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诸神黄昏（7）
警报骤起，反重力炮艇在狂风中无法稳住方向，低空飞行的“铁狮”机群顿时如同被大浪拍打的水草般乱成一团。羽田武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空气被冲击波挤压成肉眼可见的风压带，以雷霆万钧之势咆哮而出，瞬间将军官学院爆破核心周围方圆十公里之内的区域清空。无论草皮灌木还是参天大树，统统被连根拔起，在半空中被碾成碎片；军官学院依附其上的整片城市设施基础模块在刹那间被撕碎、掀翻，数十万吨重的建筑物连同下面的地基整栋飞起，在空中柳絮般漂浮翻滚，互相碰撞，最终像纸飞机一样打着旋儿栽进被冲击波犁平的外围空地里。
在作战会议中出现过的雄伟防御带就像一根地球时代炸膛的炮管，由内向外被压垮，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悬浮在高空中的巨大飞船的正下方，原本是军官学院的位置上，一个脓疮般的坑洞赫然出现，暴露出被联邦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的地下世界。
“铁狮”机群稳住阵脚，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军官学院显然已经从地图上被抹掉了，在高空徘徊的帝国“铲鼻鲨”机群直扑向联邦部队意图拦截，而无法尽数的登陆艇则冲向地表突破口投送陆战队。
预警信息纷至沓来，运载着这颗星球上一切能集结起来的后备力量的“铁狮”机群，全员被攻击锁定。
“长官，我们必须得把空投舱抛下去，否则这场战斗必输无疑！”羽田紧张地喊道。为了防止珍贵的兵力被一锅端，联邦方面采取了分散策略，每艘炮艇都挂载一个空投舱，但这样同时也意味着每艘“铁狮”都比帝国方面少了一件作战装备，受击面积却大了许多。
“稍等，这件事必须……”
慕云帆的通讯中断了，一条优先通告插进来。
“全部单位注意，这里是军官学院地下设施管理部，改变原定部署，航空部队优先将陆战队向地下设施投送，而后死守突破口，绝不能让帝国侵入这处设施！”
武藏愣了一下。
“长官，这算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慕云帆阴着脸说道，“不许积极进攻，要在最短时间内将陆战队投送到地下设施。我们的命都在你手上了。”
武藏强压住心底怒火，点了点头，转到小队频道上将作战方案传达给他的部属：“‘狮群’连队全体注意，拒绝主动交战，将陆战队以最快速度投送至地下设施为优先任务。建议将全部运算资源分配给近程防御矩阵，手动控制引擎和电磁炮。”
“长官，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得以近乎直线的飞行路径冲过枪林弹雨吗？！”贾米尔不敢置信地问道。
羽田武藏想说“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上级的意思”，但作为指挥官，他不能就这样把责任都推掉。
“没错，我……敌机来袭，闪避！”
双方到达了交火距离，帝国空军居高临下保持着与联邦空军相对静止，用动能炮弹在“铁狮”机群正中间织出一张不断前后游移的死亡之网。
“见鬼！”羽田咒骂着，在脑机交互界面中把近程防御矩阵的效能调到最高。
反重力炮艇资源有限，其搭载的近程防御矩阵单位仅有两具拦截机炮，而且由于挂载着空投舱，除了垂直死角外，艇身侧后方也存在着一大片拦截火力空白区。帝国显然对此心知肚明，他们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向下方的联邦部队倾泻火力。
“铁狮”炮艇纷纷调整炮艇姿态，以搭载近程防御矩阵的一侧朝上对着帝国部队，同时尽最大努力避开对方的射击路径，但这种姿态也导致一侧电磁炮也无法还击——“铲鼻鲨”机群面对稀疏的还击炮火几乎不作闪避，仅依靠近程防御矩阵进行拦截，同时肆无忌惮地将远远超过联邦方面防护能力的火力倾泻下去。而为了赶在帝国之前投送陆战队，“铁狮”机群在尽量保持直线飞行，闪避空间越来越小。
“长官，继续这样下去，我们恐怕都得死！”贾米尔喊道，惊恐和愤怒扭曲了他的五官。
“闭嘴，集中注意力！”武藏面对如同高墙一般挡在面前的弹道预警线早已应接不暇，“我们能从轨道轰炸中活下来，这次也……”
通讯中断了，画面停留在贾米尔的最后一秒。他和旁边的炮艇发生碰撞，为了防止双方进一步互相伤害，他偏转方向，结果被一发炮弹正中驾驶舱。画面中的贾米尔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剩四个人……武藏在心里默念着。
不，是三个人，阿坝什么时候坠毁了？！
该死！
飞在武藏前上方的一艘炮艇被击中引擎，它的后半部分顿时炸成了一团焰火，碎片四散纷飞，失去动力的前半部分像折了翅膀的大鸟般突然间一头栽下来。
武藏惊得倒抽了一口冷风，他本能反应地控制电磁炮锁定了坠机，但他马上意识到坠机里面还有一个没来得及逃生的驾驶员。犹豫之间，坠机已经近在眼前，武藏只能猛地压下机头，极力扩大撞击面积以分散冲击力。
下一个瞬间，坠机结结实实地砸在武藏座机上，而后弹起来继续坠落。
“铁狮”炮艇在猛烈撞击之下忽地一沉，小队频道里顿时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喊。被固定在空投舱里的陆战队以为自己被击中了，但随着武藏驾机爬升，回到原来的位置，他们反应了几秒才知道自己的死期未到。麻木的沉默，一天之内数次死里逃生后再次跳进火坑。
在武藏身后，坠机被后来者轰成了碎片。那个驾驶员最终还是死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但反过来想想，一个人死总要比拉着一群自己人垫背强一些。
“长官，你……还好吗？”乔萨里娅飞在武藏侧后方，目睹了武藏座机被砸中的全过程。尽管她努力装作漠不关心，但声音里的担忧无法掩饰。
“我没事，不用担心。”羽田故作镇定。
如果这场战斗结束后我们都还活着，就好好谈一谈吧……
警报频闪，近程防御矩阵的上半部分被削掉了，外装甲大面积破损，内部功能舱壁皲裂，明媚的阳光透过歪歪扭扭的裂缝洒在他脸上。双重视界之下集中注意力非常困难，羽田武藏一时分了神。
恍惚间，他看到多年之前，也是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父亲和继母迎来了家里的第四个成员。他恨她们，尽管母亲早已去世，但她们夺走了父亲对母亲的思念和对他的关注。
“长官，就快到空投区了！”
乔萨里娅的声音把羽田武藏拉回现实，他连忙随着机群俯冲进地表突破口。这一段被炸开的地壳厚达三公里，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巨大空洞，最小直径也有几十米宽的石林遍布整个空间，仿佛是黑暗海洋之上漂浮的群岛。
在光与影的边界上，羽田武藏看见了本不应存在于世的弗勒西斯星第103区，所谓的军官学院“地下设施”——一座建筑在石林之上的秘密基地，外表被半球形的“钛银”金属壁垒包裹得严严实实，壁垒外侧同样建有层层叠叠的防御平台。
这座建在地底深渊之中的秘密基地的设计者似乎不仅要考虑外敌入侵的可能性，同时也要提防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老天啊……”小队频道中有人低声喃喃着。
羽田武藏没时间感叹，“铲鼻鲨”机群就在屁股后面紧咬不放，而帝国登陆艇比“铁狮”机群还要靠前。
“现在！”慕云帆在小队频道命令道。
远远没到安全空投距离，但留给联邦的时间已经不够了。武藏和乔萨里娅猛然拉起机头，同时启动空投程序。空投舱里的陆战队被甩出舱外，凭着惯性走完最后的距离。接着，他们抛掉空投舱，掉头向缺乏保护的帝国登陆艇机群全力开火。其他联邦增援部队的指挥官纷纷效仿，命令搭载陆战队的“铁狮”炮艇提前空投。
几秒之内，“铁狮”机群完全甩掉累赘，加上朝向敌国入侵部队的“地下设施”防御平台，近两千门大功率电磁炮急速射击迸溅出的电光，在地底世界的黑暗巨口中劈开一道道裂隙。弹雨呼啸，如同一柄横扫麦田的镰刀，在黑压压的帝国登陆艇机群中切开耀眼的创口。
祝你们好运……
武藏默默地想道。在仓促的临时决定之下进行空投，一小部分陆战队员的滑行高度明显不足，等待着他们的只有被深渊吞噬。
“铁狮”机群的命运也没好到哪里去，帝国陆航部队一眨眼的功夫便追赶上来，迎头重击，双方随即穿插在一起。混乱至极的空中肉搏战拉开了帷幕。
地下空间暗无天日，绿莹莹的辐射雷达视角，被缠斗中的交战双方搅得如同一团死水中的漩涡；蜘蛛网般盘根错节的弹道预警线无处可躲，其间混杂着蝗虫般四处纷飞的动能炮弹。双方飞行器被击毁的爆炸火光如同漫天繁星般充斥着整个地下空洞，耸立的石林在光影交错中扭曲变幻，仿佛一双双等待着将阵亡的不幸之人拉进地狱的恶魔之手。
空气被冲击波挤压成肉眼可见的风压带，以雷霆万钧之势咆哮而出，瞬间将军官学院爆破核心周围方圆十公里之内的区域清空。无论草皮灌木还是参天大树，统统被连根拔起，在半空中被碾成碎片；军官学院依附其上的整片城市设施基础模块在刹那间被撕碎、掀翻，数十万吨重的建筑物连同下面的地基整栋飞起，在空中柳絮般漂浮翻滚，互相碰撞，最终像纸飞机一样打着旋儿栽进被冲击波犁平的外围空地里。
在作战会议中出现过的雄伟防御带就像一根地球时代炸膛的炮管，由内向外被压垮，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悬浮在高空中的巨大飞船的正下方，原本是军官学院的位置上，一个脓疮般的坑洞赫然出现，暴露出被联邦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的地下世界。
“铁狮”机群稳住阵脚，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军官学院显然已经从地图上被抹掉了，在高空徘徊的帝国“铲鼻鲨”机群直扑向联邦部队意图拦截，而无法尽数的登陆艇则冲向地表突破口投送陆战队。
预警信息纷至沓来，运载着这颗星球上一切能集结起来的后备力量的“铁狮”机群，全员被攻击锁定。
“长官，我们必须得把空投舱抛下去，否则这场战斗必输无疑！”羽田紧张地喊道。为了防止珍贵的兵力被一锅端，联邦方面采取了分散策略，每艘炮艇都挂载一个空投舱，但这样同时也意味着每艘“铁狮”都比帝国方面少了一件作战装备，受击面积却大了许多。
“稍等，这件事必须……”
慕云帆的通讯中断了，一条优先通告插进来。
“全部单位注意，这里是军官学院地下设施管理部，改变原定部署，航空部队优先将陆战队向地下设施投送，而后死守突破口，绝不能让帝国侵入这处设施！”
武藏愣了一下。
“长官，这算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慕云帆阴着脸说道，“不许积极进攻，要在最短时间内将陆战队投送到地下设施。我们的命都在你手上了。”
武藏强压住心底怒火，点了点头，转到小队频道上将作战方案传达给他的部属：“‘狮群’连队全体注意，拒绝主动交战，将陆战队以最快速度投送至地下设施为优先任务。建议将全部运算资源分配给近程防御矩阵，手动控制引擎和电磁炮。”
“长官，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得以近乎直线的飞行路径冲过枪林弹雨吗？！”贾米尔不敢置信地问道。
羽田武藏想说“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上级的意思”，但作为指挥官，他不能就这样把责任都推掉。
“没错，我……敌机来袭，闪避！”
双方到达了交火距离，帝国空军居高临下保持着与联邦空军相对静止，用动能炮弹在“铁狮”机群正中间织出一张不断前后游移的死亡之网。
“见鬼！”羽田咒骂着，在脑机交互界面中把近程防御矩阵的效能调到最高。
反重力炮艇资源有限，其搭载的近程防御矩阵单位仅有两具拦截机炮，而且由于挂载着空投舱，除了垂直死角外，艇身侧后方也存在着一大片拦截火力空白区。帝国显然对此心知肚明，他们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向下方的联邦部队倾泻火力。
“铁狮”炮艇纷纷调整炮艇姿态，以搭载近程防御矩阵的一侧朝上对着帝国部队，同时尽最大努力避开对方的射击路径，但这种姿态也导致一侧电磁炮也无法还击——“铲鼻鲨”机群面对稀疏的还击炮火几乎不作闪避，仅依靠近程防御矩阵进行拦截，同时肆无忌惮地将远远超过联邦方面防护能力的火力倾泻下去。而为了赶在帝国之前投送陆战队，“铁狮”机群在尽量保持直线飞行，闪避空间越来越小。
“长官，继续这样下去，我们恐怕都得死！”贾米尔喊道，惊恐和愤怒扭曲了他的五官。
“闭嘴，集中注意力！”武藏面对如同高墙一般挡在面前的弹道预警线早已应接不暇，“我们能从轨道轰炸中活下来，这次也……”
通讯中断了，画面停留在贾米尔的最后一秒。他和旁边的炮艇发生碰撞，为了防止双方进一步互相伤害，他偏转方向，结果被一发炮弹正中驾驶舱。画面中的贾米尔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剩四个人……武藏在心里默念着。
不，是三个人，阿坝什么时候坠毁了？！
该死！
飞在武藏前上方的一艘炮艇被击中引擎，它的后半部分顿时炸成了一团焰火，碎片四散纷飞，失去动力的前半部分像折了翅膀的大鸟般突然间一头栽下来。
武藏惊得倒抽了一口冷风，他本能反应地控制电磁炮锁定了坠机，但他马上意识到坠机里面还有一个没来得及逃生的驾驶员。犹豫之间，坠机已经近在眼前，武藏只能猛地压下机头，极力扩大撞击面积以分散冲击力。
下一个瞬间，坠机结结实实地砸在武藏座机上，而后弹起来继续坠落。
“铁狮”炮艇在猛烈撞击之下忽地一沉，小队频道里顿时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喊。被固定在空投舱里的陆战队以为自己被击中了，但随着武藏驾机爬升，回到原来的位置，他们反应了几秒才知道自己的死期未到。麻木的沉默，一天之内数次死里逃生后再次跳进火坑。
在武藏身后，坠机被后来者轰成了碎片。那个驾驶员最终还是死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但反过来想想，一个人死总要比拉着一群自己人垫背强一些。
“长官，你……还好吗？”乔萨里娅飞在武藏侧后方，目睹了武藏座机被砸中的全过程。尽管她努力装作漠不关心，但声音里的担忧无法掩饰。
“我没事，不用担心。”羽田故作镇定。
如果这场战斗结束后我们都还活着，就好好谈一谈吧……
警报频闪，近程防御矩阵的上半部分被削掉了，外装甲大面积破损，内部功能舱壁皲裂，明媚的阳光透过歪歪扭扭的裂缝洒在他脸上。双重视界之下集中注意力非常困难，羽田武藏一时分了神。
恍惚间，他看到多年之前，也是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父亲和继母迎来了家里的第四个成员。他恨她们，尽管母亲早已去世，但她们夺走了父亲对母亲的思念和对他的关注。
“长官，就快到空投区了！”
乔萨里娅的声音把羽田武藏拉回现实，他连忙随着机群俯冲进地表突破口。这一段被炸开的地壳厚达三公里，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巨大空洞，最小直径也有几十米宽的石林遍布整个空间，仿佛是黑暗海洋之上漂浮的群岛。
在光与影的边界上，羽田武藏看见了本不应存在于世的弗勒西斯星第103区，所谓的军官学院“地下设施”——一座建筑在石林之上的秘密基地，外表被半球形的“钛银”金属壁垒包裹得严严实实，壁垒外侧同样建有层层叠叠的防御平台。
这座建在地底深渊之中的秘密基地的设计者似乎不仅要考虑外敌入侵的可能性，同时也要提防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老天啊……”小队频道中有人低声喃喃着。
羽田武藏没时间感叹，“铲鼻鲨”机群就在屁股后面紧咬不放，而帝国登陆艇比“铁狮”机群还要靠前。
“现在！”慕云帆在小队频道命令道。
远远没到安全空投距离，但留给联邦的时间已经不够了。武藏和乔萨里娅猛然拉起机头，同时启动空投程序。空投舱里的陆战队被甩出舱外，凭着惯性走完最后的距离。接着，他们抛掉空投舱，掉头向缺乏保护的帝国登陆艇机群全力开火。其他联邦增援部队的指挥官纷纷效仿，命令搭载陆战队的“铁狮”炮艇提前空投。
几秒之内，“铁狮”机群完全甩掉累赘，加上朝向敌国入侵部队的“地下设施”防御平台，近两千门大功率电磁炮急速射击迸溅出的电光，在地底世界的黑暗巨口中劈开一道道裂隙。弹雨呼啸，如同一柄横扫麦田的镰刀，在黑压压的帝国登陆艇机群中切开耀眼的创口。
祝你们好运……
武藏默默地想道。在仓促的临时决定之下进行空投，一小部分陆战队员的滑行高度明显不足，等待着他们的只有被深渊吞噬。
“铁狮”机群的命运也没好到哪里去，帝国陆航部队一眨眼的功夫便追赶上来，迎头重击，双方随即穿插在一起。混乱至极的空中肉搏战拉开了帷幕。
地下空间暗无天日，绿莹莹的辐射雷达视角，被缠斗中的交战双方搅得如同一团死水中的漩涡；蜘蛛网般盘根错节的弹道预警线无处可躲，其间混杂着蝗虫般四处纷飞的动能炮弹。双方飞行器被击毁的爆炸火光如同漫天繁星般充斥着整个地下空洞，耸立的石林在光影交错中扭曲变幻，仿佛一双双等待着将阵亡的不幸之人拉进地狱的恶魔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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