该死该死！”卡蒙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地打着颤。他看着不远处横在地上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的朱南汀，突然感受到了绝望。
“卡蒙，卡蒙。”
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呼唤声，卡蒙顿住，僵硬地回身看去。浓雾中，一个黑影缓缓走来，跳动的光点围绕在它身侧跳动。黑影化为人形的模样，接着轮廓也化为了有血有肉的躯体，那是卡蒙在船上病死的母亲，接着又变化为绞死的父亲，暴起的双眼耷拉在眼眶外，接着是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女人的脸，一步三变，变换产生的虚影在那人脸上糊成一团，最后也不再变换，而是保持着那一团虚影，张开怀抱向卡蒙走去。
卡蒙控制自己不去看那团虚像，却怎么也移不开眼睛，那斑驳杂乱的虚像看的他恶心想吐，但却又像有某种魔力般，摄取着他的视线，要将他的魂魄也吸走。
大地猛地开裂，卡蒙看着那裂缝迅速向自己袭来，却根本挪不开身子，一阵剧烈的颤动中，身下的大地裂开，自己失去了重心，向地底落去。
但周围的一切却都慢了下来，他看着自己身下的裂缝透出血红的光与炙热的气流，几乎将他烤熟；他看着那个黑影悬浮在裂开的大地上，两边的缝隙分出无数根黑色的细线，链接起那个黑影。
他感觉自己正往裂缝坠下，一个人头突然在裂缝边缘冒出，竟然是一身白衣的朱南汀，他瞪着自己双色的眼眸盯着卡蒙，眼角滴出血滴，卡蒙看到落下血滴在自己身旁划过，他伸出手去接，血滴在手心绽放破裂。又一个人头冒了出来，是杜兰，但他的头上却带着自己的帽子，那是象征船长身份的帽子，所有船员中只有杜兰跟着自己的时间最久，他担任船长自然是合情合理。
一个个人头从裂缝边冒出来，卡蒙数了数，一共六个。他们扒在裂缝边，探出身子伸长了脖子看着卡蒙，对着他吃吃的笑。裂缝正上方，巨大黑影的巨大头颅靠在正上方，一对灿金色的洞孔张开，炙热滚烫的光芒将他包裹。
……
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间消失，卡蒙猛得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已变成了一片空地，包括杜兰在内的五个船员横竖倒在地上，失神的双眼盯着天空。看上去极度虚弱的朱南汀跪在他身旁，眼角留下的血迹已经干涸，见卡蒙终于醒过来，他长呼一口气，仰面倒了下去。
卡蒙赶紧扶了扶朱南汀，好在呼吸还在，只是比较急促，心跳也如鼓点一般，但正在慢慢缓和着。他看向周围，不远处就是那片森林，此时森林内仍被浓雾覆盖，朦胧中浮现出巨大的黑影轮廓。而他们此时都倒在一片空地上，看上去是从森林中逃了出来，原本二三十人的船队现在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五个人。
正午的阳光高挂在天空，炽热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
真奇怪，他们明明是早上继续出发的，此时竟然还只是正午，他明明感觉在森林呆了有一天的时间。
巨大的无力感袭来，朱南汀此时像是昏迷了，船员们也都一副失神的样子。他也不想再多想，仰头倒在地上。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他想要是自己没有接受这个人的要求，自己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真的会被抓起来推上绞架吗？但这个年轻人刚刚有救了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够跑出森林的，虽然以朱南汀那瘦小的体格想把他救出森林很不现实，但看这样的情况也只有他能够救自己了。
他不敢再想前方还有什么了，这座森林，只是他们登岛的第一站，仅仅只是这座森林就让他们几乎全员折损，后面的路途应该怎样进行？
卡蒙扭头看向远处，绿色的平原整整齐齐，没有半点突出的杂草与其他植物，只有一片碧绿的平原。远处的山脉高耸入云，山顶被浓雾覆盖。
卡蒙还有预感，还没到终点，还有什么东西在路上等着他们。
但他累了，他忽然放弃了思考。他看着无云的天空，大口呼着气，他们现在还有退路吗？或许有，只要再穿过那片森林不就好了，呵呵呵呵，多么合理的退路，只要再穿过去。
卡蒙抬起手臂挡住刺目的阳光。
他闭上眼，想休息一下，但闭上眼的瞬间，那条裂缝与巨大的金色瞳孔便瞬间浮现在眼前，他猛得睁开眼，正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却令他冒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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