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头罗刹

    北魏，太平真君六年。

    京畿发生大饥荒，百姓纷纷外出就食。

    定州大道上，饥民队伍绵延数十里，随处可见倒毙路边的饿殍。

    “大家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有个红发绿眼的罗刹恶鬼，爱吃人肉，谁碰上了谁倒霉。”忽听一个少年大声喊道。

    这少年姓李，名竹柏。

    此时，一个头上顶着一只瓮的老者，走过来问他：

    “罗刹恶鬼吃人是怎么个吃法？”

    “难道恶鬼吃人还讲究吃法？”

    老者煞有介事地说：“那当然了，若是像穷奇一样的恶鬼，先从头吃起，那死得还好受些；若先从脚吃起，死之前还要吃尽零碎苦头。”

    李竹柏见这老者肌肤黝黑，瘦得像一把枯柴，以为他饿得说胡话了，笑道：

    “老先生，你都饿得没有力气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如果是一个爱吃鲜肉的恶鬼，肯定是从脚吃起。因为如果先吃头，人就死了，肉就不新鲜了。”

    李竹柏不想同他继续争论这个问题，岔开话头：“老先生，尊府在哪里？”

    “在我头顶上。”

    李竹柏笑道：“老先生又说笑了，难道你住在天上不成？”

    “你咒我死呢？人死了以后才住天上。”

    “那你住在哪里？”

    老者指了指头上：“我白天顶着这只瓮，到了晚上就睡在瓮中。瓮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这只瓮的瓮口这么小，怎么能装得下人？”

    “别看瓮口小，足以容纳一石粮食，怎么容不下一个人？”

    李竹柏摇头表示不相信。

    只见那老者将身子缩成一团，全身的骨头格格作响，很轻松地跳进了瓮中。他施展的是缩骨功，将骨头之间的缝隙压缩。

    李竹柏看得惊讶不已，呆了半晌，回过神来时，那老者已在瓮中齁齁熟睡。竹柏担心他被野地里的鬣狗叼了去，静静地守在瓮旁。

    过了半晌，那老者突然醒转，从瓮里跳出来，对他说道：

    “小伙子，你敢不敢到瓮里睡一觉？”

    “有什么不敢的？只是我身形长大，只怕钻不进去。”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缩骨功。”

    老者将缩骨的方法详细地说与他听。

    李竹柏很快就学会了，他留了个心眼，暗中藏了一块尖石。施展缩骨功跳进瓮里，突然眼前一黑，瓮口被老者封住了，只留一个极小的孔用来透气。

    他知道落入对方彀中，想用尖石将瓮打碎，敲打了半天，这只瓮却完好无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老者将瓮顶在头上，飞快地走了。

    李竹柏蜷缩在瓮里，四肢酸麻头脑昏沉，备受煎熬，那老者走了半天，突然将瓮放下，打开封口，将他拉出来。

    李竹柏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见到处都是酒坛子，便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多坛子？莫非里面都是酒。”

    “不是酒，而是肉。”

    “坛子肉？”

    “不是，此肉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美人彘。”

    “为什么叫美人彘？”

    “因为把美人双手和双脚都砍掉后，就像彘一样，所以叫美人彘。”

    李竹柏听了，心中不寒而栗。这里有成百上千个坛子，岂不是有上千个女子被害？

    听说朝歌金针门都是年轻秀雅的女子，最近一个接一个离奇失踪。

    不远处有个八角亭，亭中石柱上绑着几个人。

    他走近一看，吓得血液几乎凝固了，只见八角亭中挂满了人的心肝肠肺，匾额上写着‘剥皮亭’三个字。

    李竹柏登时明白过来，这老者便是吃人的罗刹恶鬼。

    罗刹恶鬼只吃人肉，别的东西一概不吃。

    李竹柏又看了看那些腌人肉的酒坛子，心想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葬身在他的肚子里。

    他战战兢兢地问：“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吃我？”

    “我以前从来不吃男人的肉，男人的肉腥臊酸臭，不如女人的肉香酥可口。”

    李竹柏听说不吃他，心中一宽，问：“那你把我捉来干什么？”

    罗刹恶鬼说：“现在是灾荒之年，这附近的年轻女子都被我吃光了。你们人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会变得和枭獍一样狠毒，连父母的肉也吃。我们恶鬼饿的时候，也会饥不择食。”

    “这些坛子里，不都是肉吗？”

    “我爱吃鲜肉，这些肉不怎么新鲜。”

    李竹柏又害怕起来，正不知如何脱身。

    忽然，剥皮亭中，有个人拗断绳子，往门外跑去。

    罗刹恶鬼身子一晃，突然变得面目狰狞，红发绿眼，头飞离了身子，咬住那人的衣服，将他拖拽了回来。三五个小恶鬼扑过来撕咬，顷刻之间将那人分食。

    那颗飞头又重新飞回到罗刹恶鬼的脖子上。

    “我现在要先挖你的双眼，让你什么也瞧不见，然后割掉你的舌头，叫你什么话也说不出。”

    李竹柏吓得跌坐在地上，暗叫：“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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