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吕布袭刘

    且说吕布命臧霸攻破徐州，心中大喜，令人好生看护刘备家人，不许打扰伤害，即派人去催促袁术所许粮草。袁术闻听徐州已归吕布，于是反悔承诺，只顾与刘备争战，全不以送粮给吕布为念，吕布大为深恨。此时曹操闻说吕布派兵袭了徐州，吕、刘联盟就此告破，不由大喜，暗赞荀彧神机妙算，遂率马步三军出离许都，兵临武平，预备先与刘备合击袁术，然后趁势吞并徐州诸郡。武平守将乃是袁术所置陈相袁嗣，闻说曹操兵至，不发一矢，望风纳降。曹操重赏袁嗣，便令其为武平太守，自率军前来淮南，遣使先去约会刘备，对袁术军两面夹攻。不料刘备兵少，又见张飞来报徐州已失，心中慌乱，遂中袁术之计，落入其重围之中，自顾不暇，无法与曹兵合力。曹操所派使者在转回途中，复又被淮军所获，遂致两面军情不通。曹操不见使者回转，知道必是落于敌手，于是亲率数十骑侍卫，前往偷窥袁术军营栅。未料刚近淮军营盘，已被袁军游哨发现，于是发号示警，纪灵立刻聚集帐前诸将，率千余兵马出营围击。曹操见淮军三面包抄而至，回马便逃，一时避之不及，危险万状。幸得部下秦邵字伯南，危急间夺了曹操红袍，穿在自己身上，在袁术军中往来冲突，夏侯惇保着曹操趁机冲出重围。袁术部将认准穿大红袍者就是曹操，遂并力攻击，最终杀之，复乘胜直袭曹操大营。曹操由此大败，只得班师回到许都，将秦邵之子秦真认为义子，改名曹真。

    曹操既败，刘备三兄弟便成孤军，深陷重围。仰仗关张二位兄弟奋其神勇，于夜间保护玄德透围而出，但所率徐州军大部为袁术所俘，三人无往投奔，只得率领残部逃往海西。刘备一路饥饿疲惫，无处落足，狼狈不堪，与众商议良久，无奈何只得依照从事孙乾之计，复派人持书前往徐州，向吕布谦辞厚币，请求投降。吕布向陈宫问计，陈宫认为此时主客之位已易，不如纳之以为羽翼，共抗曹操。吕布深以为然，且又恼袁术违约毁诺，不肯运送粮草前来，便就立即准备车马，使张辽去迎接刘备回来。张辽欣然领命前去，到海西见了刘备，将其弟兄接回。臧霸得以再次与关羽、张飞相会，自然高兴，又恐张飞记恨前务偷袭徐州之事，私下里极力解说。张飞笑道：“此皆是那陈宫在背后搞鬼，三姓家奴唯利是图，与贤弟何干？况且贤弟入城后不枉杀一人，不动徐州府库中一丝一文，我岂不知？”臧霸闻听，感激莫名，遂与张飞约为刎颈之交，亲如兄弟。吕布在府衙中为刘备设酒压惊，又装模作样欲将徐州还给刘备，刘备自然是极力推辞，声称自己德薄不足以为守，情愿举州相让，唯命是从。吕布大喜，遂上书朝廷，表奏刘备为豫州刺史，驻守小沛，吕布自称为徐州牧。自此之后，天下皆称刘备刘豫州，但轻视吕布为人，却不以“吕徐州”称之。

    吕布奏表传到许都，献帝且惊且喜，当殿议之于群臣。曹操览表，虽然勃然大怒，但新败于袁术之余再也无力南征，只得以退为进，且为显自己大度，并欲安抚吕布以敌袁术，遂主动三请献帝，奏请任命吕布为平东将军，封平陶侯。献帝大奇，自然一一照准施行，便派天使至徐州宣诏，封赠吕布及刘备，使其二人互为犄角，共御淮南袁术。由此徐州名义上重新归附朝廷，于是改元建安，以示庆贺。只说建安元年（公元196年），六月夜半，吕布正在下邳府中，与新纳之妇曹氏欢饮，忽闻城外喊声大起，金鼓齐鸣。吕布刚要使人前去探听何事，张辽已闯进府中报说道：“那袁术恼怒明公收留刘备，遂以高官厚禄怂恿郝萌叛乱，现已兵临城外，正在攻打！”那郝萌乃是并州兵马统领，向与张辽、臧霸、高顺各掌一兵，亦是吕布四大庭柱之将，武艺非凡。吕布闻听大怒，即与张辽同登城楼，往城下看时，见城外沸反盈天，一支军马正在叫喊攻城，火烛焰天。却因城池防守坚固，一时无法攻入。

    吕布因见下邳城兵少，怕被攻破，于是命令张辽领兵死守，自己回至府中，带领家眷从南门出城，逃往高顺营寨。高顺见了吕布大惊，问道：“将军夤夜之间，领家眷来至小将营中，却是为何？”吕布不知高顺与郝萌是否通谋，遂隐而不宣其名，故意骂道：“张文远报说有人反叛，但未知谋叛之将为谁。某登城看时，只听得城外高叫之语，多为河内口音。因其攻城甚急，我才令文远死守下邳，自领家眷来见将军，调兵前往平叛。望兄弟救我！”一边诉说，一边详观高顺脸色，看其如何反应。高顺听吕布如此说，高声叫道：“河内之将，不是郝萌却是哪个？将军不必忧心，待俺将其拿来，与将军对质即可。”于是亲率其部，前往平叛。到了下邳城外，果见是郝萌所部河内军正在攻城，于是下令弓弩齐发，往前冲击。郝萌部下不防背后竟有兵来，被射杀无数，当时大乱。高顺远远看见副将曹性正与郝萌并马立于阵中，指挥众军攻城，于是高声叫道：“曹性，吕奉先须对你不薄！因何反听他人挑唆，行此叛乱逆事？今吕将军已出城外，集合大军即将来也。你不投降，却待何时？”

    曹性听到叫声，回头见是好友高顺，又闻吕布不在城中，感到大事不好。于是灵光一闪，多亏脑筋转得够快，遂即于阵前反正，回马一刀，劈向郝萌。郝萌惊怒应战，躲过刀锋，一枪刺伤曹性大腿，鲜血涌出。曹性大叫一声，却不后退，随即拖刀回斫，竟斩断郝萌持枪右臂。此时正逢高顺迎头赶来，乘势将郝萌斩于马下，下马割了首级，挑于旗杆之上，高喊招降。郝萌部下见到主将授首，齐声愿降，丢盔弃械，不敢再战。高顺获得全胜，见曹性受伤不轻，遂令随从用软床担着，回到营中往见吕布，献上郝萌首级。吕布见天光大亮，于是升帐聚将，重赏高顺、张辽，又问曹性此事起源，若说实情，继往不咎。曹性答道：“是郝萌受袁术鼓动，这才造反，其余内情，某实不知。”吕布问道：“郝萌行此大逆之事，绝非一人可以为之，必有同谋。你实话回我，同谋者为谁？”曹性迟疑片刻，见吕布目露杀机，右手已按于剑柄之上，只得将心一横，说道：“依郝萌所说，同谋便是陈宫！”

    当时陈宫便坐在吕布旁侧，闻之脸色大变，满帐诸将皆惊。吕布看了陈宫一眼，虽知此话定有缘由，却念其平定兖州大功，不欲就此反目为仇，遂淡淡地说道：“此必是郝萌离间之计，以坚部下叛乱之心，胡乱攀扯，岂能骗我？陈公台乃是忠义之士，将军此话今后不可再对他人提起。你今能临阵反正，亦算有功，某便将郝萌部曲交由你来带领，这便回帐养伤去罢。”抚慰曹性一番，却对陈宫并不追究。又命臧霸收兵于徐州，与孙观、吴敦、尹礼等聚合军众，臧霸为其统帅，屯于开阳一带。自此以后，臧霸即独领一军，且据有徐州，单等师父史子眇指令。其明为吕布部将，实为鬼谷门徒，心向汉室，列位看官读书至此，不可不知。吕布因恨陈宫反复，虽不点破，心中已存介蒂，从此对陈宫之策，便多不采纳。

    转眼间到了建安二年，臧霸率军攻陷莒县，得到琅邪国相萧建全部辎重，却并未交至吕布大营。吕布听说，心生疑忌，便欲亲自领兵前去索取财物。高顺闻之，急忙劝阻道：“只可令一偏将，持将军手诏前去索取即可。将军威名远扬，远近畏惧，何必自己去索取财物！万一臧霸拒交，岂不是自损威名？”吕布不听，竟自提兵到莒县索取。大军来到莒县之后，却又不派使者传令臧霸出城至营来见，只因见城门紧闭，以为臧霸果有二心，便令三军围城，四面攻打。书中暗表，此皆为向日郝萌之变，使其疑心加重，不再信任部下之将，以至于此。当时臧霸新得莒县，焉有不闭门坚守之理？此时忽见吕布举兵来攻，不知其本意如何，反而以为是他发现了自己鬼谷门弟子身份，早与刘备通谋，故此前来征伐。于是只好分兵派将坚守城池，以师门所学兵法全力抵御。吕布攻城不入，挨至营中粮尽，只得空手而归，对高顺说道：“某不听贤弟之言，果有此败。”高顺答道：“某料臧霸不至于反，必派人来请罪。”不久之后，臧霸得知刘备并未与吕布翻脸，果派人前往徐州说明误会，但吕布心实恨之。臧霸心知肚明，若不是师父让自己利用吕布势力反曹，早有反吕自立之意。

    却说袁术闻报郝萌叛乱被平，反而养成了吕布气势，又促成吕布与刘备联盟，心中更怒。欲尽起寿春人马东征，又闻泾县一带黄巾余部大起，恐其乘自己远征之机袭击寿春，便即举棋不定，进退为难。正在此时，忽听人报府外有孙坚长子孙策求见。袁术大喜道：“当初我与孙坚结盟，曾向朝廷上表，推荐孙坚为破虏将军、豫州刺史，并在其死后吞并其军队部曲。当年孙策只有十七岁，算来今年二十，已经长大成人。若孙策有其父之勇，我即还他旧部，替我平定江东之地，岂不是好？”遂命人唤孙策进帐，询问来意若何。孙策字伯符，乃孙坚长子，吴氏所出。孙坚当年随同朱儁攻打黄巾之时，留下家人住在寿春，其时孙策正当少年。孙策十几岁时，即在寿春结交名士，已小有名气，颇有乃父之风。舒县人周瑜字公瑾，钦慕孙策之名，专程到寿春拜访，两人同岁，均是少年有志，英达夙成，因而于寿春一见如故，便推诚相待。周瑜劝孙策移居舒县，让出自家大宅给孙策居住，且升堂拜母，世人称为总角之好。孙坚被黄祖所杀之时，孙策虚岁十七，将父亲葬在曲阿，几乎痛哭至死，将父仇牢记在心，并无一日忘怀。处理丧事已罢，孙策举家迁到江都。

    时有扬州名士张纮，字子纲，正为母亲守孝，居住江都。孙策数次拜访，最终得见，遂以师礼待之，先诉自己之志道：“目前汉祚衰微，天下纷乱，英雄豪杰拥兵自重，各图发展，无人扶危济乱。先父曾与袁氏共破董卓，功业未遂，不幸被黄祖所害。某虽年轻识浅，但却有心要干一番事业，欲到袁术处，请其将先父旧部交还，后到丹阳依靠舅父吴景，收集流散兵士，东据吴郡、会稽，替先父报仇雪耻，臣服于朝廷，以为汉室外藩，建功立业。不知先生以为如何？”张纮听了孙策志向，心下不以为然，遂借辞推托道：“在下识见简陋，且又服丧在身，对公子所言之事，实在难以帮衬。”孙策再拜请求，眼中落泪道：“先生名闻遐迩，四方之人无不向往仰慕。小可志向成与不成，皆由先生一言而决，定要直言教我。若某志向得伸，大仇得报，决不忘记先生教诲之恩。”说到动情之处，不由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