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复查

    再次见到小天使，是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东少正骑着他拉风的摩托车炸街，红绿灯口，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树荫下，缓缓地挪动。

    他停下车，摘下头盔，跟着她的步伐以龟速往前挪。苏月并没有发现他，低着头往前走。他跟了好久，脚蹬地都蹬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停好车，绕到她身前。女孩没注意，撞到了他，机械地弯腰说：对不起，然后将身体转过一些角度，继续往前走。

    东少一手抱着摩托车头盔，一手握住苏月的肩膀：“苏月，走什么神呢？”

    苏月漠然地抬起头，她的脸庞是透明的白色，眼里蓄着大颗大颗的泪水，似乎要盛满了，一个眨眼就能纷纷滚落下来。她的双眼美丽而失神，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落寞和悲伤。

    该不是刚才撞疼了吧？不会啊，这么龟速地移动有什么冲击力啊？难道是受什么刺激了？失恋了？被抢钱包了？家里出变故了？东少，一个二十年的糙老爷们，竟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她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透明塑料袋，上面印刷着医院名，东少想了想，小心地问：“家里人病了？”他试图让声音柔和一点，不那么吊儿郎当。

    苏月没有回复，眼睛一眨，那些泪珠夺眶而出，大滴大滴落在脸颊上，也落在东少的心里，把他的心搞得乱糟糟，他安慰道：“没事，缺钱，我有，缺好医生，咱们可以慢慢找。”

    东少蹲下，看了一眼塑料袋外的姓名贴，苏月两个字，清晰地印在上面。他愣了愣，心更慌了，这该怎么劝，怎么哄？索性就闭嘴吧。

    他看着女孩一路走，一路安静地掉眼泪，白色的连衣裙，在风里飘啊飘，然后她走进了一个高档的别墅区，刷卡，铁门开了。

    保安拦住了他，陌生人不能尾随。

    苏月回到家，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苏母眼眶也湿湿的：“你柳姨给我打电话了，我苦命的女儿哦，怎么又复发了，还在另一侧，体积挺大的，可能近期就要开刀。”

    晚上，一家三口照常吃饭，伙食如常丰盛，但三个人都没有心情，苏月简单吃了两口，就说吃饱了，要回房休息。

    走到一半，苏月靠着墙坐在铺着地毯的楼梯上，愣愣地发呆。

    苏母的哭腔传到她的耳边：“她还没结婚，还没谈男朋友，还没要孩子，高中的时候就切了一侧的输卵管，现在另一侧又复发了。她以后怎么办啊，老天爷怎么这么狠心，我宁可病的、痛的是我，放过我的孩子吧，她还那么小....”苏母泣不成声，苏父小声安慰着：“孩子病了，我们做父母的更应该坚强一点，不然孩子将来依靠谁？别哭了，别让她看到你哭哭啼啼的样子。”

    苏月蹑手蹑脚回到房间，其实输卵管对于女人的意义她还不是太懂，柳姨是市里知名的妇科医生，她耐心而一脸惋惜地看着她，然后告诉她：“开刀引起的卵巢早衰，会让她衰老的速度比一般女生快一点，两年前的手术后，她原本有还一侧的输卵管可以正常排卵怀孕，现在另一侧复发的畸胎瘤，造成了输卵管的扭转，剥除的时候，可能会损伤到根本。但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她可以提前冻卵，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她打开手机，拨通了徐彬的电话，说什么她没有想好，但她就想听听他的声音。

    电话很快接通了，徐彬的声音低沉好听，带着一贯的温柔：“在干嘛？”

    苏月嗫嚅道：“在想你，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头徐彬笑了笑，他想起这个软乎乎，黏糊糊的女孩，就觉得心头温暖甜蜜。

    “我们会结婚么？”苏月问，她躺在床上，眼中弥漫上淡淡的雾气。

    “恩，想结婚？等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正好22周岁，如果你不嫌弃我一无所有，那我娶你。”徐彬的声音，搅动起苏月内心巨大的旋涡，让她的脸颊一片冰凉。

    “想，做梦都想。你喜欢孩子吗？”苏月顿了顿，忍住无法控制的情愫。

    “我们的孩子，当然喜欢啦，不管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像爱你一样爱它，让它成为一个内心富足的人。”徐彬哄她：“我快回来了，我也想你。

    “恩。”苏月沉默了一会，她的心像被小刀割开了一道道小口子，痛到无法呼吸：“再见”，她挂了电话，再晚一秒，她怕她的情绪会决堤，她抚着自己小腹上那个暗红色的疤痕，摩挲着。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蜷缩在床上，像一只红眼睛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