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青山成灰

    就在慕容轩去找燕飞虎，准备把“蒲公英”送给他的时候，遇到了前来杀他们的赵思玄和燕子。几乎同时，老太监派出两个猫鬼人偶徐阿尼和赵思秀去杀秦潇素和上官岳。慕容轩在与赵思玄死战的时候，另一边也发生了同样险恶的殊死之战。

    上官岳在清晨的时候已然发现自己中毒了，他不动声色、盘膝坐在床上思考自己中的是什么毒？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凭他这样几乎发自本能的预警本能，如果没有发现，那就是这毒一定非同寻常。天下能制出这样的毒品的能同样极少。这毒不仅融合了心血，甚至已经是某种带有神性的“活物”，害人的东西必然邪恶、必然是嗜血的，这样的毒物带有怨念，最难祛除。他于是用神识检视自身，发现丹田之处有一条近乎透明的冰蚕类的东西，他立刻明白，这样的东西不可能是以有形的姿态进入丹田的，他不可能不察觉，那么这种东西极有可能是一个高手匠人制成的蚕蛊。如果用强大的气机去冲击，试图把它炸成碎片，那么丹田必受重创。于是试着把浑身气机变成几乎有形的密网，试着去捕捉这条冰蚕。这条冰蚕极为敏感，在丹田中急速游走，花了很多功夫，终于捕捉在密网中。正当老头子高兴之时，冰蚕陡然化作一道白烟，逃脱了捕捉，倏忽散入四肢百骸。

    上官岳大惊，这样的蚕蛊就算不是传说中的丝雨金蚕，也相差不远了。于是全身遍布气机，瞬间运转八百里，在全身经络中搜索丝雨金蚕，发现踪迹全无。确定了这就是丝雨金蚕，这正是它的厉害之处，一旦中毒，哪怕是陆地神仙也不可能祛除，接下来，就发现这金蚕蛊在吸食他的气机，同时释放出剧毒。以上官岳的修为，这样的剧毒要毒死他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但气机的流失却很快，不需要多久他可能就会成为一个废人，连寻常的农民都打不过。他并未感到太多的悲伤，更多的是愤怒和羞辱，他这样的身手，被人设局拖入这样的地步，本身就意味着失败。所以他要揪出背后的人，将他碎尸万段才解气。他也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针对他的计划必有后手。至于是谁下的毒，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喜光和尚。他以为自己早已看透人性，但还是低估了人性的邪恶。喜光背后一定有更大的交易或者说被人抓住了更大的把柄。有人要来杀他是必然的，他知道这个人已经来了。

    老头于是站起来，喝干最后一口酒。伸手御来一柄宝剑，不知道是谁的，也没心情知道。轻轻一挥，房门洞开，一步远远跨出，再一步临近城楼，第三步跨出城来，站在平兀之地，镜湖之旁，青山之下。来的人无论是谁，他都要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杀掉他，并不是为敌人着想，而是为了让自己有出剑的美好心情。

    来人是个年轻女子，一身紫衣还是三十年前的样子，就连脸上的容颜都未曾变化。这个女子曾经在他面前使出风姿绰约的“一剑落七星”，曾经眉目如画、笑意清澈，当年的悸动和留恋隐约在目。只是此时，这个女子满目赤红，牙尖嘴利像只发疯的野猫，他不难看出这个女子全身筋骨都被打散重建，也不难看出这个女子早无灵魂，是一具行尸走肉、是杀人利器，他甚至能够看出这个女子遭受了不堪入目的淫秽侮辱。他感到的痛苦如同火焰瞬间燃尽枯朽的残渣，他一瞬间失去了高手的心性。这都不重要，他仍然可以利用愤怒挥剑杀人。但愤怒不是主要的，他内心的耻辱感胜过一切，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

    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走了她的尸体，做成这样一个鬼怪来对付他。他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又何必要举起手中的无垢之剑。他即便成为那个神仙之下、陆地之上的剑仙又有何用！

    他于是对着虚空挥出一剑，四周的茂密青山瞬间枯叶成蝶，肃杀入骨如同深秋。对着镜湖挥出一剑，湖水由内而外地汹涌翻滚，如同藏着一条恶龙，翻滚之后又迅速平静由内而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坚冰，这都是内心冰凉、毫无希望的外化。又对着青山第三次挥剑，枯叶飘尽的树木瞬间崩散成灰，如同烧尽的树叶的灰烬飘飘悠悠，落满在两人的头上，一人白发如雪，一人青丝如昨。

    那具数十年相思赋予的行尸走肉屏息作势挥出了成名之作“一剑落七星”，威势剑意尤胜当年，只是枯寒由心，是死人的招式，这样的招式根本不可能杀掉接近剑仙的上官岳。只是内心成灰，再不愿意多活一刻，于是他闭上眼睛。就在七道剑气纵横交错，要将他割成无数碎块之时，意识到自己必须带上她，不能任由恶人在这罪恶的世间无限地侮辱她，他虽然没有意识，但是他死去的灵魂也将永不安息。他仍然闭上眼睛，挥出一剑诛心杀人的“金鳞开”，诛的是他自己的心，杀的是他个深爱过的躯壳。

    两具尸体都没有留下什么，都被灼烈决绝的剑气熔为灰烬。当慕容轩赶到的时候，战斗早已结束，这场战斗本来就是挥出几剑的功夫就结束了。他只看到青山由远及近的灰烬，看见镜湖原本荡漾的春波凝结成整块寒冰。看见窃窃私语、三两成堆的游人在心有余悸地谈论天降恶兆的事情，感叹流年不顺、命途多舛。老百姓不会理解这些，甚至慕容轩理解起来都觉得很艰难，他只是隐约感到老头子一定受过了巨大的打击，他自己先心意成灰了。不然谁能够杀得掉老头子。

    他十分确切地知道，老头子已经不在了。他来不及悲伤，转头就跑，捕捉着若有如无的气机线索，必须马上就找到秦潇素，她一定也在危险之中。