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赤水玄珠.丝雨金蚕

    神宗门总坛之内，四重庭院深处，最靠里面的一间房屋终年紧锁，日夜有人守卫，不允许闲人靠近一步。即便没有人守卫，也绝不会有人主动靠近。这里常年阳光不到，阴湿异常，院子里却打扫得异常干净。据打扫卫生的小厮说，他每天都是正午时分阳气最旺的时候才敢去那里打扫，每次都是急急忙忙打扫干净马上离开，不敢停留。

    有时候会看到青烟缭绕着从院子里飘出来，这道青烟如同有形的毒蛇凝而不散，飘来飘去，他每次都躲得远远的，害怕这毒蛇一样的烟雾突然张开巨口择人而噬。有时候甚至会传出凌厉的野猫一样的尖叫，这声尖叫如同厉鬼唤人魂魄，一听到就魂飞魄散。这样的猫叫傍晚时分最多，不分季节，如同叫春一样，凌厉呜咽让心心惊魄散。

    小厮刚来了两月有余，不知道先前是谁负责在这里打扫，只是近来有时感到身低素质下降得厉害，时不时会神虚气喘、手足无力、满身冷汗，就连头发也掉得厉害，他不想在这里干下去了，才二十不到，害怕时间长了身体影响太大。近来也吃了几服药，但是丝毫不加好转。但是主家要求他干满三个月，并许以巨大报酬，这三个月的收入堪比别人三年。小厮只能咬咬牙接着每天去打扫一遍院中的落叶，知道院中一定有诡异的事情发生，但是不去想、不去看也许会没事，等拿到钱后，想办法说门亲事，勤恳耕种家中几亩薄田，要生活下去总也有办法可想。他不知道的是一个年轻充满阳气的男人，在这里的极限就是三个月，之所以许以重利，是因为到最后都不用真正付钱。他的前任们最终都被吸尽阳气，尸体干瘪如同干尸，被扔在某口枯井中都不会腐烂，就算腐烂了，也只是像枯树枝一样被虫蚁咬噬，但这些虫子蚂蚁也成群结队地死去，这是最佳的灭口方式，就连虫蚁都不会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屋内终年阴沉，有极浓重的发霉气味。床榻上坐着和白发白眉的老头，每一根头发和眉毛都是洁白无暇的，皮肤却红润细腻不像老人。看不出具体年龄，既像五六十岁，又像八九十岁。如果让他自己说有多少岁，他想明白之后会说具体多少岁也不记得了，恐怕不下于一百三十岁。他是赵思玄和赵思苦的义父，与他们的父亲，上代天师赵希梦有极深渊源。赵希梦早已化虹飞升三四十年了，他还在这间屋子里任由自己腐烂。他羡慕赵希梦，他是一个完整的仙人，自己只是一个不完整的老太监而已，所以他不可能飞升，又不愿意死去，人生就非常纠结。

    老太监双手十指指甲都很长，本来弯弯的发黄，无可逃避的腐朽追身的颜色，现在被徐阿尼那个小姑娘用凤仙花涂得红红的，就连嘴唇也涂抹得红红的，他知道就连回光返照都算不上，他如果不是靠百年修为硬撑着，尸骨都早已烂成泥土、成为蚯蚓的食物。他不是不想死，但是身为太监，虽然是很多人嘴里尊称的“老祖宗”，但终归是奴才，他还有事情要办。他在这里养着两件极为厉害的武器。朝廷这些后辈们真是无用，自己都这把年龄了，连杀人这样的小事都还要亲自操刀。朝廷的指令是要他杀一个姓慕容的后辈小子，当然主要目的是西北四州，首先杀掉最可能的继承人，然后想办法削藩，即便一时间想不出好办法，西北的衰弱也在不知不觉中进行，没有合适的继承人，那群老不死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活着的人已经很少知道他的名字了，他以前叫“老太监”，后来叫“老祖宗”，以前的以前叫李定奴，果然是做奴才的料，连名字里都有个“奴”字。别人更不知道的是他是数百年来掌握赤水玄珠术最顶尖的人，或者说有一半的理论是他创造的，赤水玄珠术是他融合苗疆养蛊术之后的集大成学问。别人当然也不会知道，他是近百年来真正意义上的指玄第一人，死在他手上的天象高手都有十余人，他几乎灭掉了上代江湖大半天象高手。并且百年以前，他在当时太后老佛爷的授意下，亲自创建并实际掌控着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添花局”，就连这个名字都是他亲自取的，杀手最终都难成大事，不过是做些锦上添花的工作，真正成大事的还是政治、文化和武装军队。这些年来，他利用这个组织为朝廷干了无数见不得人的勾当，杀掉了不少本可名垂青史的读书人、本可出将入相的大臣、边境将军，敌方将帅，甚至是宫闱争斗中的那些个失败者。不见光的组织有很多优势，主要是做不见光的工作，可以使明面上难以推进的工作变得异常顺利。说起与慕容氏的渊源，不可谓不深，上上代的老王爷就是死在添花局最优秀的杀手手中，慕容清泓就很警觉，也确实雄才大略，针对他的专项刺杀就有数十次，都几乎没有杀手能够活着回来。这次要对付他的孙子，还得靠自己，真是轮回啊！

    眼前的红色紫檀的香炉里正焚烧着馨香，烟气缭绕，自己精心养育多年、耗费数十个精壮男子阳刚精气养育的丝雨金蚕已然化为无形，融入在烟雾之中，只是不时凝烟成形可以看见它的存在，已达到了金蚕蛊的至上境界，是赤水玄珠最显著的成果之一，这样的宝贝拿来杀人太可惜了。必须一个顶尖的高手才配得上，最好是一个天象巅峰接近陆地剑仙的高手。当然上官岳是一个这样的高手。老太监想到为了上官岳和慕容轩也算是值得的，顿时感到一丝欣慰。

    上官岳如果不浪费他的无双天赋，早已是神仙之下、陆地之上最强大的人物，恐怕都已飞升成仙。那样的话就算我老奴才亲自下场也未必杀得掉。

    丝雨金蚕已然无形，所以根本不可能防备，中毒几乎是无可避免的，死亡也是无可避免的，就算是天象境高手也只是苟延残喘、拖延时间罢了。

    赵思玄虽为天师，比之他父亲赵希梦却是万万不及，这臭道士大败于上官岳就是明证，从他那一式“金鳞开”气机来看，恐怕近年来剑道大涨，单纯靠丝雨金蚕未必杀得掉，所以还给他准备了另外的惊喜，这件礼物是老奴这三十多年来的心血，是最值得称道的作品了。即便是陆地剑仙也难逃一死。

    比之赵思玄，自己更看重赵思苦，这个道士看上去与世无争，却是真正有可能登顶的人物，只是这臭道士近年来跟自己离心离德，不肯依附有点棘手，接下来要想办法真正收服他才行。而这一点傲然正气正是他需要的，没有这点正气就没办法真正跻身巅峰。这也是赵思玄缺少的。老太监到了如今这种境界，自然能够理解天道。这也许正是天道束缚恶人、坏人的杀手锏。天道有常，天道终归是正义无邪的。

    也不知道上官岳怎么样了？老太监不由得露出期待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