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阳（5）
“长官，驾驶室里没人，这辆车是自动驾驶的，不过操作系统被锁死了。”波派返回货箱，发现周宇豪在绕着炸弹装置踱步，“这东西是新星炸弹吗？”
“无法确认，除非破坏外壳完整性。”周宇豪停脚步，盯着拆弹模组的扫描结果说道，“我们距离新赛迦市还有多远？”
“一百二十公里左右。如果这辆车保持目前的速度不变，二十分钟后，我们就会进入新赛迦市外围。”
“见鬼！现在地表上是什么区域？”
“森林公园。”
周宇豪没时间再考虑了，他立即在优先频道中把检测结果发送给尤文中尉，请示是否强行拆弹。
“你们稍等，我得向参谋总部请示一下。”中尉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毕竟这关乎几亿人的安危。
世界安静下来，留下运载车上的两个雇佣兵面面相觑。与大部分炸弹需要外界施加点火推动不同，新星炸弹需要外界持续注入能量来维持稳定——只要拘束磁场消失，反物质就会与一切正物质发生湮灭反应，释放出毁灭性的光子辐射；而除了反物质，构成新星炸弹的其他材料都是正物质，甚至包括聚变反应堆核心里的那颗“人工太阳”。
时间静静流逝，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就像两座沉默的雕像。
一分钟后，优先频道传来讯息。
“宇豪，新赛迦市已经开始避难疏散。在确保炸弹装置内部真空的前提下，你们可以局部破坏装置外壳，探明其内部构造。”尤文上尉低沉的语气就像在给两个人开追悼会，“根据你传回来的检测结果，参谋总部认为那东西是新星炸弹的可能性很低。”
周宇豪和波派对视了一眼。他们处在爆炸中心，只要这个银白色的圆柱体是一颗现代意义上的炸弹，他们就难逃一死。但时间紧迫，没人能代替他们。这是唯一的选择。
“遵命。”
通讯结束了。周宇豪深吸一口气，将拆弹模组从作战装甲上取下来，部署在圆柱体底面的边缘上。他不知道炸弹装置的内部构造，只能凭直觉找一个相对无害的位置打孔。波派帮不上忙，又没地方可去，只好继续戳在原地——如果周宇豪拆弹失败，他就算拼尽全力也逃不出新星炸弹的杀伤半径。
拆弹模组在周宇豪的控制之下伸出一只由柔性材料构成的吸盘，吸附在圆柱体银白色的外表面上，将内部抽成真空，而后探出钻头开始打孔。一滴冷汗从周宇豪鼻翼上滑落下来，流进了嘴里。
炸弹装置的外壳被打穿，什么都没发生。
周宇豪不禁松了口气，虽然没解决什么问题，但这毕竟是个好的开始。而后，拆弹装置收回钻头，将传感器穿过钻孔伸入炸弹装置内部。
几秒后，数据处理完毕，炸弹装置内部立体结构呈现在周宇豪的头盔视野中。
“长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周宇豪再次接通尤文上尉。
“好消息？”上尉一脸狐疑，“少卖关子，有话说话！”
“参谋总部的猜测是正确的，这颗炸弹不是新星炸弹。它里面只有两毫克反物质，”周宇豪耸了耸肩，“但里面还装着一根星舰聚变反应堆燃料棒。反物质磁场拘束装置的能量将在二十二分钟之后耗尽，届时，物质湮灭将会触发燃料棒聚变反应。而且，磁场拘束装置上还有一个惯性保险器——一旦运载车减速，保险器会直接切断拘束装置的电源。”
上尉愣了一秒，随即他反应过来，便破口骂道，“这些操蛋的外星杂种！我明白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他们只是在拖时间而已，好拉着一整座城市的人类给他们陪葬！”
周宇豪和波派的作战装甲与这辆运载车的电源加在一起也不够给反物质磁场拘束装置***的命，而在城市设施基础模块支撑层内部，也没有能给磁场拘束装置供能的移动电源。两毫克反物质湮灭时释放出的能量相当于将近九十吨TNT爆炸，引起XT-274元素聚变绰绰有余。
“真他妈操蛋！”尤文一边继续咒骂，一边命令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颗该死的炸弹在支撑层内引爆，否则遭殃的就不只是新赛迦市了！”
“可是……”
“妈的，林迪，你还没死吧？”上尉咆哮着呼叫“地狱犬”的驾驶员。
“我还在，长官，但是炮艇基本报废了。”林迪一脸无辜，他不想来搅这趟浑水。
“别废话，赶紧与周宇豪会合，用炮艇牵引这辆该死的运载车。我会给你们找个突破口升上地面，让这颗见鬼的炸弹在高空引爆！”
现代计算机早就淘汰了电路板这种老古董，因此高空核爆产生的电磁波冲击几乎无法造成任何影响——当然不能排除有人正好毫无保护地站在金属地面上而被感应电流烧焦的可能性。周宇豪纳闷的是，他们身处于城市地平面之下十几米处，哪来的突破口。
几分钟后，被支撑柱撞得面目全非的“地狱犬”从后面赶上来，悬在运载车斜上方，垂下四条吊索。
“喂，林迪，你的‘狗头’被人砸扁了啊。”波派看着反重力炮艇的狼狈相，忍不住调侃道。
“闭嘴，别废话！”驾驶员不耐烦地回敬道。
周宇豪和波派把吊索固定在运载车的四角，接着，炮艇便缓缓地提升高度，把运载车拉离地面。这时，从前面不知多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隆隆声响，冲击波在有限的地下空间内跌宕叠加，似乎可怜的城市设施基础模块又被太空战舰轰了一炮。气浪的旋流中，吊着运载车的炮艇不堪重负地摇晃了几下，周宇豪和波派瞬间被吓得脸色惨白，但还好有惊无险。
“地狱犬”渐渐提速，几分钟后，一个被轨道轰炸凿出来的洞口豁然出现。
“我的天，这里已经是新塞迦市市郊了啊！”波派不敢置信地盯着头顶上迅速接近的突破口。
“抓紧了！”周宇豪挥手狠狠拍了一下波派的头盔。
为了防止触发磁场拘束装置的惯性保险，林迪在逐渐加速上升的过程中利用吊索相应地调整运载车姿态。几秒后，“地狱犬”开始以最大推力垂直爬升，运载车也竖直起来。
“这没你们什么事儿了，赶紧消失！”林迪在小队频道里喊道。
用攀爬模组挂在货箱里的周宇豪向脚底下瞥了一眼，他和地面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三公里。
“这个高度跳下去，就算有作战装甲也会死的吧！”
“自己想办法！”
林迪一边说，一边启动空投程序，把没人使用的空投装置一齐扔下去。
“你开玩笑吧！？”
周宇豪最后抱怨了一句，赶紧松开攀爬模组，波派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起成了自由落体。早一步脱离炮艇的空投装置刚好落到他们身边，两个人在空中像被钓出水面的八爪鱿鱼一样慌乱地手抓脚踢。
“我操！该死！”周宇豪抓到一个空投装置，手慌脚乱地把它固定在装甲上，启动武器库自检。几秒后，武器库自检完毕，进入空投程序。这时周宇豪的下降速度在重力的拉扯下已经达到每秒几十米，快得让他后背发凉。
一秒后，空投装置点燃反冲推进器，周宇豪的心脏和血液一起摔进下半身。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失禁了。波派惨叫着与周宇豪擦肩而过，但他的空投装置随后也及时点燃了反冲推进器，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
一分钟后，两个人双脚着地，如同两个醉汉般踉跄了几步，双双扑倒在地面上。
“感谢上帝，感谢祖先，感谢万神……”波派语无伦次地嘟囔着，整个人呈大字型紧紧抱着金属地面。周宇豪嘴唇紧抿，一言不发，直挺挺地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两个人惊魂未定，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流逝，直到高空核爆的强烈闪光将夜晚的大地照得一片通亮，他们才回过神来。
“我们还活着……”波派喃喃道。
“对，没错，我们居然还活着。”
两个死里逃生的雇佣兵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傻笑起来，脸上却满是泪水。半空中，林迪的弹射逃生舱还在冲击波里飘荡。
“无法确认，除非破坏外壳完整性。”周宇豪停脚步，盯着拆弹模组的扫描结果说道，“我们距离新赛迦市还有多远？”
“一百二十公里左右。如果这辆车保持目前的速度不变，二十分钟后，我们就会进入新赛迦市外围。”
“见鬼！现在地表上是什么区域？”
“森林公园。”
周宇豪没时间再考虑了，他立即在优先频道中把检测结果发送给尤文中尉，请示是否强行拆弹。
“你们稍等，我得向参谋总部请示一下。”中尉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毕竟这关乎几亿人的安危。
世界安静下来，留下运载车上的两个雇佣兵面面相觑。与大部分炸弹需要外界施加点火推动不同，新星炸弹需要外界持续注入能量来维持稳定——只要拘束磁场消失，反物质就会与一切正物质发生湮灭反应，释放出毁灭性的光子辐射；而除了反物质，构成新星炸弹的其他材料都是正物质，甚至包括聚变反应堆核心里的那颗“人工太阳”。
时间静静流逝，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就像两座沉默的雕像。
一分钟后，优先频道传来讯息。
“宇豪，新赛迦市已经开始避难疏散。在确保炸弹装置内部真空的前提下，你们可以局部破坏装置外壳，探明其内部构造。”尤文上尉低沉的语气就像在给两个人开追悼会，“根据你传回来的检测结果，参谋总部认为那东西是新星炸弹的可能性很低。”
周宇豪和波派对视了一眼。他们处在爆炸中心，只要这个银白色的圆柱体是一颗现代意义上的炸弹，他们就难逃一死。但时间紧迫，没人能代替他们。这是唯一的选择。
“遵命。”
通讯结束了。周宇豪深吸一口气，将拆弹模组从作战装甲上取下来，部署在圆柱体底面的边缘上。他不知道炸弹装置的内部构造，只能凭直觉找一个相对无害的位置打孔。波派帮不上忙，又没地方可去，只好继续戳在原地——如果周宇豪拆弹失败，他就算拼尽全力也逃不出新星炸弹的杀伤半径。
拆弹模组在周宇豪的控制之下伸出一只由柔性材料构成的吸盘，吸附在圆柱体银白色的外表面上，将内部抽成真空，而后探出钻头开始打孔。一滴冷汗从周宇豪鼻翼上滑落下来，流进了嘴里。
炸弹装置的外壳被打穿，什么都没发生。
周宇豪不禁松了口气，虽然没解决什么问题，但这毕竟是个好的开始。而后，拆弹装置收回钻头，将传感器穿过钻孔伸入炸弹装置内部。
几秒后，数据处理完毕，炸弹装置内部立体结构呈现在周宇豪的头盔视野中。
“长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周宇豪再次接通尤文上尉。
“好消息？”上尉一脸狐疑，“少卖关子，有话说话！”
“参谋总部的猜测是正确的，这颗炸弹不是新星炸弹。它里面只有两毫克反物质，”周宇豪耸了耸肩，“但里面还装着一根星舰聚变反应堆燃料棒。反物质磁场拘束装置的能量将在二十二分钟之后耗尽，届时，物质湮灭将会触发燃料棒聚变反应。而且，磁场拘束装置上还有一个惯性保险器——一旦运载车减速，保险器会直接切断拘束装置的电源。”
上尉愣了一秒，随即他反应过来，便破口骂道，“这些操蛋的外星杂种！我明白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他们只是在拖时间而已，好拉着一整座城市的人类给他们陪葬！”
周宇豪和波派的作战装甲与这辆运载车的电源加在一起也不够给反物质磁场拘束装置***的命，而在城市设施基础模块支撑层内部，也没有能给磁场拘束装置供能的移动电源。两毫克反物质湮灭时释放出的能量相当于将近九十吨TNT爆炸，引起XT-274元素聚变绰绰有余。
“真他妈操蛋！”尤文一边继续咒骂，一边命令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颗该死的炸弹在支撑层内引爆，否则遭殃的就不只是新赛迦市了！”
“可是……”
“妈的，林迪，你还没死吧？”上尉咆哮着呼叫“地狱犬”的驾驶员。
“我还在，长官，但是炮艇基本报废了。”林迪一脸无辜，他不想来搅这趟浑水。
“别废话，赶紧与周宇豪会合，用炮艇牵引这辆该死的运载车。我会给你们找个突破口升上地面，让这颗见鬼的炸弹在高空引爆！”
现代计算机早就淘汰了电路板这种老古董，因此高空核爆产生的电磁波冲击几乎无法造成任何影响——当然不能排除有人正好毫无保护地站在金属地面上而被感应电流烧焦的可能性。周宇豪纳闷的是，他们身处于城市地平面之下十几米处，哪来的突破口。
几分钟后，被支撑柱撞得面目全非的“地狱犬”从后面赶上来，悬在运载车斜上方，垂下四条吊索。
“喂，林迪，你的‘狗头’被人砸扁了啊。”波派看着反重力炮艇的狼狈相，忍不住调侃道。
“闭嘴，别废话！”驾驶员不耐烦地回敬道。
周宇豪和波派把吊索固定在运载车的四角，接着，炮艇便缓缓地提升高度，把运载车拉离地面。这时，从前面不知多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隆隆声响，冲击波在有限的地下空间内跌宕叠加，似乎可怜的城市设施基础模块又被太空战舰轰了一炮。气浪的旋流中，吊着运载车的炮艇不堪重负地摇晃了几下，周宇豪和波派瞬间被吓得脸色惨白，但还好有惊无险。
“地狱犬”渐渐提速，几分钟后，一个被轨道轰炸凿出来的洞口豁然出现。
“我的天，这里已经是新塞迦市市郊了啊！”波派不敢置信地盯着头顶上迅速接近的突破口。
“抓紧了！”周宇豪挥手狠狠拍了一下波派的头盔。
为了防止触发磁场拘束装置的惯性保险，林迪在逐渐加速上升的过程中利用吊索相应地调整运载车姿态。几秒后，“地狱犬”开始以最大推力垂直爬升，运载车也竖直起来。
“这没你们什么事儿了，赶紧消失！”林迪在小队频道里喊道。
用攀爬模组挂在货箱里的周宇豪向脚底下瞥了一眼，他和地面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三公里。
“这个高度跳下去，就算有作战装甲也会死的吧！”
“自己想办法！”
林迪一边说，一边启动空投程序，把没人使用的空投装置一齐扔下去。
“你开玩笑吧！？”
周宇豪最后抱怨了一句，赶紧松开攀爬模组，波派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起成了自由落体。早一步脱离炮艇的空投装置刚好落到他们身边，两个人在空中像被钓出水面的八爪鱿鱼一样慌乱地手抓脚踢。
“我操！该死！”周宇豪抓到一个空投装置，手慌脚乱地把它固定在装甲上，启动武器库自检。几秒后，武器库自检完毕，进入空投程序。这时周宇豪的下降速度在重力的拉扯下已经达到每秒几十米，快得让他后背发凉。
一秒后，空投装置点燃反冲推进器，周宇豪的心脏和血液一起摔进下半身。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失禁了。波派惨叫着与周宇豪擦肩而过，但他的空投装置随后也及时点燃了反冲推进器，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
一分钟后，两个人双脚着地，如同两个醉汉般踉跄了几步，双双扑倒在地面上。
“感谢上帝，感谢祖先，感谢万神……”波派语无伦次地嘟囔着，整个人呈大字型紧紧抱着金属地面。周宇豪嘴唇紧抿，一言不发，直挺挺地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两个人惊魂未定，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流逝，直到高空核爆的强烈闪光将夜晚的大地照得一片通亮，他们才回过神来。
“我们还活着……”波派喃喃道。
“对，没错，我们居然还活着。”
两个死里逃生的雇佣兵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傻笑起来，脸上却满是泪水。半空中，林迪的弹射逃生舱还在冲击波里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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