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徐先一天后,就找到这伙人。

    在此之前,徐先又碰到了两支商队,而且两支商队都向这伙人交了不少钱。

    商队交的钱越多,那么徐先未来的收成,就越多。

    徐先把这批马贼的临时营地四周,仔细探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人存在。

    然后徐先认真数了一下,一共十七个人,三十九匹马,十一张弓。

    其中,步弓四,马弓七。

    徐先用的是步弓,也就是说,只有步弓的箭,他勉强能捡起来用。

    所以,徐先还要等待更好的时机。

    徐先的第一次机会,出现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守夜的人去撒尿了。

    徐先如果这时候靠过去,估计可以割开五个人的喉咙,然后就会被发现。

    在十二个人的包围下,运气好的话,徐先可能要流点血,运气不好的话,徐先就要流很多的血。

    徐先放弃了这次机会。

    徐先想起三年前的那次,因为机会抓得不够好,命都差点丢了。

    人总不能老是依靠运气吧。

    徐先啃了啃干粮,喝了口水,趴在草丛里继续等。

    一个时辰以后。

    守夜的人,去叫醒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然后把地上的每个人都踢醒。

    大家打着哈欠,坐了起来,有人嘟嚷说了些什么,好像是,你们先走,我等一会再赶过去。

    四个人又接着倒下去睡着了。

    领头的骂骂咧咧,过了一会儿,带着十三个人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离开的人已经消失在远方了。

    又过了一会儿,徐先开始慢慢地爬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徐先慢慢站了起来。

    留下来继续睡觉的四个人,已经爬不起来了。

    徐先四处翻看。

    这四个人身边,有两张步弓,一张马弓,二十几只箭。

    徐先挑了十五支勉强能用的步弓箭,撕下一些布条,困成一捆,背在身上。

    徐先把剩下的弓和箭,扔进已经熄灭的火堆上,灰烬的余热,烤得它们慢慢地变形弯曲,无法使用。

    徐先从那四个人身上,只翻到了三十几两银子,几千个铜钱。

    这些人整天提着脑袋,虽说剩不下什么钱,但是这点钱也太少了。

    睡觉的地方,绑马的地方,甚至是拉屎的地方,徐先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找到。

    徐先失望地离开了,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在那火堆灰上,撒了一泡尿。

    看着很黄而且量少的尿,徐先心里想,最近火气确实太大了。

    徐先抖抖小叽叽,系好裤带。

    徐先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个火堆上的灰烬很少,而且这些余烬都是是新的,也不像清理过的样子。

    这里有两个火堆,一个灰很多,一个灰很少。

    徐先拿起一把刀,在余烬里戳着,但什么都没有。

    徐先把灰少的那堆,上面的那些灰都拨开,看到一个平整的沙土,但这些沙土,是松的。

    刨开二尺多深的沙土后,露出了一根新鲜的树枝。

    徐先一边快乐地挖,一边懊悔地想。

    徐先想,“看来我还是年轻啊,不知道还有这招数,估计错过了不少钱,老赵怎么没跟我说呢?不过他这个猪脑袋,应该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一排树枝下面,是一个小土坑。

    土坑里,有十七个大小不一的布包,用木碳在布包上,做了些记号。

    布包里,有银子。

    徐先估计,总共两千两银子,应该是有的。

    徐先想了一会儿,拿一个人的衣服,把这些银子包起来,包了两层,然后向着十三个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两千两的银子,有一百多斤。

    带着一百多斤重的银子,即使是一人三马,也是走不快的,可能会被这十三个人追上。

    难道不拿?

    那是不可能的。

    拿,比不拿,要好一点。

    不被追上,比被追上,要好一点。

    主动杀人,比被人追杀,要好一点。

    如果都杀光了,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徐先就可以安心地拿银子,而且不会被追上。

    很简单。

    *****

    有时候,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奇怪。

    你要是不拿着这两千两银子,那四个人你杀了也就杀了,我们也懒得追你,追你也不一定追得上。

    而且,那四个人藏在这里的银子,我们剩下的人,还可以一起分了。

    大家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样不是很好吗?

    现在,你拿了我们银子,却反过来要来杀我们。

    你这样,让这个世界很不公平的。

    简直是太不公平了。

    *****

    徐先观察他们走的路线。

    从地上马蹄印的新旧,马蛋的干鲜程度,草叶的折痕方向,等等,可以看出,他们还会原路返回的。

    徐先挑了一个乱石堆,作为伏击的地点。

    然后徐先找了一个杂树丛的树荫下,悠闲地睡了一觉。

    醒来后,发现天色还早,才过中午。

    徐先在路上搭的一截小树枝,依旧保持没动。

    过了一会儿,路上传来马蹄声。

    两个人骑马走在前面,两个人后面的一里外,是剩下的十一个人。

    徐先躲在那堆石头后面,静静地看着两个人过去了。

    过去的两人中,其中有一个人,背着一张弓。

    后面这十一个人,距离徐先的位置,还有七十步的时候,徐先射出第一支箭。

    徐先半跪在地上,先是瞄准那几个带弓的弓手,射完背上的六支箭,从马上掉下来三个人。

    另外还有三个弓手还在马背上,中箭的部位并不致命。

    第一声箭响的时候,那些人立刻加快马速,向着这堆乱石堆冲过来了。

    对方距离还有三十步的时候,徐先的背上六支箭已经射完。

    徐先开始从地上拿起箭,十五支箭,整齐排列,箭簇在前,箭羽在后。

    对方剩余的三个弓手,也开始射箭还击,由于他们受伤在前,弓手的反击没什么效果。

    对方射了五支箭过来,都是歪歪斜斜的,没什么力道,最近的一支箭,擦着徐先的耳朵,飞了过去。

    徐先无动于衷,冷静地继续搭箭、开弓、射箭,直到所有箭手倒地。

    前面过去的两个人,这时也调转马头,冲了回来,那里面还有一个弓手,但是两个人的视线被石头挡住了,弓手无法开弓。

    前面的五个人,已经到了石头堆的下面,纷纷跳下马下马,手里拿着刀,冲上了上来。

    徐先放下弓。

    第一刀,左切,一个。

    第二刀,右劈,又一个。

    领队的刀很快,直奔徐先的面门。

    徐先身体停顿一下,向左侧让,同时手中的刀锋顺着劈势,在右外侧旋了一圈。

    领队的刀势,突然向右移动了一点,一寸。

    徐先的身体,突然往左移动了一点,一尺一寸。

    领队的刀,沿着徐先右边肩膀的外侧,切到空气中。

    徐先的刀,沿领队脖子,轻轻切了一下。

    两边杂木的枝叶,剧烈地向右甩了一下,又向左甩了一下,然后回归平静。

    第三刀,结束了。

    第四刀,右切,又一个。

    第五刀,右切,又一个。

    徐先甩掉刀刃上的血,把刀收回到背上。

    徐先回到石头堆里,拿起弓,取箭开弓,把最后一个箭手射下马。

    还剩最后一个骑手,傻傻地看着这一切。

    徐先又开弓,把这个骑手射下马。

    徐先静静站着。

    有几个中箭的,还没断气,其中一个挣扎着爬起来,走了几步,又倒下了。

    徐先在仔细想着刚才的第三刀。

    想了一会儿,徐先感到很满意。

    徐先逐个摸过去,把每个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摸了出来。

    几个还在地上喘气的,徐先就在脖子的气管上,补上一脚。

    整个过程中,谁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这伙人,都是狠人,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

    *****

    徐先也不是来玩的,也不是来做好事的。

    对于商队和周边的百姓来说,杀了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好处。

    因为杀了一批,另一批很快就冒出来了。

    跟徐先今天杀不杀,没有一点关系,何况他们之间,也经常杀来杀去的。

    必须在主观愿望上,和客观结果上,都一致地做好事,那才是真正的做好事。

    如果二者都没有,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

    徐先挑出了两匹马,凑了一些干粮和马料,就准备回去了。

    回去前,徐先看了看北方无尽的天空。

    徐先看了一会儿,夹一下马肚子,一人双马,悄然离去。

    徐先回到成州,找到了小盛。

    次日,他们走进了蒲阴陉。

    蒲阴陉的商队比较少,徐先在两天里,才遇到几个贩私盐的。

    小石硖是蒲阴陉中间的一个休息地。

    徐先和小盛在小石硖等了一天。

    小盛没认出有什么人跟着他们。

    于是他们出了蒲阴陉,进入河北。

    去年年初,河北的刘黑闼刚刚被平定,河北也是民生疲敝。

    所以徐先两千多两的银子,就像一块红烧的肥肉,饥饿的河北,很多人会扑上来抢着吃。

    徐先等着人扑上来。

    然而一个人没有。

    江湖上风平浪静,就像去年的陇西路上一样。

    徐先从博陵郡经过,在信都郡的附近,租了一条船,改走永济渠。

    他们在魏郡和东郡,转了两圈。

    然后他们骑着马,继续向南走。

    在东郡和荥阳之间,黄河北岸的大堤上,徐先他们遇到两个衣服怪异的人,和三个衣服正常的人。

    *****

    距离二十步的时候,徐先停了下来。

    一个衣服怪异的人,对徐先行了一个礼。

    那个人说,“鄙人,是倭国近江小野家的,小野臣因高,中国名苏因高。”

    腔调怪怪的,和关外人的胡人腔调差不多。

    徐先点了点头。

    苏因高说,“这位,是越前吉士家的吉士长胜。”

    吉士长胜对徐先行了个礼。

    徐先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徐先说,“我是兰州夕阳堂的徐先。”

    吉士长胜对着徐先,叽里咕噜说了一会儿,然后又行了一个礼。

    苏因高说,“徐兄,在下接下去的话,可能有些失礼。”

    徐先说,“无妨。”

    苏因高说,“吉士君今年四月初,从日本来长安,有幸得知徐兄的大名,因此想请教一下徐兄的刀术。”

    徐先点了点头。

    苏因高接着说,“按照倭国的礼仪,至少要送一个拜帖,约定一下时间。今日路上冒然拜见,实在失礼,仓促之下,请徐兄见谅。”

    徐先说,“无妨。”

    苏因高说,“不知徐兄今日是否方便,能跟吉士君比试一下刀术。”

    徐先说,“为什么?”

    苏因高说,“我和吉士君在长安的时候,很多人都说过,徐兄的刀术天下第一,吉士君很是尊敬,特地前来讨教。”

    徐先说,“为什么?”

    苏因高说,“吉士君是我倭国年轻的高手,此次他西行唐国,就是想跟唐国的高手切磋一下。”

    徐先说,“为什么?”

    苏因高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衣服正常的一个人,在苏因高背后低声说了两个字,“银子”。

    苏因高恍然大悟,对另一个衣服正常的人,摆了一下手。

    那个人从一个担子里,拿出两大包银子,抱在怀里,向徐先走去。

    经过苏因高的时候,苏因高叫停了他。

    苏因高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包,放在银子上面。

    苏因高说,“这里是两千两银子,再加三十两金子,以此礼,请徐兄刀。”

    小盛下马,走过去,把那些银子和金子,接了过来,放在一匹马的马背上。

    徐先从马上下来,小盛把那几匹马,牵退了三十步。

    苏因高带着其他人,后退了五十步。

    *****

    吉士长胜对徐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行了一个礼。

    徐先点了点头。

    吉士长胜从腰侧拔出一把刀,双手一前一后握住刀把,刀的切先,微微向上,平举在胸前。

    吉士长胜迈近一步。

    徐先也迈近一步。

    吉士长胜横着向右侧滑一步,向前垫了半步。

    徐先向前又迈一步。

    吉士长胜变了一下刀势,缓缓举过头顶,刀尖的切先高高地扬起,两脚下蹲。

    徐先又向前走了一步。

    吉士长胜又是向右侧滑一步。

    徐先突然停下来。

    徐先跟着向左移动一步。

    吉士长胜举刀不动。

    徐先再迈近三步。

    吉士长胜后退一步。

    徐先再进两步。

    吉士长胜再退两步。

    徐先不再走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吉士长胜举刀,碎步向前急进。

    两人距离七步远的时候,吉士长胜一声怒吼。

    徐先在刹那间,杀机尽出。

    七步,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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