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元吉

    “婆婆，婆婆，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啊？它看上去像是一只怪兽的眼睛，好可怕。”

    豳婆眯起老眼瞧了半天还是看不清楚，索性拿过那片龟甲仔细摸索了半天，这才微笑着答道：

    “阿弃啊。这个字读‘夕’，它取形月亮，代表了晚上。当然，它也是一头凶兽的名字。每年年尾的那一夜，它都会……”

    豳婆是村里上一任大祭司，因为成功圈养了两头山猪，驯化了他们的野性，备受村民尊敬。

    祭司一生不能婚配。好在上天垂怜，让她在晚年捡到一名弃婴，聊以慰藉。

    村里的孩子在这个年纪都喜欢摸鱼掏鸟，唯独阿弃对豳婆家里的那些龟壳特别感兴趣。

    恰好豳婆也好为人师，一肚子的故事，等待一名知音。一老一小，因此相处得分外和谐。

    “豳婆把那孩子当成宝儿一样，她怎么可能将阿弃献出来？”

    “不献阿弃？那今年就拿你的孙女去喂凶兽！”

    十几个年长的村民挤在现任祭司的草棚里吵得不可开交，正在讨论今年要把谁家的孩子献祭给夕兽。

    阿弃毕竟是外人，豳婆也已经退位让贤，没有了实权。草庐里的诸人很快达成一致，便派了些青壮，气势汹汹地去提人。

    豳婆听说祭祀的决定，自然不依，拼了老命也要保护小阿弃。

    阿弃却怕豳婆被人群误伤，主动站了出来，“大家不要吵了！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你们为何宁愿每年献出自己的骨血，却不想着同心勠力将妖魔除去呢？”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夕兽那么凶残，就算我们聚齐村中所有青壮，也无法将他制服。”

    阿弃神情冷静，显然早有对策，：“事先布置陷阱的话，应该可以。”

    “怎么可能，夕兽每年出现的路线都不同。而且它极为警惕，从不接受我们选择的献祭地点，只是按时现身，等着我们奉上祭品。”

    “我查过了最近六十年夕兽的出没记录，它的活动轨迹其实是有规律的！”，阿弃语出惊人。

    只有豳婆这里，才有超过六十年的记录。也只有历届祭司才能解读。听过阿弃的仔细分说，终于有人出现了动摇。

    “年年献祭总不是个事儿！今年献出阿弃，明年我们还要再为此事争吵。”，一名壮汉高喊道。

    他结婚六年，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大胖小子，想到以后年年要为此提心吊胆，还不如下狠心解决问题。

    “试试吧！只是下个陷阱，夕兽又不一定会踩中。我们可以作为备案。”，很快又有人附和道。

    阿弃倒是十分大度，爽快地答应：“好！如果夕兽没有踩入陷阱，我自愿献祭。”

    文字是有力量的，豳婆几十年来的详细记录是无价的珍宝。

    细心的阿弃果然推算无误。

    当举着长矛木盾，拎着夕兽头颅的勇士们凯旋归来的时候，豳婆亲自选了一块龟甲，镌刻下一行字：

    甲子除夕，元吉。

    元，如首。

    吉，如矛，盾。

    只有靠自己的力量保卫自己的家园，才能收获永世元吉。

    只有用自己的文字书写自己的历史，文明才能如星河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