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群英荟萃

    少年见此，自知不喝有些失了礼数。抬起酒碗，喝了好大一口，才放下酒碗冲着老先生道：“晚辈不胜酒力，老先生莫怪。”笑面佛模样的老先生，不言语，只顾呵呵声不断。

    少年的耳根有些泛红，高大的男子淡笑，看着眼前的老顽童和小先生，感叹世间无奇不有。儒衫男人打量身前笑面佛模样的老者，有些摸不清他的来头，索性开口道：“晚辈公子苏，未请教前辈名讳。”老者看着眼前带着些儒士风度，学子儒雅的男人，一时间有些难以分辨，毕竟这男子的儒衫有些不伦不类，儒衫青中带灰，看着有些浑浊，长发束冠，却是个凡俗家公子的样式，束得也不规整，松松垮垮，腰间不佩玉，却挟着一块精巧的木质环佩。

    “公子苏？可是荆楚之地的狂士的那个公子苏。”笑面佛抱拳回礼，不答反问。“先生也听过晚辈年少轻狂时代的不堪名声，到让先生见笑了。”公子苏面上不见波澜，应对也算得体。笑面佛还是不出所料的呵呵笑道：“年少轻狂？何人年少不轻狂，那个少年不义气。老夫江道东人氏，免贵姓陈，单名一个善字。”

    高大男人开口道：“姜毕竟是老的辣，先生此番言语与晚辈先前见过的一位老先生有异曲同工之妙。”笑面佛此次却未笑出声，只是挂在面上，看着男人一眼，复又将目光转到另一侧的少年身上，少年却是不知不觉间将那一碗的酒，好好斟酌了一番，对付完了。此时脸上泛着粉，鼻尖冒着汗，喝着自己倒上的一碗茶，身上穿着间青白的小衫，比男人更像是位儒家有礼的修士。

    “想必那位老先生是这位小娃娃的长辈吧。”笑面佛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郁了，胸有成竹的问道。“老人家认得我家长辈？”却是少年自力更生的出口询问了。

    老者伸手轻轻点了点少年腰间的精致木箱，不言而喻。高大男子眉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轻轻抚了腰间那块古朴的木质环佩，不像是把玩，倒像是樵夫砍柴前的磨刀，渔夫出海前的织网。却不想少年张口就答：“老人家认得我爷爷？”“哈哈哈，这个小娃娃可比你这个曾经的狂士要有意思些，反倒是你让老夫有些意外。”笑面佛毫不避讳的指着公子苏，言辞间当真以长辈自居。

    “有些着相了，陈大家见谅见谅。”高大男子毫无阻隔的转过弯来，极其自然就当真以晚辈自居，再无刚才只是单单的客气意味了。“这个小娃娃是受一位有恩与我的前辈所托，照顾他一路东行。”男子的客套戒心被笑面佛老者须臾之间就瓦解的支离破碎，这下倒是全盘托出。“冒昧的问一句，这小娃娃且算是入了医家，是要继那位老人家的绝学了？”仔细说来，这堪堪算得上认识的关系就询问他人的道统师承，确有不合礼数，此等事物该当自报家门，对方说不说全看对方的心情，

    “老先生走前，未曾言明，只是吩咐晚辈照顾一番。”男子举起碗来，欲填上一口，却不想酒早就干了，先前还亮了碗底。少年就着茶壶给他添了茶水，公子苏先是有些不太愿意，但少年一番好意他也不好作态，遂饮上一口，却不想这寻常的茶倒也当真解渴。

    “也罢，那位老先生做些甚么，我等庸才倒也不太猜得透，且顺其自然，在聒噪下去，怕是要坏了老先生的安排了就不好了。”老者看着眼前也倒上的一碗茶，也抬起喝上一口，向少年点头示意，谁能想到，此时与少年的礼数，却是个同辈礼，有些怪异。

    三人之间安静了下来，却不想酒楼楼上却响起了打斗声。隐约可闻是几个所谓的渠灵门的弟子遇上一位游侠，便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起初那游侠只是就着桌案，提筷应敌，那些个渠灵门弟子一拥而上，倒也算的上克制，只动拳脚，未见刀兵，可斗了一番，却让人家一双筷子挡了个干净，尽数逼退。显而易见，游侠儿是打算惊退作罢，不想打碎店家这上下家当。却不想渠灵门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恼羞成怒，各自拔出刀兵不管不顾。先是一柄铁枪若箭矢飞驰，只扑游侠面门，游侠眼绽出精芒，持筷做出剑状，筷子直冲枪尖，筷子被震断成几节，枪尖发出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伴着颤抖透过枪身，传回持枪人臂膀。

    游侠屈起身子，弃了手上只剩个头的筷子。脚蹬桌案，轻身退起，从身后腰身处取出一柄似剑似刀的兵器，且当做是剑吧。他将剑鞘朝下，含怒将剑带着鞘掷地有声的立在楼面上，鞘穿楼板一掌有余，立得稳稳当当，做完这些，也不言语，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渠灵门这些个弟子先是被镇住了片刻，而后方才持枪者许是被人拿双筷子逼退有些脸上挂不住。一个垫步向前，高高跃起，长枪硬生生让他抡成了五丈棍，势大力沉的砸向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游侠儿。电光火石间，游侠举起拳头，做瞄准状看向来人，复又伸展开手指，一瞬之间并拳，拳架后步前补，力从地起，后发先至，将空中的长枪男子打得跃辉而回，跃起的曲线最高点比他来时还高上许多，此时哪杆早已经脱了手的长枪，才堪堪落向游侠的头顶，游侠收拳挥出手掌，稳稳的接住长枪，枪尖朝下，扎入长剑另一边，亦是稳稳当当的立住。

    楼宇间的打斗，引得不少人张望，那些血气方刚的渠灵门的弟子虽然震撼游侠的修为，却也没有后退，个个如临大敌，正欲一拥而上，上方楼层飘下一白衣身影。身影信手一挥阻拦下众弟子，作潇洒状开口：“道友持强凌弱，有些欺人太甚吧。”

    游侠嗤笑一声：“你是这堆玩意的宗门长辈吧，打了小的来个老的，打了老的来个老不死的，你们这些惺惺作态的货色，大都如此，要打就出手，何必找些冠冕堂皇的由头呢？”游侠儿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才知道也是个口舌功夫了得的，一番言语也是引得周围修士百态并现。有哄笑出声觉得有趣的；有面色严肃觉得轻狂的;更有面色不变觉得无趣的...就连笑面佛也转头对公子苏轻声笑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打了老的来了个老不死的，这说法倒是不无道理啊。”

    众人言语交谈间，白衣来人见状不妙，情知言语纠缠下去讨不得好，索性光棍服软道：“方才有些着急才误会了道友，道友莫怪，此地是人家做生意的地界，大打出手总归不太好，再说出门行走讲究个和气。你我各退一步，各自收兵如何。”

    游侠也不好斗，挥挥手，转身扶起桌凳叫来小二重新点上酒菜，静静等待。白衣男子面上铁青，做出长辈的样子，挥手遣散众弟子。正欲伸手拿回那柄长枪，却不想堪堪要拿到时，游侠毫无预兆的掷出半截筷子，筷子破风而来，白衣人就着拿取的手掌，捉向筷子，几番卸力后，掌拍筷子断尖，筷子倒飞而回，气势竟不比游侠弱上半分。

    “道友这是为何？”白衣人强自按捺自己，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

    “你说罢手便罢手，可曾说上半句赔罪的话？一句误会就打发了我？既然你们不懂事，不给说法，那这枪权当是赔礼，想拿回去有两个法子，一是赔礼、二是打，随你们选。”游侠捉住飞回的半截的筷子，头也不回的道。

    一时间，楼层间风云再现。“道友可敢报上姓名？”白衣人，却像是完全不在意般，随意的问出口来。“墨家，侠门，唐刀。”游侠一词一顿，颇为郑重的回道。

    “白少平记下了，改日定会讨回。”名叫白少平的白衣人，故作平淡的回道。风云散去，徒留了些余韵在众看客心中。这两人可都名声不弱，渠灵门最年轻的外门长老，还是掌外门戒律的外门长老，是哪个叫白少平的白衣男子。至于那个游侠，则是据说来自圣都墨家的天才，几年前出现在圣都西边诸国，来历神秘。只知道是个墨家游侠儿，名为唐刀，使一柄似剑非剑的刀，刀开单刃形似剑，刀尖像剑被斩去一截，平日也用一剑鞘收纳。

    楼下看不真切，言语倒是清晰。方才三人听过一番打斗，却都奇怪得没像旁人般走到适合围观的地界，只是品茶饮酒，侧耳聆听，期间除了那位笑面佛模样的老者轻声说道一句，再无人言语。

    “两人都有些意思，轻狂有度，城府沉稳。也是适逢其会，道初法场再临，当真是群英荟萃，龙争虎斗啊。”老人打破安静，闲不住嘴的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